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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市,黄昏渐老。
六月底的知了在街边的梧桐树上懒懒的震鸣,无休无止的喧嚣着盛夏。这单调而又反复的蝉声揉入风声中,平白间添了几分躁意。
街头的行人在熙攘的脚步声中走着,形色匆匆,静然无声,在霎那的擦肩过后,便归于各自的行途中,流向自己命运的方向。
两名少年满头大汗的从街头穿过,携带着一个篮球,在一家烧烤店的门口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在稍稍喘息半分钟之后,那名身体瘦高的少年高声呼来老板,让他拿过两瓶饮料和菜单,准备点些吃的东西。
拿过菜谱,他灌了一大口饮料,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同伴,嘻嘻笑道:“老顾,好不容易咱们哥俩聚聚,这一次我可是要吃大户了,怎么样,准备好大出血了吗?”
对面的那人笑了笑,慢慢吮吸着杯中的水液:“随便吧,你高考都已经结束了,就当是为你庆功了。“
“那我就随便点喽。”
点菜的那人看着菜谱,心里想着今天应该怎样敲打这个死党,手指搭在菜谱的条项上,慢慢的点着东西,而请客的少年只是颇有兴趣的看着周围事物,想起自己已经好些时间没有再来这里了,莫名的,回忆在心头盘转。
三年前,当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才一两个月的时候,便和韩沉亮来过这里,仿若只是一眨眼过去,又站在了这家烧烤店,但事实却已经是三年过去了。
他许久没有再和韩沉亮打过一场篮球,而最近在家,正好有了这个机会,在一场肆意的运动之后,重返这里,感觉有种无法言语的慨然。
烧烤店外的桌凳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改换了几个方位,黄色漆皮包裹的桌子难免有些显油,泛出微淡的光,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下来,暴露出几分深藏的斑驳,小店里面,那悬在高处的电视机上沉积了一些灰尘,显露出它已经在上面呆了不少年岁的境地。
在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关于燃烧军团乐队的采访,老化的线路使得屏幕已不再像当年那么清晰,但犹能看的见上面的内容,乐队成员们自信而从容的面孔在上面一闪而过,伴随着的,还有激情张扬的音乐。
“嘿,点好了吧?我这就让人烧去,你们稍微等一下啊。”
过了一会儿,死党将点好的菜单还给老板,那个当年有些黑胖的老板现如今发福了不少,腰间的肉明显挤着衣服外凸,他接过菜单,笑眯眯的收下,转身帮忙烧烤去了。
点完了东西,韩沉亮豪爽的哈哈一笑,笑声里满是一种解脱的痛快:“哈,高考终于结束了,崭新的人生终于开始了。”
顾阳将视线从电视机上收回,回落在同伴身上:“嗯,准备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韩沉亮尴尬的嘿嘿一笑,摆手道:“高考刚结束,咱们不谈这个话题,还是说其他的吧,对了,老顾,你现在这么牛叉,音乐,小说,电影,电视剧,行行都那么行,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见死党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而是笑了笑,轻抿了一口饮料,味道甘甜:“继续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吧,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在文字和艺术方面,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韩沉亮抓抓头顶的短发,说道:“靠,都这么厉害了,还要学啊。”
“文化和艺术,本来就是需要持之以恒学习的东西,希望我的人生,能是一段不错的文艺人生吧。”
“啧啧,我反正是不懂,只管看小说听音乐就行了,对了,龙蛇快完本了,听说,你要把它拍成电视剧?”
“嗯,那个我在书里写的那首男儿当自强,应该会成为电视剧的主题曲吧,现在正在筹备中,大概十月份开拍。”
“那啥,你看,我们关系这么铁,那本书我也挺喜欢的,能不能帮我选个角色,例如说王超?实在不行,god怎么样?实在不行,巴立明也行啊。”
“休想,哈哈哈……”
两人随意的聊着事情,过了片刻后,老板端来了一大盘烤串,韩沉亮立时抓起一串,不顾那炽热的温度,刚准备往嘴里塞,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又停了下来。
“对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忘问你了,你女朋友到底是谁啊?我寻思着,以我对你的了解,难道是那个许月薰?”
顾阳微笑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靠,那么好的一个美女,还真让你小子得手了。”
韩沉亮笑骂说了一句,将烤串放在嘴里,滋滋的肥油冒出,让他由心的爽快,正想着再开口说些什么,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跳到顾阳身后不远处,心中一震,结结巴巴道:“老顾,你看身后,那个不是……”
顾阳皱了皱眉头,转过身躯,表情却是怔住了。
他的瞳孔里,出现了她的倒影。
在不远处,许月薰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徐徐走来。
风抚着她的长发,青丝在夕阳微斜的黄色光线中飘舞,纷乱里携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美感,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那是最无声的温柔。
她的身后背着当初的那个黑色吉他盒,裙子在风中皱折出几许纹路,背后的霞光为她照下一条长影,伴随着靠近而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当许月薰走到他的身边,顾阳脸上讶然的表情消去,浮现出自然而然的微笑,将手伸出:“你怎么会来?不是说,我会去接你吗?”
少女伸出她白皙的手,搭在少年的手上,朝着旁边的韩沉亮点头问好,这才回向顾阳:“我怕你忘了我啊。”
顾阳的嘴角轻轻弯起,勾起一个弧度,接过她手上的吉他盒:“怎么会呢?”
他掀开黑色的吉他盒,抚摸着那雅致的吉他,忆起当年他们曾在这里相遇,心中有些无法表达的唏嘘,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这回,不走了吧?”
月薰并没有立即回答,扬起小脑袋,故作沉思了一会儿,轻笑了一下,俯身撩拨了一下琴弦,身上的幽香飘入顾阳的鼻中,让他的心有些晕然。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喽。”
听到这样的言语,顾阳不由得笑了。
“好啊。”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将吉他从包里取了出来,架在身前,调弦,试音,坐在这路人的街头,轻咳了两声,扫去喉头的不畅感,唱起五月天的《如烟》。
“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十七岁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有没有那麽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有谁能听见……”
他不急不慢的唱着,歌声飘扬开去,如烟如雾。
渐沉的夕阳将一切渲染成迷灿的金黄,安然歌唱的歌咏者,一旁静听的少女,旁边大口饮水的友人,剥落残片的木桌,串流不息的人流,时间将流淌的岁月凝结于这一刻,仿佛是一幅浓妆淡抹的油画,精致之中,透着让人窒息的美丽。
人生如烟,奉以文艺。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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