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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眼睛里,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好像……好像她本就没有灵魂。

……

徐书赫开车走了,江边徒留萧潇一人。

苍白瘦削的年轻女子,周身寒气逼人,她麻木的从胸衣里取出一物来,紧紧的攥在手中,迎着风,视野里朦胧一片,只有弥天火光密密匝匝的迎面袭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萧潇负手而立,眼望暗黑江河,背对那人,只无喜无怒的道出了一句话:“你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吗?”

在黎世荣惊骇的眼神中,只见萧潇面无表情的抬手,轻飘飘的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方之涵是3月7日黄昏回c市的,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一趟融信在c市设立的分公司,因为博达低调解约,伴随着合作终止,所有的运行项目只能无奈搁置,不到一下午时间,但损失统计已经出来了,资金流失庞大。

融信高层不知内幕恩怨,待方之涵回来,一个个可谓是义愤填膺,直言要发律师函,诉讼博达单方面毁约,理应赔偿融信面临和即将面临的一切经济损失。

方之涵沉默,这份沉默来源于她的心绪不宁。午后南京见到萧潇,一番谈话已让她的心隐隐颤动,紧接着又迎来了傅寒声……

萧潇是傅寒声的妻子,设计萧潇之前,方之涵知道会惹怒傅寒声,夫妻颜面本是一体,一耻俱耻。傅寒声会报复融信,这在方之涵的意料之内,融信不惧博达报复,而她即便是忌惮傅寒声,依然会选择报仇。

谁都不能阻止她报仇。

那仇压在她心里25年,折磨得她寝食难安,怎能不报?即便是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唯一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傅寒声竟在很早之前就挖到了融信经营运作内幕,这样的内幕对于整个融信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真的要出面澄清吗?她可以不顾及自身,但融信呢?舍她保融信,傅寒声会信守承诺,不动融信吗?

入了夜,方之涵开车从公司开车回去,别墅附近,有人踉踉跄跄的走着路,方之涵本已开过,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人,后又把车退了回去。

是邢涛。

邢涛这一夜喝了大半斤五粮液,从学校一直走到这里,用时一个多小时。他喝得醉醺醺,跟着方之涵走进别墅,却是酒醒了一半。他之所以酒醒一半,是因为满眼的室内奢华和灯光璀璨,他就像是一个走错时空的流浪汉,站在高级地毯上,竟是格格不入。

羞惭,尴尬,强撑着尊严坐在了沙发上,见方之涵端了杯热水给他,连忙站起,脑子像是涂满了浆糊,只会说:“谢谢。”

那是一种难言的静寂。

昔日四年大学同学,无话不说,时常开玩笑,无所顾忌的大学同学,却在25年后走向了陌生,其实这样的处境比陌生人还不如。

方之涵独身25年,是为了一份心魔;邢涛独身25年,是为了一份坚守;方之涵的爱情早在25年前就被掏空了,而邢涛的爱情正在被时光和现实掏空;因为这份空,所以他们相对无言,只能任由一室寂寞蔓延。

方之涵没有问邢涛为什么会喝醉,又为什么会过来找她,只因邢涛的心思,她都知道,之前她和罗立军见面,罗立军有跟她提过。当时听了之后,心里涌起的,是排山倒海的酸和铺天盖地的苦。在校期间,邢涛很护她,为了她甚至不惜和萧靖轩决裂。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邢涛的心思,她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她被萧靖轩迷了心窍,又怎会在意一个事事不出彩的邢涛?

那是25年前的想法,25年后,面对邢涛的深情和执拗,方之涵不是没有触动和感动,若是没有萧靖轩,若是她不曾发生那件事,或许邢涛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

现如今,她不能让他继续等她了,这样的等待很茫然,也很无望,所以她要快刀斩乱麻的拒绝,但话语又不能说得太直白,否则太伤人。

“邢涛,年轻时一个人过没什么,可一旦上了岁数,终日一个人,身边空落落的,到头来还是应该找个女人搭伙过日子,你说呢?”

邢涛不说。

他勉强笑了笑,抿唇坐了几秒,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酒气上涌,嗓子干涩泛疼,他看着方之涵,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别总说我,你也一样。”

他这么说着,眼眶却是忍不住红了。

方之涵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心里也是莫名的难过,这份难过可能是因为萧潇和傅寒声之前的话,可能是因为自身遭遇,可能是因为融信现况,也许只是因为邢涛,他的话让她想起了25年孤苦一人,所以她鼻子一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她就那么坐着不动,耳边传来了邢涛的干涩声:“我走了,之涵。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事业重要,自己的身体同样很重要。”

邢涛离开后,方之涵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客厅里,直到深夜时分,手机响了,似是在江边,短暂沉默之后,类似录音器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像是一场看不到底的风暴,它伴随着雷霆之势席卷而来,扫荡过后只剩下一片狼藉凌乱。

