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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家的人为什么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衣冠不整的卓玉三人躺在祭台上,眼睁睁看着那清一色的女子军团从天而降,干净利落毫不手软地解决了院子内的魔修,推到了祭台上的符文和装饰。
虽说是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但这些身手不凡的女孩子们却没有立刻解开他们身上束缚的意思。一群人毫不避讳地拿眼睛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
“这些是谁家的小哥哥,这般单纯的样子,不过是看他们一眼,就脸红了。嘻嘻。”
“而且生得都这般俊俏。”
“还看着干什么?快上去把人家扶起来,来个英雄救美。问一问人家愿不愿意做你的夫侍。”
就在三人局促难当的时候,岑千山和穆雪等人赶到了院子里。
刚刚面对敌人的尖刀还豪气干云的程宴就差没喊出“师妹救我”这样的话语来。
“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岑千山的一句话,让烟家那些女孩子立刻收敛了嘻嘻哈哈地态度,肃穆行礼之后迅速离开。
终于获得解救的萧长歌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每次都要累师妹相救,我这个师兄做得实在不太像样。”
“她确实比我们强。擂台上我就已经认输了。”卓玉拍掉身上的绳索,站起身来,“修行之人不以得失行事,更不应以性别论英雄。”
天色渐渐晚,浮罔城像是布在大地上的一个巨大阵盘。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在这个夜晚,城池的不同方位,陆续传来术法争斗的痕迹。
柳绿春用她的黑鳞皮鞭,勒死了一个想要逃跑之人。这里的战斗简单而粗暴的结束了。她抖动鞭子在空中舞了一个鞭花,收起了长鞭,开口问同行前来的族中长辈。
“伯父,当年大欢喜城到底是怎么没的?”
“你们应该都听过一个传说,大欢喜城是因为其中建有欢喜殿而成名的。”那位上了年纪的长辈恨恨推倒祭坛,踩在祭坛的瓦砾上说道,“但事实上,一直都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欢喜殿,藏在何地。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即便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那位柳家的长辈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那一日,不知是何人打破禁忌,伴随着那道巨大的黑门在欢喜城中缓缓升起,天魔降临人间,无数的妖魔受到感招,跨越虚空,蜂拥而来。尽管城中的所有魔修,包括当年处于鼎盛时期的柳家在内,全力以赴,奋起抵抗,但终究没能抵御住铺天盖地的魔物。
终究城墙失守,生灵涂炭。热闹喧哗的千年重镇,废于一旦。那一城的血,遍地的哀嚎,还清晰地回荡在老者的记忆中。
穆雪一行人坐在各自的飞行法器上,悬浮在高空俯视全城。再一次感慨这座城池占地之辽阔,建筑之雄伟,庇护了万千生灵安居其中。
看到这样的场景,丁兰兰几人忍不住感慨。
“竟然有人施行这种丧心病狂的术法。就为了那么一点的钱财。”
“幸好及时发现了,有这么多大家族齐心协力出动,大部分的孩子应该都能获救了吧。”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临走之前,总算是做了一点好事呢。”
“是啊,就要回我们仙灵界了,走之前能做这么一件事,想想还真是高兴。”
他们带着即将回家的喜悦和兴奋,悬浮在空中彼此交谈着。
其中只有穆雪一人,紧凝双眉,深深看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城镇。
“怎么了,小雪?”丁兰兰拉她的衣袖。
穆雪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翻手祭出她小巧的彩色门楼,
“我有一种共感,可以感觉到黑门祭坛所在的位置。”她打开海蜃台的灯光,现出一幅浮罔城的地图,“时间紧迫,我把位置标出来,大家一人去往一处。到了引燃信号弹求援。”
她分派这些任务的时候,神色平静,语气沉稳,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度。所有的人都没有多想,迅速向着安排给自己的方位飞去。
穆雪拉住最后离去的岑千山。
“你还记得昨夜我们说过的话吗?”
昨夜?
