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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低头穿鞋,没有应话。等傅寒声接了一通电话回客厅,就听萧潇对温月华说:“妈,好些时候没回来见你,今天晚上我不回山水居了,留在家里陪你说说话吧!”

温月华听了自是欢喜,连声应了。

傅寒声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睛看着萧潇。31年人生里,有不少女人因他下不了台,他只管发难、甩脸色、给难堪,哄人经验几乎为零,怎么样才能让萧潇把气给消了,全然是一头雾水。现如今这种情况叫什么?风水轮流转。

下午,傅寒声有公事急需离开,当时温月华已经回房午睡去了,萧潇站在院子里,那里垂挂着好几只笼中鸟,她正拿着鸟食,慢条斯理的喂小鸟用餐,傅寒声站在不远处看着妻子:“潇潇,我有公事要处理,晚上再过来。”

萧潇置若罔闻。

傅寒声笑着摇头,不跟他说话?啧,跟他没话说,跟老太太就有话说?罢了,下午事情多,他是真的忙,等回来再说。

萧潇跟温月华确实是有话说,温月华午睡起床,是怎么跟萧潇开启话题,萧潇已经忘了,只记得那天下午阳光褪掉刺目色,变得愈发柔软,在那样一个下午时辰段,只需站在阳光下,便能随时触摸到那份温暖。

傅宅大院里有一处大草坪,一块颜色素雅的粗布,上面摆放着几盘点心,一壶茶,两只茶杯,外加两个素色蒲扇坐垫,如此这般,已构成温月华和萧潇的整个下午段时光。

两人相对安坐,不似婆媳,那样的感觉,倒像是熟知多年的忘年之交,偶时沉默饮茶,偶时浅言静好。

萧潇跟长辈的相处记忆大部分是来自于外公唐奎仁和父亲萧靖轩,前者威严沉稳,后者温淡如水,但外公也好,父亲也罢,终究不如温月华心思细腻,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最本质的区别吧!

从小到大,“母亲”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每年假期去唐家,她只知道她也是有母亲的人,她的母亲叫唐瑛,至于母爱是什么,抱歉,她没感受过。

唐家母女见面,唐瑛看她,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身为一个孩子,那是怎样一种伤害?被母亲如此厌恶、漠视,久而久之她对“母亲”两个字早已丧失了所有的亲情想象力,也在她的生命里变得可有可无起来,因为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温月华的出现,开始让萧潇产生错觉感:母爱该是这样的吧?

萧潇的童年是负重童年,没有动画片,几乎没有任何玩具,她在南京嘴角时常带着微笑,话语温和,但在c市唐家,她被困守在固定的天地里,一****下来,变成了一个静默的人,语言开始变得迟钝,越发简洁,到最后已是陌生。

21岁,很年轻吗?

对于萧潇来说,21岁的她经历过世间冷暖,尝遍了酸甜苦辣,看厌了生死无常,吃了太多的太多的孤苦和绝望,但却没有一个人会温情脉脉的问她一句:“潇潇,你快乐吗?”

温月华问了。

萧潇问自己是否快乐。她的性格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倔强和叛逆,经历过年少经商成功,也经历过惨败甘于平庸,不管是在c市,还是在南京,她吃足了苦头,也曾一度为了生活,妥协于现实,在金钱面前低过头。萧暮雨生病最初,她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午夜时分看着萧暮雨熟睡的脸,她真想嚎啕大哭一场。萧暮雨的病被判了死刑后,她走出医院,步伐是虚浮的,南京对于她来说是一座摇晃不止的城,她的脚步没有了方向感,她一日接一日的失眠,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坐在医院走廊或是萧暮雨的病床前苦等天明,只要他能撑过天明,就又是全新的一天。

后来,她不想让他再那么痛苦的活着,她在萧暮雨面前表现的很快乐,很无谓,她终于松口让他永远的离开她。

没有人问过她:“潇潇,你怕不怕?”

她怕,她怕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该为谁活下去,给怎么孤苦的撑完余生。春末南京,她在南京邂逅傅寒声,一纸协议,他教她该怎么一步步走下去。

她这一生获取的温情不多,所以但凡有人待她好,她总想加倍的报答给对方,生怕自己的漠然会在不经意间冷了这份情,这份暖。

如今,温月华问萧潇是否快乐,萧潇嘴角扬起一抹笑,她眉眼认真的看着温月华:“快乐。”

这一刻,因为温月华,所以她快乐。

跟“母亲”坐在太阳下聊天,应该就是这样吧?温月华说:“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摔跤次数多了,有助于成长。”

温月华讲话总会让萧潇想到“温情”这个词汇,就像她酿制的红酒,越喝越醇,纵使会醉,入喉瞬间也只觉得欢喜。

这天晚上,傅寒声回来的晚,原以为萧潇已经睡了,谁知卧室一片漆黑,最后还是在温月华的房间里找到了萧潇。

卧室门没关,傅寒声在门口站了几秒没进去,温月华和萧潇坐在被窝里,也不知道温月华说了什么,萧潇倾听之余,面容柔和,嘴角笑意温婉。

难得两人聊得开心,他就不打扰了。

是夜,若不是周曼文来敲门,提醒婆媳两人,傅寒声回来了,这天晚上温月华怕是会留宿萧潇和她一起睡,但听说儿子回来了,温月华只得放行,无奈笑道:“履善回来了,我可不敢得罪他,潇潇快上楼,明天我们接着说。”