这天深夜,流光溢彩的金融大城,带着纸醉金迷的欲~望气息,萦绕在千家万户的烟火人生里。

邢涛离开方之涵别墅后,他大步流星的走路,像是回到了年轻少年时,走起路来有恃无恐,青春张扬。他走得那么快,他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迎着风却是哭得泪流满面。

唐瑛独身一人,秘密约见纪薇薇,重新签订了遗嘱内容,落笔签名时,手指发颤,竟是一滴泪狠狠的砸落在了纸页上。

徐书赫开车时速惊人,车内音乐震耳欲聋,晚风吹打在他的脸上,他本笑意深浓,但笑着笑着,却是张着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徐誉开车守在锦绣园外面,隔窗望着门口打算长期蹲守的记者,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给萧潇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唐婉流连夜店,举着酒杯和陌生人碰杯饮尽,放下杯子,加入了舞池之中,五彩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眸子里似是隐有水光划过。

唐伊诺深夜肚子饿,没有惊动佣人,下厨做了一碗素面,吃饭的时候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南京飞往c市航班,傅寒声和萧潇的乘机画面。唐伊诺呼噜噜的吃着面,对于电视声音充耳不闻,但吃了几口,她咀嚼动作慢了,恍恍抬头看了一眼电视画面,眼眸暗敛,继续低头吃起面来。

温月华夜半因为家事睡不着,没有惊动窝在沙发上睡着的傅安笛,悄悄披了一件衣服出门了。走廊尽头,她站在窗前看着暗黑的夜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殊不知距离她五十米的房间里,她的儿子傅寒声犹在病中昏睡着。

宁波去医院看望苏越,病房无人,苏越父母全都守在了洗手间门口,宁波探头望去,就见苏越正蹲在马桶边狂吐,似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一般。苏母擦着眼泪,宁波嘴唇微微颤动,似是也要哭了。

c市的夜,越来越深了,方之涵的身体痛了,心痛了,灵魂也开始痛了,她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沸腾了,咕嘟嘟的冒着泡,她浑身颤抖,她哆哆嗦嗦站起身,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

“啊——”

是“啊”,还是“呜”,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道声音在午夜时分尤为响亮,有邻居在睡梦中听到被惊醒,嘟囔一声“神经病”,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3月8日,这一天是中国妇女节。

凌晨时分,有女子之前接到方之涵的电话,匆匆赶来时,就见方之涵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她嘴唇颤抖着,女子以为她是在说话,走近了,才知道她是在哭泣,她的脸上都是泪。

女子握着她的肩膀,低低的叫着她的名字,但看到的只是方之涵失去焦距的血红眼眸,她盯着女子,哭得泣不成声,声音模糊不清道:“是徐书赫,是徐书赫,我错了,错了25年——”

……

清晨,傅寒声还没完全睡醒,就有细微的议论声传进耳畔,其中有一道声音很熟悉,虽刻意压低音量,但还是被傅寒声听出来了,是周毅。

某人:“周特助,菜馆老板和值班服务生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毅:“切记不能出人命。”

某人:“那两人经不起打,兄弟们出手不过十分钟,就松口吐了话,说那天和太太一起吃饭的人是唐氏总经理徐书赫。”

周毅:“是他——”

傅寒声缓缓睁开眼睛,他嗓子出了问题,短时间内不宜说话,抬手敲了敲床头柜桌面,周毅心一咯噔,暗叫一声糟糕,还来不及阻止,已有人影从眼前走过,站在床前跟傅寒声汇报起了追查结果。

那是一阵骇人的沉默。

周毅不敢看傅寒声的表情,任由心思归于慌乱,这是要出大事了。

小区,曾经记录萧靖轩、唐瑛和萧潇一家三口的小区。

昨夜黎世荣把萧潇送回这里,萧潇让黎世荣回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清晨六点,黎世荣把车开到了门口,他先是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之后,方才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一遍,没有回应。

就在黎世荣抬手准备再按门铃时,房门开了,门口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黎世荣眼眸泛酸,但笑意却而越发温暖:“今天是3月8日,去我那里,我给您做一顿早餐吧!”

萧潇接连三日都没好好吃过饭,黎世荣看在眼底,急在心里。萧潇和黎世荣认识十几年,每年暑假和寒假,和萧潇相处最多的那个人除了唐奎仁,就只剩下黎世荣了。她上课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守着;上完课,他就拿着她的书包开车送她回唐家;她在前面走路,后面一定会跟着一位寡言的男人,他叫她:“大小姐。”

那是萧潇第一次去黎世荣的家,很简单的三室两厅,家具有些年代了,但室内干净整洁,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电梯,需要爬楼梯。萧潇身体原本还不错,但多餐未食,所以爬楼梯的时候,可谓是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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