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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看着那张崭新的床,看着一边咳嗽,一边说着胡话的他,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傅寒声说:“我以前做了很多坏事,以后我只做好事,我不伤害你们,你们也别伤害我,别伤害潇潇……”

卧室里,萧潇终于在黎世荣死亡第四天无声哭了。

3月5日前的锦绣园,身处院里院外,好比是披着九月的阳光,身心温暖,连带一颗心也归于平和。

3月5日后的锦绣园,看似日常,却融入尘世,置身在现实框架之中。

现实在城市中游弋,市民在栖息的城市中相互取暖,或亲情、或友情、或爱情,诸如此类各种各样的感情难以界定。

城市多是欲望之城,情和性相铺相成,摩天大楼在白日渲染着它的冷漠和无情,霓虹灯在夜间渗透出它的孤寂和失落。

回到锦绣园第一夜,退烧点滴插进傅寒声的手背血管里,他睡着了,病容苍白,却一直紧紧地握着萧潇的手。

夜幕降临,卧室没有开灯,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能隐藏在晦暗之中。后来,康弘掐着时间点走了进来,他开了灯,看着坐在床沿一动也不动,闭眼不语的萧潇,唤了一声“太太”,萧潇睁开双眸,也松了手,起身离开了床畔。

康弘把点滴给拔了,回头看向身后,卧室里却没有萧潇的身影。

萧潇在楼下厨房,冰箱里空空如也,好在还有一些米。萧潇洗米煮粥时,高彦走了进来:“太太,您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就打电话订餐。”

傅寒声在楼上睡着了,晚上注定离不开锦绣园,萧潇让高彦外出买一些菜,顺便让外面几辆车暂时先回去。

晚饭时间到了,她和傅寒声要吃饭,外面那些人也要吃饭。

外面的雨入了夜,也便停了。

高彦和张海生买菜回来,只闻粥香味扑鼻,灯光通明的客厅,凉风卷动着窗帘,萧潇倚靠着落地窗,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中隐藏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这份情绪,高彦和张海生注定看不到。

把菜一一放进冰箱,高彦和张海生站在客厅里,先是看着萧潇的背影,然后默契的面面相觑,他们是在用眼神做着最浅淡的交流,最终张海生开口说话了:“太太,我们在外面守着,有事您出门支会一声就行。”

萧潇说:“你们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

张海生为难了,高彦也为难了:“太太,先生……”高彦承认,他是想搬出傅寒声的吩咐来说事,但萧潇却在这个时候转过了身。

“明天再来。”

落地窗前,窗纱飘荡,一身黑衣的女子,像是一朵绽放在黑夜摇曳生姿的花,高彦未开启的话语,终结在萧潇淡扫的眼眸里,那眸光虽说很淡,却不怒自威。

张海生深知萧潇的脾性,悄悄扯了扯高彦的后背衣服,暗示他不要再多说了。

这夜,萧潇熬好粥,又炒了几个素菜,摆饭上桌,随后上楼叫傅寒声吃饭,见他睡得沉,就又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锦绣园餐厅,萧潇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饭菜由热到凉,不曾拾筷吃上一口。

同样是这一晚,也是徐书赫下葬当夜,市医院重症病房外,唐家大部分人悉数到场,另外还有五、六名持续追踪唐瑛病情的记者也在现场,唯有唐伊诺还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待着,徐书赫遭遇车祸死亡,已让唐伊诺天塌地陷,所以对母亲的生死,时年只有19岁的她,可谓是胆颤心惊。

病房内,唐伊诺坐在床畔抹着泪,心思剧痛中,有人走了进来,示意唐伊诺出去,说是律师要当着唐家人的面公布遗嘱。

遗嘱内容细算下来,只有那么几段话,但书面语却有很多,不少唐家成员耐着性子听,不耐烦之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谁都没心思听这些虚头巴脑的遗嘱书面语,他们唯一关注的焦点是,唐瑛究竟是怎么安排遗嘱的,唐家新一任掌权人又会是谁。

记者在场,唐家人念起唐瑛,关心动情落泪也好,做戏低泣也罢,不乏女眷抹眼泪;男眷身为家中顶梁柱,焦点多是围着利益打转。

唐婉陪唐二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似镇定,握着手拐的手指却无意识收紧,深褐色的眸子泛着克制的闪光。

徐誉靠着墙,勾头站着,很显然他对唐瑛的遗嘱并不感兴趣,他尚未从胞兄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悲痛和酸楚笼罩着他的心神。

纪薇薇念完一大堆“废话”,终于开始宣布遗嘱内容了,唐妫的名字正式进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之内。

唐瑛名下56%的股份悉数转到唐妫名下,再加上唐妫手中持有10%的股份,合计股份66%,作为股份最高者,唐妫将出任唐氏新一任董事长;唐家老宅和唐妫童年居所,属唐妫所有;清源路独立的别墅、市中心唐氏开发商业店铺共计五十间,属唐伊诺所有……

遗嘱内容绵绵不断的从纪薇薇口中迸出,在场所有人均是脑子一片空白,谁能想到,被唐瑛放养,不闻不问二十年的大女儿,有朝一日竟然会问鼎唐氏。

这样的遗嘱内容还不是最劲爆的,更加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唐瑛还在遗嘱中声明,她希望她的骨灰能够毗邻萧靖轩,此生不入唐家墓。

在纪薇薇的印象里,就在她念完遗嘱之后,唐家男眷愁云惨雾,女眷潸潸落泪,唐伊诺看向重症监护室,那里唐瑛还在昏迷之中,母亲要和前夫毗邻而居,那她父亲呢?她父亲又算什么呢?