岑千山想起那令他意乱情迷夜晚,心神一时乱了。在那样浓郁的夜里,师尊说了多少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话,他一时不知道师尊指得是哪一句。
穆雪踮起脚尖,用力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祭出映天云,驾云离去。
脚下世界暖黄色的灯光,构出了无数人赖以生存的家园。
别人或许看不见,但此刻在穆雪的眼中,一道半透明状的巨大黑门,正在城池的中心缓缓升起。
那天魔徐昆,穿着烟雾缭绕的衣袍,正坐在那牌楼的顶部,支着苍白的手臂,眺望人间的一切。
那半虚半实的身影时而凝固,时而散开。
那是真正的天魔。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虚空之中,真正的天魔正在降临人间
徐昆的强大,穆雪深有体会。在他的真身面前,即便他们所有人联手相抗衡,也不会是这位来至于更高界面之人的对手。
师姐和师兄们只是这里的过客,他们只要平安度过今夜,便可以回到安逸舒适的仙灵界。她们没有义务,也不应该卷入这样危险的世界中来。
但对于穆雪来说,哪怕这里已不是曾经的浮罔城,哪怕城中相熟的旧人只余下了那么几位。她也打从心底不愿看着这座城池被毁于一旦。
穆雪咬咬牙,在无人之处,祭出并放大属于自己的彩色门口,一头钻了进去。
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人类世界的影像在黑门之前时现时散。
无数的域外妖魔汇聚到了门后,看着眼前奇妙的景观。只要两界相通,黑门大开,它们便可从门内一拥而入,去往那充满血气和生命的世界里肆虐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道彩门突然出现,从那里钻出了一个渺小的人类。
五彩的光芒就像是金乌一般耀眼,习惯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众多妖魔,不得不在那份铺开的光芒逼视下退回黑暗的深处。
徐昆挑了挑眉,浅笑道“小师侄,你来做什么?”
穆雪站在彩光中,在自己的门楼护持下,盯着徐昆不说话。
“你想阻止我去往人间?”徐昆笑了,“蝼蚁一般的小家伙,这般不自量力吗?”
“即便是蝼蚁,也有活着的权利。蝼蚁一样也有悲喜和苦痛,也是怀着希望和梦境努力生活的生命。你没有权利那样随意地剥夺他人的生命”穆雪看着徐昆,慢慢地开口说道,“你自觉自己俯视世界万物,又岂不知道再更高的界面,也有人视你为蝼蚁?”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从她的彩门在此地出现和黑门对峙之后,这里的世界和浮罔城之间的连接明显地慢了下来。
只要她多拖延一些时间,浮罔城的所有祭坛都被清理,或许即便是天魔也无法直接降临到那个世界。
徐昆坐在门楼着话“真是愚昧又无知的人类。人类个体那些所谓的情感,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我身为天魔,不过是履行天道所赋予的使命而已。至于我脚下,一两只蝼蚁是痛苦还是悲伤,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曾经也是一个名叫徐昆的人类。”穆雪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玉,举在徐昆眼前。那枚风吹日晒了三百年的符玉上徐昆两个字被交错的线条划去,
“你也曾在一间密闭的屋子内,彷徨痛苦,犹豫挣扎过。你也曾和师门同伴体会过欢笑和快乐。那些不可分割,在你身上发生过的经历,才构成了如今我眼前的这个生物。即便你如今忘记了,你也不该否认生而为人的情感价值。”
徐昆闭住了嘴,目光落在那枚符玉上,凝望了许久。“你还年幼,被局限住了视野,建立在愚昧的视野之上才会有这样的所思所想。”他随后冲穆雪挥挥手,“你退下吧,这一次我不伤你便是,你也不要想着阻拦我。”
穆雪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忘川剑,和梦中不同,此刻的剑身寒如秋水,面对强大的敌人,依旧战意澎湃。
徐昆便抬起了手,浓郁的黑烟从四面滚起,向着穆雪扑去。
对于徐昆来说,这是一场索然无味的战斗,他只不过轻轻动了动手指,眼前那个弱小的彩门继承人早已经浑身是血。
如果没有彩门的光护着她,她大概早被自己碾成灰烬了。
但不论倒下去得多凄惨,她总能撑着那柄该死的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明明已经浑身像一个血人一般,站都站不直了,但终究还是扶着属于她的那道五彩斑斓的门,固执地慢慢起身。
有了她和这道彩玉门楼挡在眼前,自己便无法降临到人间的世界。
“放弃吧,何必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葬送了自己。”
“你为什么会在发抖,其实你很害怕吧?没有人会不畏惧死亡。”
“或许你仗着自己那一点小秘密,觉得可以不惧生死?难道你就不为刚刚和你结合的那位伴侣想想吗?难道你忍心让他再等上百年?”