温月华都发话了,萧潇也不便继续赖着不走,于是上楼,回到卧室,傅寒声大概刚洗完澡,穿着黑色浴袍,正坐在床上擦头发,萧潇沉默着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浴室里热气尚未消散,蒸得萧潇脸庞淡淡的红。

萧潇洗澡出来,傅寒声还未入睡,正靠着床头看文件,那文件散了一床,他看了萧潇一眼,大概知道她不情愿跟他说话,所以就没有自讨没趣,移开眸子,继续忙他的公事。

他不理她最好。萧潇回到床上躺好,既然是冷战,入睡就万事ok了,但那人翻文件声音扰耳,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翻身了。

“睡不着?”傅寒声开腔,声音淡淡的。

萧潇背对着他,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傅寒声似是把文件整理好放在一旁,然后掀被下床,再停片刻,那人重新回到床上,不过没有躺下,而是靠坐在床头,伴随着纸页翻动声,萧潇终于知道他在干什么了,这人……

不是睡不着吗?傅先生干脆找了一本厚厚的英文童话小说,颇有耐心的念给萧潇听,傅寒声能说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语,模仿老人小孩说话时,语调转换,学的惟妙惟肖,白瞎了他那么好的上佳口语,到了萧潇这里,她一句也没听进心里去,反倒是被他多样化的口语给逗笑了,但她没笑出声,提起被子蒙着头,拒绝再听,她又不是小孩子,哪还需要睡前故事?

终于,那人声音停了,稍等几秒,伴随关灯声,那人已在她身旁躺下,漆黑的被窝里,那人气息越来越近,然后轻轻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无奈的笑:“坏东西。”

萧潇脸往枕头里面埋,是为了避开他,也是不屑。

——你才是坏东西。

c市,庞大的南方大都市,若是白日高空俯览,华宇大厦高耸林立,纵横交错的高架桥上车流不息,主干金融街道上人潮不断,当然这是白日,若是到了夜间,这座城是繁华夜色城,在暗夜包裹下,藏匿着诸多难以控制的恩怨纠葛和欢喜无常,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安睡,有人失眠,也许只有夜晚方能折射出浮华背后的迷茫和苍凉。

周六晚上,傅寒声“指控”萧潇是坏东西,萧潇原本想回驳一句“你才是坏东西”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双眼阖合,呼吸均匀,缓缓睡着了。

这一晚,唐家几位女眷聚在一起看电视,上面正在插播一条广告,广告女主角是江安琪,长发飘飘,脸庞精致,她和c市电台另外三名主播合拍了一个公益广告,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道不尽的优雅。

江安琪这样的名主播,素来被唐家大部分女眷瞧不起,有女眷看着屏幕里的江安琪,嗤笑道:“如果不是跟某人睡过,就凭她也配有这么大的知名度?”

闻言,有女眷轻轻的笑,明知故问道:“那个某人是谁啊?”

“就那谁谁谁。”

有女眷没好气道:“直说傅寒声好了,还那谁谁谁,c市谁不知道江安琪是傅寒声的人,自家人在一起说话,用得着忌讳闭口吗?”

“八卦传闻不可信,再说当事人也没召开记者会公开承认过,有些事不能乱说。”唐伊诺收拾书籍起身,女人堆还真是是非窝,远不如房间看书清净。

唐家某位女眷笑了一下,显然是不认同唐伊诺的话,撇撇嘴道:“这种事情怎么公开承认?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横竖傅寒声也只是玩玩而已,做不得真。”

唐伊诺不接话,也没必要接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唐家人看似是名门大户,但人员纷杂,怎能苛求人人谈吐气质雅淡?

强求了。

还未走出媒体室,唐伊诺便在室外看到一人,微微皱眉:“妈——”母亲在外面站着,怎么不进去?

唐瑛唇轻抿着,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了。傅寒声以前有多少女人,她不管,但阿妫现如今是他的妻子,他就不能再跟外面的女人胡来,唐家女儿什么委屈都可以忍受,唯独在“感情忠贞”问题上不能含糊迁就。

这一晚,徐誉和唐婉有应酬脱不开身,觥筹交错间一片欢声笑语,酒过三巡,徐誉外出接电话,等他再回来,就在走廊里看到一位衣着讲究的男子跟唐婉纠缠不清。

那男子,徐誉略有印象,似是之前还跟唐婉一起上过八卦周刊,被狗仔拍到两人夜会酒店……

唐婉是去洗手间的时候被小开缠上的,对方满身酒气,欢喜的拉着唐婉,流里流气道:“唐总,要不我再订个房间,把上次我们未做完的事情给做完了?”

唐婉挣脱不开,于是嘴角扬起一抹娇艳的笑,但眼神却是冷的,“垃圾一样的东西,也配跟我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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