唐伊诺悲从中来,抖着肩膀,双手覆面,再也忍不住的伤心大哭起来。

……

傅寒声凌晨咳嗽醒来,头脑发沉,却下意识的摸向床畔。他这一摸,可谓是心跳骤停,床畔无人,只余空寂。

室内黑漆漆的,傅寒声坐起身,手刚碰到床头照明灯,就听卧室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他迟疑了一下,放弃开灯的冲动,重新又躺了下去。

傅寒声躺着不动,但听觉却异常敏锐,他知道萧潇摸摸索索的走进了卧室,他多想出声让她把灯给打开了,她夜间不能视物,万一摔倒了呢?

他强忍着不出声。

萧潇去了更衣室,拿着睡衣去了浴室。二十分钟后,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全都扔在了衣篓里,再然后卧室沉寂。

傅寒声睁开眼睛,他在黑暗里搜寻她的身影,最后终于在卧室一角的沙发里找到了她,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蒙在薄被里,那床被子似是最安全的天然屏障,将她和外界隔开,宛如蚕蛹一般,困守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傅寒声慢慢地移开视线,他看着隐晦不清的天花板,似是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疲累,他抬起手臂搁置在了他的眼睛上。

潇潇,回到床上,回到我身边躺着。

他心里叫嚣着,却最终在夜色里石沉大海。他要学会慢慢来,也许她只是担心此刻上~床,她会吵醒他。

他是如此自欺着。

……

萧潇睡着后,傅寒声打开了床头灯,光线调暗,起身下床,其实这样的灯光根本就不足以扰醒萧潇,她也累了,她逗留万佛寺数日,有时候彻夜不眠,如今回到锦绣园,熟悉的环境催生了她的睡意,所以入睡速度很快,睡得也很沉。

傅寒声起床是因为咳嗽忍得难受,他本来没有注意那只衣篓,走过了,似是觉得颜色不太对。折回去弯腰查看,这一看,傅寒声禁不住簇了眉。

萧潇换下来的长裤上沾了不少泥巴,他又查看了一眼她的毛衣外套,袖子上亦然。

傅寒声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忽又想起了什么,他快步出了卧室,压抑隐忍多时的咳嗽声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整个楼梯间都是他的咳嗽声。

玄关处,傅寒声打开鞋柜,把萧潇的运动鞋拿了出来,鞋子上沾满了湿泥。

傅寒声恍神间,提着萧潇的鞋打开客厅门,站在门口朝外望去,警卫人员一律不在。

凌晨,高彦被一通电话惊醒,电话是从锦绣园打过来的,不是太太,就是先生,所以接电话的时候,高彦不敢怠慢。

是傅寒声打来的电话,声音虽然沙哑,却丝毫没有削弱话语间的那份阴冷:“谁允许你们离开锦绣园的?”

“先生,是太太。太太不让我们……”

电话“啪嗒”一声被傅寒声挂断了,挂断电话的他就那么一动也不动的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他低头看着那双沾满泥巴的运动鞋,似是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阳光灿烂的早晨,萧潇起床,傅寒声已不在床上,她先是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刷牙洗脸,梳洗妥当换好衣服,把昨晚盖的薄被叠好,收拾完床铺,随后返身进了洗衣房,把衣服取出来晾好,一系列晨间日常做完,这才下楼。

早餐是乌饭。

乌饭是南京街头清晨最常见的特色早餐,不少上班族来不及吃早餐,通常会买好乌饭,再配一杯豆奶或是稀粥,直接带到办公室里细嚼慢咽。

傅寒声做得早餐,凌晨四点,从电脑上查找到有关于乌饭的制作步骤,打印好之后,亲自开车去了一趟24小时营业超市,买了相关食材回来,就一直在厨房里待着。第一次制作乌饭,傅寒声并不顺利,返工两次,直到第三次方才成功。

乌饭和早点摆放在餐桌上,萧潇看到的是成品,至于早餐背后的故事,她不知,傅寒声也不会让她知道,厨房里一片狼藉,浪费了不少食物,看着都觉得尴尬。

老实说乌饭做好后,傅寒声有试吃过,但口味不同,他吃得并不习惯,眼下乌饭包油条,傅寒声递了一个给萧潇:“第一次做,潇潇尝尝。”

傅寒声把黑米裹得很密实。乌饭是萧潇在南京时常吃的早餐,她也确实是饿了,伸手去接乌饭团,可就在这时,傅寒声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

晨曦阳光照在了萧潇的手指上,不仅是她的左手,就连她的右手也是伤痕累累。

傅寒声曾经夸过萧潇的手,说她的手纤细又好看,但如今那哪是一个女人的手,指甲裂开,里面藏匿着未清除干净的泥土,手背和指腹刮伤痕迹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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