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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转头问不远处的老鸨:“请问贵楼中的硝石是何人掌管?最近库存可有异常变化?”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月,绝大多数富贵人家的冰窖都已没有了存冰,这揽月楼也不例外。不过揽月楼日进斗金,豪富倒可以每日以硝石制冰,供来往的客人使用。
“硝石?”
老鸨一阵沉吟:“这楼中的采买一直都是我一力掌管,诸位请稍等。”
她离开了人群,过了大概半刻钟才返回大厅。在她回来的时候,神色却很怪异:“昨日楼中才进了三百斤硝石。可我刚才对比账目,库存少了三十五斤。”
李轩精神一振:“三十五斤硝石配合井水,已经足够制成一块较大的冰块。再如将冰块削成掌形,在死者背后长时间按压,也可以在尸体上造成这红斑掌印。刚才我就在奇怪,那掌痕的形状不对,掌指关节的痕迹一概没有,可知这就是栽赃嫁祸!且即便我猜测有误,焉知这楼中就没有其他擅长寒系掌力之人?”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彭富来与张泰山两人都已面色释然,放松了下来。可在这之后,他们都是略含惊讶的看着李轩,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记忆中的李轩李谦之,可绝没有这样的能力。
司徒忠眸子里却依旧寒意深重:“算你有理,不过嫌疑还在,很难说这不是你故意为之,混淆视听。”
“什么混淆视听?我看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江含韵眼神不悦的扫了过去:“再敢多嘴,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司徒忠牙帮鼓动,看江含韵的眸光好似要择人欲噬,可他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朝着江含韵一抱拳:“那卑职就静候校尉大人找出真凶。”
“别只干看着,还得乖乖听话。”江含韵哼了一声,然后又笑盈盈地看着李轩:“你别听他聒噪,我们直接查案,把凶手揪出来就可以。”
“卑职遵命!”李轩躬身一礼后,然后就感觉情况不对劲:“校尉大人,敢问我们六道司的人何时能到?”
江含韵却摇着头,语声轻轻柔柔的:“没有其他人了,就我们两个。就在刚才,朱雀殿一大半人都被调到了江上,说是今天有惊天大案发生,必须在江面拉网搜寻。”
李轩一阵错愕,心想只他们两人,那该怎么办案?
他李轩前世仅仅只是一个法医而已,而他这位上司,也仅仅只是以武力闻名于世,没听说她在侦破方面有什么长处。
至于旁边应天府的这些公人,不给他们捣乱就很不错了。
李轩随后就想到了什么,将视线移到了江含韵肩上,心想不会吧?
“放心,这个案子很简单,破之易尔!”
江含韵果然将她肩上的三尾灵狐摘了下来,然后单手往崔洪书的尸体一指,喝了一声‘去’字。
可接下来江含韵的柳眉却微微一蹙,只因那三尾灵狐一点动静都没有,它懒洋洋的把躯体缩成了一团,悠哉游哉的晃荡着三条小尾巴。
李轩一阵无语,他视角的余光,甚至已望见那司徒忠正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望着他们二人。
“你这个小贪吃鬼!”江含韵叹息了一声,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丹丸,凑到了灵狐的嘴边:“吃完了就快点办事,可别偷懒啊。”
可三尾灵狐高冷如故,还是一动不动。
“呃——”江含韵先是不解,然后就皱起了眉头,她脚下地板的裂纹,则在‘咔嚓’声响中继续扩大。
“劝你别过分啊,小雷雷。这么多人看着呢,好歹给我点面子。”
“大人!”李轩已经看不下去,他不动声色的凑近到银甲少女的耳旁:“这尸体已经在水里面浸泡了两三个时辰,您这头灵宠虽然是神兽白泽之后,恐怕也闻不到什么气味。”
江含韵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僵,她的眼神懵懂,面色则忽青忽白。
大概三十个呼吸后,银甲少女若无其事的将灵狐重新放在肩膀上,然后笑盈盈的小声询问李轩:“李巡检,我考你个问题。按照正常的程序,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做来着?”
“这个——”
李轩感觉自己很方:“如果我们六道司实在乏人可用。大人您不如向南京刑部求援?让他们派员——”
接下来的话,李轩却很乖觉的把它们吞回到了肚子里,他从江含韵的眼里面,看到了惊人的杀气。
李轩一阵头皮发麻:“不如先录口供?我们得知道这楼中所有人在案发时间的位置,行踪,不在场证明,甚至是目击证人。还有那些失踪的硝石,到底是被何人窃取?此外,最好是能够开膛验尸。”
之前他的尸检,只是限于崔洪书的体外部分。而如果要将死者开膛破肚,是必须获得直系家属许可的。
李轩估计崔氏不会同意,可试着问一问也没事。
据李轩所知,崔洪书的母亲博平郡主常年住在京城,其父崔承佑似乎也有公务外出,不在南京城内。
不过六道司有的是千里传讯的仙法,联络崔洪书的直系家属,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
半刻之后,李轩在揽月楼的大厅大马金刀的坐着,看着应天府的衙役问讯揽月楼的一应相干人等。
他对司徒忠属下的这些公人完全放心不下,只能亲自在场监督。
李轩尤其关注的是司徒忠,为节省时间,他将所有人分为十组,由司徒忠亲自负责其一,这一组都是与崔洪书有过直接接触的。
“说吧,昨天丑时左右在哪里,是否有人证?”
