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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的枯枝杂草烧尽, 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下去,火堆里闪烁着点点火星, 只有灯笼被君行之挂在一旁, 柔柔地照亮整个山洞。
祁丹朱感觉有点冷,搓了搓肩膀,小声打了一个阿嚏。
一个阿嚏还未打完, 君行之就已经又脱了一件衣衫披在她的肩膀上, 自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
祁丹朱笑了笑,轻轻趴到他腿上。
君行之调整了一下姿势, 让她趴得更舒服。
祁丹朱静静地趴了一会儿, 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 出奇的安静。
君行之有些奇怪地垂眸看她, 不由微微蹙眉。
祁丹朱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乌发零乱地遮在她的脸上, 显得脆弱而憔悴。
“丹朱,你哪里不舒服吗?”他柔声问,有些不确定是山洞里太暗, 他看错了, 还是祁丹朱的脸色真的有些苍白。
祁丹微微睁开眼睛, 摇了摇头,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有啊。”
君行之不疑有他, 但这样柔顺的祁丹朱让他隐隐感到有些心疼。
他不自觉伸出手, 想要摸摸祁丹朱的头发,在手落在祁丹朱乌发前的那一刻,他停住手, 悬在半空中, 迟迟没有落下去。
祁丹朱睁眼看到他迟疑在那里的手,忍不住笑了笑,在他想要将手收回去的时候,及时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她闭着眼睛,轻轻蹭了蹭君行之的手心。
君行之手指不自觉动了动,祁丹朱蹭着他手心的模样,柔软的像只小奶猫一样,他的心不自觉也跟着一片柔软。
他的手指从祁丹朱的发丝间穿过,祁丹朱的头发乌黑柔亮,从指间滑过的时候,如清泉流水般顺滑,让他爱不释手。
祁丹朱微微侧过脸,将脸颊贴在君行之温暖的手心上。
君行之精神一振,祁丹朱的脸颊很凉,嘴唇泛着虚弱的白,身体也在微不可察地打着哆嗦。
君行之顾不得其他,赶紧将她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急切问:“丹朱,你到底怎么了?”
“没发烧,就是有点冷。”祁丹朱虚弱地笑了一下,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打着哆嗦道:“你把我抱紧一点就好了。”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发烧,但她其实从中午开始就滴水未进,现在又饿又冷。
君行之赶紧将她抱紧,想要给她一些温暖,祁丹朱不自觉往他怀里缩了缩,轻轻闭上眼睛。
君行之小心翼翼地拥着她,将她身上的衣衫盖得更严实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祁丹朱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身体在微微颤抖着,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君行之不由拧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热,依旧很凉。
“丹朱,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君行之敛眉,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声音微沉地正色问。
祁丹朱只好睁眼看他,弯起憨甜的笑容,眨了眨眼睛,试图蒙混过关,“我就是困了。”
君行之沉着一张脸,沉默地看着她。
他一这样,祁丹朱就有些紧张,带着点学生对先生的畏惧,但是经过刚才那个吻后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所以祁丹朱并不害怕,只是将他的手攥在手里轻轻揉了揉。
半晌,她才在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老实承认道:“我如果时间久未进食就会这样,不碍事的。”
“你今晚没有用饭?”君行之眉心一跳。
祁丹朱心虚地转了转眼睛,“我担心在山脚下堵不到你,所以早早地去那里等着,没来得及用饭。”
她想了想,担心君行之生气,又添了一句,“我以为我们找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很快就可以下山,没想到会被关在这里……”
她越说君行之面色越沉,她也就越小声。
其实被关在这里,她不算全然生气,甚至隐隐有些开心,因为如果不是被关在山洞里,她就听不到君行之今夜说的那些话,她与他也许至今还只是先生和学生的关系。
君行之听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却因为这点事就没有吃饭,不由气得绷紧了下颚,冷脸看她。
祁丹朱自知理亏,委委屈屈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垂着眸子,一副弱小又可怜的模样。
她今天是太心急了,才顾不得吃饭,而且因为和亲的事,她实在有些食不下咽。
君行之拿她没有办法,看着她这副柔弱的模样,半句狠话也说不出来,只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沉声道:“下次哪里不舒服早点说。”
他转身在包袱里翻找了两下,拿出一个馒头。
祁丹朱眼睛惊喜万分地一亮,难以置信道:“馒头!”
君行之没好气的将馒头塞到她手里,催促道:“快点吃。”
祁丹朱咬了一口馒头,忍不住笑,“你这包袱里当真是什么都有。”
上次下雨的时候君行之能随身拿出一把油纸伞,她就已经够惊讶的了,没想到这次君行之的包袱里竟然还随身带着食物,早知道她就早点说了,何必忍这么久。
君行之看着她手里的馒头道:“本来是想用来引猎物的。”
祁丹朱捧着馒头躺在他怀里,笑眯眯地弯着眼睛,软声道:“你这用来引猎物的馒头既然给我吃了,那么就由我来给你做猎物好不好?你喜欢什么?兔子?小鹿?还是小狐狸?”