穆雪慢慢站起身来,红色的血液从头顶顺着脸颊流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仿佛回到百年前,被天雷劈死的那一刻,心有不甘,拼尽全力,到了最后只是盲目地咬着牙,一遍又一遍顶着巨大的痛苦站起来。
“我……不是为了任何人。”穆雪以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我为的是自己的道心。”
“我喜欢那个城市,和那里面所有好和不好的人。”
“既然我肩上担了这份责任,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城杀人。”
“他那么可爱,我当然舍不得他。但我和他心意相通,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所思所想。不论如何,我和他都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我们永不孤独,不像你这样,置身黑暗,永生和欲望的妖魔为伴。”
浓稠的血液糊住了眼睛,眼前的世界混沌一片,穆雪几乎已经看不清了。通往浮罔城的连接闭合了没有,她不知道。徐昆是不是被她激怒了,她也不清楚。
直到一个坚实的怀抱接住了她。
“你竟敢把她伤成这样!我誓要你百倍偿还!”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这可是我们最小的师妹,你敢把小雪伤成这样。不管你是谁,我们都必定和你没完。”
还有许多吵吵嚷嚷的声音这样喊道。
穆雪勉强举起手臂,擦掉了眼前的血污,在她的视线里,只看见了一圈坚定的后背,把她围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那些特意被她远远支走的师兄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面对着强大到无法抵御的敌人,他们用自己的背后围护住自己。
穆雪被抱在一个熟悉而温热的怀里,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对面是强大无敌的存在,自己这边不过是脆弱如蝼蚁一般的生命。但她的心突然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定了。
她透过那些负了伤,却依旧坚定挡在自己面前的肩膀看去,看到了徐昆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的面庞。仿佛从那张面容上,看见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也不知是为什么,或许因为所有的祭坛都已被清除,无法再连接上现世,那扇黑色的门楼终于从眼前消失了。
“天哪,这就是天魔,也太恐怖了。”受伤不轻的丁兰兰瘫倒在了地面上,“为什么我们要和这样强大的魔神战斗啊。”
“都说了,叫你们走远一些,跑回来干什么。”穆雪躺在岑千山的怀里,看着浮罔城那灯光交错的夜空。
小徒弟生气了,别过脸去一直都不看自己。快想想怎么哄回来。
“我走着走着,就感觉不对劲。”林尹说道,“总觉得你刚刚的口气和你小时候使坏的时候特别像,急忙跑回来看看。果然被我猜对了。”
穆雪“师姐,你别逗我笑了,我伤口好疼啊”
“好歹你也是小师妹,我们做师兄师姐的,怎么也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这不是我们逍遥宗的风格。”
年叔的医馆里,一个又一个的重伤员,被愤怒的年叔包成了粽子。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见到天魔不赶快跑,还上杆子去挑衅。”年叔一边忙碌,一边骂骂咧咧,“我之前就该直接挖坑把你们埋了,倒也不用这样反复浪费药材。”
穆雪浑身绑着绷带,也不生气,躺在那里还笑,“您多说几句。明天就要回去了,以后想再听年叔念叨一耳朵,也不容易了。”
年叔的手顿了一下,冷哼一声,“趁早回你们师父那里去,省得我担着责任,天天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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