司徒忠首先问的,是住在三楼甲字房,与崔洪书一同前来的一位南京国子监监生,
“我在二更天(夜9点半)就带着姑娘回房了,之后一直就没见过崔洪书,这有翠萝姑娘给我作证,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司徒忠继续问道:“那么晚上可听到外面有什么异常?”
那监生皱了皱眉:“有人打鼾打了一夜算不算?从亥时末开始一直到天明,像雷震似的,从来没有停过。就在我隔壁,三楼乙字房,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龟孙,让我一晚上都欲振乏力!”
张泰山本来是乐呵呵的听着,可在听到三楼乙字房的时候,顿时眸光微沉,眼现凶光的盯着这监生。
接下来是同居一室的翠萝姑娘,她声音柔柔弱弱的:“我也是二更天之后,就没有再出房门了。韩公子他说的对,因那鼾声响了一宿,我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之后是轮到了在三楼乙字房的张岳张泰山:“我应该是亥时末回房的,一晚上都在房里面,梦姑娘与她的丫鬟可以给我作证。”
司徒忠眼仁上翻:“亥时末?也就是一晚上都在睡觉打鼾?”
“怎么可能?”
张泰山义愤填膺:“他们这是在污蔑!”
司徒忠干脆侧目看向旁边那位花名叫‘梦星妍’的女子:“昨晚你们干什么呢?”
梦星妍懒懒的睨了一眼张泰山,坦然地耸了耸肩,“打鼾,睡觉!”
这位名字很好听,也是一个很美丽很娇俏的女子,她用团扇遮唇,似嘲讽又似自嘲地笑着:“奴家魅力不足呢,张公子一入房就倒头大睡,因鼾声太响,奴家不得已,只能在外面的耳房与丫鬟凑合了一晚。”
李轩不禁一阵错愕,而他旁边的彭富来更是目瞪口呆:“一晚上都在睡觉吗?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比谦之你还要过分。这梦姑娘也就年纪轻了一点,以后是肯定要做揽月楼行首的。”
“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夜九次郎。”
李轩没有温度的‘呵呵’笑着:“生龙活虎啊!”
可他随后就发现彭富来惊叹完毕之后,神色似乎也有点不对劲,于是好奇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多冷汗?不会也是在胡吹吧?”
“怎么可能?”
彭富来先是下意识的否认,可随后又呐呐地加了一句:“就只是没有七次那么多而已,我还是很厉害的。”
大概半盏茶功夫之后,所有住在三楼,与死者有过接触的八人都在司徒忠面前过了一遍。
接下来是一位容貌绝丽,气质婉约,娉婷多姿的女子,这是常住于四楼诗意居的魏诗魏行首,揽月楼的头牌。
揽月楼的所有房间都以天干地支来命名,唯独魏诗的住处,有着诗意居的雅号。
“晚上我是与彭公子在一起,对,一直没出门,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不过我的丫鬟,曾经奉我之令出去过两次,就在丑时左右,我让她去给我们提水。”
“提水?有什么缘故?”司徒忠不解的看着对面。
魏诗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歉意地看了彭富来一眼,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酱红。
“彭公子他身体似乎很虚,入门后便睡下了,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都在出汗,当然也可能是天热的缘故,所以我让雅儿给他取了一些冰块。”
彭富来顿时整个人萎了下去,扶着额不想说话。
李轩顿时恍然:“好一个一夜七次郎!”
张泰山原本在他们身边是已经抬不起头的,此时精神复振,当即落井下石,“这可是正经的花魁!某人之前怎么说来着?纤秾合度,丰韵匀称,总之手感极佳,战力大增,啧啧啧....”
他还得意地冲着彭富来鼓了鼓自己的肱二头肌,他没有一夜九次,可至少身体不虚。
彭富来面若死灰,已经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魏诗之后就轮到他被问讯,可在周围众人错愕惊奇,鄙薄讥笑的目光下,彭富来意识到这将是一场社会性死亡。
李轩则扫了一眼身姿瘦削窈窕的魏诗,心想这家伙吹牛的时候,一定是没过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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