“我喜欢……”君行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你。”
祁丹朱面颊一红,轻轻眨了眨眼睛,“先生,你变了。”
“哪里变了?”君行之明知故问。
祁丹朱无错地低头咬了一口馒头,下意识嚼了嚼。
她飞快地看了君行之一眼,眼神飘忽地移开,小声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君行之弯了弯唇,拈去她嘴边沾到的馒头渣,挑了挑眉问:“你以前只是我的学生,现在也只是我的学生么?”
祁丹朱嘴巴吃得鼓鼓的,闻言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红着脸摇了摇头。
君行之故意逗她,“你为何摇头?我们不就是先生和学生关系么,不然我们是什么关系?”
祁丹朱耳根发烫,脸颊更红,不好意思说,就晃着君行之的手指,软乎乎地唤他的名字,“行之……”
以前,君行之是她先生,她要尊师重道,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可以直接唤他的名字,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像有魔力一样,她只是念着就觉得甜。
君行之听着她一声声地唤自己,嘴角压制不住地上扬。
他低咳了一声,才道:“既然你心里清楚我们跟以前不同了,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平时除了不能饿肚子,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祁丹朱正被君行之迷得五迷三道,听到他的问话,恍然回过神来:“……”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抿了抿唇,如实道:“我还不能吃红豆,会起红疹。”
君行之想起之前曾在祁丹朱耳后看到的可疑红点,拧眉道:“你前段时间是因为起了红疹,才没有出宫?”
祁丹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君行之没有追究她撒谎的事,而是拧眉问:“你在何处吃了红豆?”
祁丹朱咬着馒头,含糊不清道:“不小心误食了。”
君行之知道她在撒谎,这根本就不可能,祁丹朱是公主,就算她自己不记得不能吃红豆的事,她身边的人也会谨慎小心的记得,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让她吃到红豆有关的东西,而且据他所知,祁丹朱每次吃东西前,习绿都会仔细检查,用银针试过之后才给祁丹朱吃,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出现误食的情况。
一定是有人故意害祁丹朱,才让她误吃了红豆,谋害公主是大事,可是皇宫风平浪静,似乎没有人对祁丹朱过敏的事起疑。
他忍不住觉得有些怪异,似乎整个皇宫里的人对待祁丹朱的态度都有些奇怪,但他想不出谁能让祁丹朱这样为其隐瞒。
他心里有许多疑惑,想追问,甚至是想逼问,可是他低头看着祁丹朱恹恹吃馒头的样子,即使满腹疑问,也问不出口。
他知道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不想说的时候,逼问也是枉然。
他低头看着祁丹朱吃得鼓鼓的脸颊,柔声道:“慢点吃。”
不管是谁在害祁丹朱,他以后都会努力保护好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祁丹朱点点头,将一个馒头吃完,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她拍拍手,开始挑肥拣瘦道:“行之,下次别带馒头了,带糕点吧,馒头没味,还容易噎,林子里的野兽一定更喜欢糕点。”
她唤君行之的名字像唤上了瘾,几乎每句话都要唤一声。
“噎了就直说。”君行之将水壶递给她,叮嘱道:“慢点喝。”
祁丹朱忍不住笑,乖乖喝了几口水。
夜色已深,祁丹朱吃饱喝足,忍不住有些困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又趴回君行之的腿上。
君行之的腿结实有力,不硬不软,躺起来比最好的锦绣枕还要舒服。
“睡一会儿吧。”君行之低声道。
祁丹朱闭着眼睛点点头,“你也睡一会吧。”
明天还不知要怎么应对和亲的事,她得养好精神才行。
君行之轻轻应了一声,将她身上的衣服仔细盖了盖,山中夜里寒凉,山洞里也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
祁丹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行宫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暖融融的被子,周围不见了君行之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才迟疑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四周,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殿下,您醒了。”习绿端着茶盏走过来,递给她道:“喝点水润润喉。”
祁丹朱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渐渐清醒过来,语气有些急地问:“我怎么回来的?行之呢?”
习绿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微怔了一下,回答道:“您放心,君公子没事。”
她解释道:“今日清晨奴婢按照约定去山中寻您,见那处山洞前堆满了石头,觉得可疑,便让人将石头移开,果然在山洞里发现了您和君公子,当时您正在熟睡,君公子便没让我们打扰您,是君公子将您背下山,然后一路将您送了回来。”
“辛苦你了,还好你聪慧,能那么快找到我们。”祁丹朱揉了揉额头,没想到她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习绿摇了摇头道:“都是奴婢该做的,现在已经到了约定的比赛时辰,君公子先去了草场。”
祁丹朱一愣,忍不住急了起来,急忙穿鞋道:“都到比赛时间了,你怎么没有喊我起来?”
