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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文心口一绞,竟无言反驳夏侯泰的话,手上的信缓缓落地。她的视线有些飘忽,终是缓缓闭了眼睛。
皇帝与皇后,可以无情,但却要繁衍子孙,为了王朝,为了东卫。
她知道,皇上在还是王爷的时候,就不想屈服于帝王的命运,所以他只爱千雪,只宠千雪,可如今这样的决定,证明皇上已经放弃了过往的执着邾。
皇上……不,夏侯泰,已经被这冰冷的皇宫与帝王的命运吞噬,终是放纵自己成为“皇帝”的傀儡。
雪啊,你可知,你那一封信,瓦解了这个男人的信念,也摧毁了他心中属于夏侯泰的最后一片天地犍。
此后,他将只是皇帝,仅仅只是皇帝而已了。
不过,让她钟凝文更加感到心痛的是,她……竟也是摧毁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颌突然被挑起,凝文抬眸看向已经向她走来的夏侯泰,他依旧是平平静静,冷冷淡淡,指尖划过她的脸庞,为她撩去发丝,而后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泪水。
夏侯泰轻舒口气,一怔,像是忽而想透了凝文心中的想法,冷不丁一笑,言道:“凝文,你错了,对千雪,朕永不会负,也不会就此放手。但……如此,朕却会负你。所以……除了爱,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包括孩子,包括……留给他的,这可以用得天下的皇位。抱歉……这,是朕唯一能为你做的了。若你恨,便恨朕……是朕,将你一手卷进这个世界的。”
望着他,凝文泪水终是决堤,而后便被一个温柔,却不带任何情感的吻取代。
凝文不懂得回吻,只是知道夏侯泰的吻越是轻柔,便越是充满了他对她的亏欠,而她越是拥有了这个男人,她心中对千雪的亏欠也就更重,心也就更痛。
于是她突然伸出双手紧握.住夏侯泰的双臂,抬起清眸,低声而道:“臣妾有一个请求……”
夏侯泰并未说话,轻动了下眸子示意她言。
凝文深吸口气,然后一字一定道:“还请皇上让臣妾转过身……”
夏侯泰深眸微凝,明白了凝文的意思,于是低声到了一个字:“好。”
声音落下,夏侯泰便将凝文抱至chuang畔,如她所言背对着他,而后他拿过丝绢上前蒙上她的双眸,系上扣,道:“若你难过,只当做了一场噩梦。”
言罢,他便扯开了自己的衣衫,拉下chuang帏纱幔,同时也解开了凝文的衣裳。
他本欲速速完事,却发现身.下的凝文在不停的发着抖。夏侯泰的心有一瞬的放软,倾下.身,欲轻吻她的背安抚她,可唇快落下,夏侯泰却还是停了下来。
终究……还是无法将钟凝文,当做他的千雪。
夏侯泰沉默半晌,长叹口气,用手轻轻覆在她的发上,像是安抚一个孩子一样,道:“什么都不用想。你……终究,也是朕的妻子。”
妻子二字,让凝文的身子略微一定,身上的颤抖也稍稍好转,只是这两个字,何其陌生,又何其冰冷……
正房的门,渐渐被关实,却不知在门的外面,还站着另一个身影。
他转步,悄然离去,带着无比的安静。
这时匆匆赶来守夜的郑喜与兰儿一见到他,皆是一怔,无以言对。
“三皇子……”郑喜开口,不由看向了房间方向。
夏侯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也没有过多的停留,只道:“我哪里也不会去,你们不用担心。”
兰儿与郑喜面面相觑,稍叹口气,侧身为夏侯伊让路,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竟有些莫名的疑惑。
因为在这年仅四岁孩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慌与好奇,也没有落寞与生气,有得只是好像冰霜那样,无喜无悲的冷漠。
而在同一面,宫中人匆匆在外面跑走,皆是因为听闻了皇上去月华宫临幸皇后的事情。
千乐宫里的千雪,径自坐在自己的古琴前,上了的手抱着布不能随意动弹,只能用右手偶尔拨弦,脚上的铁链冰冰冷冷的缠绕在她的踝处。
她冷不丁一笑,低声自喃:“纳兰千雪,这一切都是你做下的,是你的选择。如今这个男人被你逼到别的女子的身边,你也该瞑目了……只是……”她哼哼笑起,声音疯癫,突然戛然而止,右手渐渐捏在自己的心口,“这明明是
tang你的选择,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这么痛……终究,你还是爱着夏侯泰吗?”