习绿将床上的幔帐挽起来,挂在银钩上,“陛下听说您还在睡,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您,他让大家都在草场等着您呢,说等您起了,再过去决定谁是今天的胜者,所以奴婢们都不敢喊您。”
有锦帝的口谕在,行宫里又有这么多眼线盯着他们,谁也不敢公然违抗旨意喊祁丹朱起床。
祁丹朱动作微顿,问:“所有人都在等我?”
习绿点头,“是,奴婢听说,大臣们都已经到齐了,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到了。”
祁丹朱穿鞋的动作慢了下来,满含讥讽地轻笑了一下。
锦帝这样做,既会让大家觉得他对她宠爱万千,也会让大家在心中暗恼她,觉得她肆意妄为,竟然只顾自己睡觉,置比赛于不顾,甚至让群臣和塞外使臣在那里等她,可谓是一举两得。
那些大臣们等的越久,心里对她的怨言就越深,他们在锦帝面前敢怒不敢言,可是等会儿在商讨和亲之事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冷眼旁观,帮她说话的人只会更少。
祁丹朱眸色黯了黯,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急切。
习绿看她动作忽然慢下来,忍不住疑惑道:“殿下,您怎么不着急了?”
祁丹朱洗净脸,坐到镜子前,拿了支珠钗戴在头上,不紧不慢道:“反正已经迟了,迟一刻是迟,迟两刻也是迟,今天既然有那么多人想要等着看我的笑话,那我不如便好好妆扮给他们看看。”
锦帝既然喜欢等,那便让他等着吧,他做了这么久皇帝,这些年来应该还没有等过谁,不如这次就让他好好体会一下等待的滋味。
习绿莞尔,立刻过去帮祁丹朱绾了个漂亮的发髻。
巳时,祁丹朱被婢仆环拥着来到草场,现在已经是太阳高照,上午过半。
果然如习绿所说,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清晨的草场有些凉,他们坐在座位上瑟瑟发抖,早就等得怨气横生,颇为不耐,如果不是锦帝在这里,他们也许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草场一片安静,祁丹朱想了想,将耳朵上的一只耳环拿下来,藏在袖子里,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过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牡丹烟纱罗裙,裙摆逶迤拖地,肌若凝脂,苏腰纤细,头上的珠钗在暖阳下耀出璀璨的光芒,清丽的脸蛋让人见了便觉心旷神怡,怒火不自觉消减了几分。
祁丹朱偷偷看了一眼君行之,对他笑了笑,昨夜的回忆就在眼前,她不自觉有些羞赧,很快移开了目光。
明明君行之还是那个君行之,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一样,让她只看一眼,胸口的小鹿就一直乱撞。
祁丹朱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对锦帝和陈皇后行了一礼,恭敬道:“父皇、皇后娘娘,儿臣来迟了。”
来晚了就是来晚了,她越解释大家越会觉得厌烦,只会越描越黑,所以她还不如不主动解释。
锦帝看着她笑得一脸关切,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姗姗来迟的事,声音温厚问:“丹朱,昨夜睡得可好?”
祁丹朱笑了笑,“回父皇,儿臣一觉睡到天亮,自是睡得不错。”
众臣心中不悦更甚,九公主实在有够厚颜无耻,她睡得香甜,却害得他们在这里苦苦等候。
祁潭湘忍不住嗤了一声,冷言冷语道:“九公主自己睡得香,却让我们在这里等,真是好大的排场!”
众人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她一声,她这无疑是替大家说出了心声。
祁丹朱淡淡道:“皇妹,我在睡梦中又不知时日,怎知已经到了时辰?”
她抬头对锦帝福了福,语气感激道:“是父皇体恤我,不让奴婢们唤我起床,我醒来时也很惊讶,惶恐又感恩,立刻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祁丹朱四两拨千斤地将锅推给了锦帝,反正她是奉旨睡觉,理直气壮,跟她无关。
祁潭湘气得转过头去。
祁丹朱捂住一只耳朵,语气娇憨道:“我担心大家久等,来得太匆忙,连耳坠都落了一边,现在只有一只耳朵上有耳坠,实在是有些难看,大家可千万不要看我。”
大家不自觉被她娇憨的语气逗笑了,怒气悄然散去。
锦帝要疼爱女儿,亲自下的旨意,他们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锦帝看了祁丹朱一眼,淡声道:“丹朱既然来了,那比赛就快开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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