千雪齿间紧咬,缓缓闭了眸。
千乐宫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那几乎连不成曲子的音在房间中萦绕,有些凉薄,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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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终于得到皇上临幸,而且连着在月华宫多日下榻的事,一下就在整个朝廷传开。
这件事关系到整个朝廷的走向,以及东卫下一任太子的人选花落谁家,所以短短几天内,月华宫的大门几乎就被踏破,从未有过的门庭若市就这样在这里上演,反而以往相对要多加照顾的千乐宫,瞬间门可罗雀,于月华宫的风光景象,截然相反。
虽然在这其中,凝文也不少前往千乐宫去探望千雪,但是千雪皆是不见。
不知内情之人都以为皇贵妃善嫉,遂下面的人瞒着主子对千雪的待遇是愈发的差,千雪也不在乎,依旧是仿佛身在自己的世界中,弹奏着一首首曲调诡异的琴曲。
不过这其中,夏侯泰仍旧还是放心不下千雪,中间也下了一道旨,将宫中最精锐的侍卫派遣至千乐宫的门口把手,以此取代了千雪身上脚上的锁链,给她至少些许的自由。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宫里终于传出了一个新的喜讯——皇后怀上了身孕。
这个消息使得沉寂已久的皇宫再次变得热络起来,而这样的喜悦,与当年千雪怀伊儿的时候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他们没有人会怀疑皇后娘娘诞下的孩子是如千雪那样的怪物,遂对于这四皇子的到来,是充满着希望的。
凝文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夏侯泰来千乐宫探望凝文的时间也比过去要多了许多,任何人都看得出,在这段情感和这个孩子中,夏侯泰的心并没有那么重,喜悦之色偶尔也会浮现在他的脸上。
偶尔,他也会花些时间来陪同凝文,并靠在她隆起的肚上,听着孩子一下一下的动静。
然,唯一与众人所期盼都不同的,却只有这本应该是最幸福的皇后娘娘,凝文了。
每每夏侯泰来探望她时,她的神情都有些不自在,且随着自己离临盆期愈发接近,偶尔凝文也会情绪很不好的将房中的东西统统砸烂,然后捏着自己的肚子狠狠道上一句:“若是没有这个孩子,该有多好。”
之后,便会在房中痛苦的哭上一.夜,直到累了才会睡去。一直陪在凝文身边的兰儿知道,自家娘娘心里边儿,其实一点也不好受,因为她从始至终最在意的,都是千雪这个妹妹。这个孩子,意味着她对她的背叛,是她生生从纳兰千雪的手里抢夺走的幸福。
她不想让自己幸福,所以一直在折磨着自己。
所以越是快到临盆,凝文反而就对夏侯伊越来越好,好到几乎已经超越了对自己孩子的情感,而夏侯伊也不讨厌凝文,只是对她,他仍然摆脱不了一分疏离。
因为随着年纪的变大,夏侯伊已经渐渐开始明白了自己母妃,母后,还有父皇的一些纠葛,也明白了自己在这段几乎扭曲的情感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依旧如过去那样安静,只是话也越来越少了,除了偶尔会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枫巧说上几句,其余时候都是在看书中度过。
今日,暖风正好,凝文在房间里有些疲惫,所以正在小憩。
夏侯伊难得主动来到了房间,然后蹲下.身子看着凝文高隆的肚子发了一会儿呆,若是平日,他是万万不会来的,可其实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愿因为自己再使得自己的娘亲受过,再替他背负什么骂名,例如:刻意接近皇后娘娘一定是图谋不轨,或是身为皇贵妃的儿子,一定是想替自己母后报仇……
诸如此类的流言他其实早已听过,他充耳不闻,却记在了心上,先前他并不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而后去翻了书籍,渐渐地,在那一尘不染的心上,终于被一层墨迹所染。
年仅六岁,就被迫明白了人世间的肮脏。
夏侯伊凝视了独自好一会儿,想起偶尔父皇所为,也有些好奇,所以也学着夏侯泰的样子,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凝文的肚子上,想听听父皇每每都在听什么。
突然被蹬踹的触感,令夏侯伊金眸蓦然一动,唇角露出了些动静。他有些诧异的望着隆处,伸出冰冷的小手轻抚,喃喃而道:“这就是……我的弟.弟
吗?弟.弟……你叫什么?”
也许这是第一次感到了亲情如此紧密的联系,夏侯伊的脸上渐渐浮现了笑容,又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父皇好像已经为这肚中的娃.娃起了名字。他在房间看了一圈,看到桌上正压着一张宣纸,时而被窗缝透出的暖风吹得掀了一角。
他金眸微动,几步来到桌旁,费力地跪在凳上将那张纸抽开,上面的字他似识非识,想了一会儿,喃喃念着:“宏嘉……夏侯……”夏侯伊顿了顿,将最后一字念出,“靖。我的弟.弟……夏侯靖。”
夏侯伊向来无温的脸上浮现了暖意,用几近透明的指尖在那字上描绘着那个“靖”字,然后一遍遍念着“夏侯靖”这个名字。
这时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兰儿恰好推门而入,一见到夏侯伊,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警戒,然后迅速去看榻上的凝文是否收到了迫.害,见凝文依旧在熟睡,这才稍稍放了一点心,但她的眼睛还是充满了想要赶人的意味。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还算恭敬的对夏侯伊行礼,道:“三皇子……”
夏侯伊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脸上,他将那字压回,然后如来时那边径自走下,如不速之客一样被兰儿目送离开。
此时枫巧正好来找夏侯伊,也恰好看到了兰儿那抵触的眼神,向来直爽又被夏侯伊保护起来的枫巧一下怒从中烧,上前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三皇子去探望自己的母后都不行吗?你一个区区奴婢,不怕以下犯上,再被皇上砍了头吗?”
枫巧尽量压低声音,可是字字咬牙切齿,兰儿也被激怒,回身便口不择言道:“哼,等皇后娘娘诞下四皇子,看你还如何这般嚣张!况且……皇贵妃早已失chong,你看不出皇上现在爱的是皇后娘娘吗?轮身份地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出口狂言!”
枫巧气得只喘,刚要再度反口,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夏侯伊扯了一下。
他不让她再多说,只是静静道了一句:“枫巧,走了。”
他先一步离开,不染埃尘,枫巧虽然怒气攻心,可也不敢不听夏侯伊的话,遂也随着侍候去了。
早就想替自家娘娘打抱不平的兰儿此时终于将憋了许久的话都指桑骂槐的说了出来,她冷眼看了看那边,得意洋洋的拍拍手,回身欲进房。
谁料刚一进去,就看到凝文已经起了身,并扶着肚子站在房间的正中央。
兰儿一怔,开口欲言,谁料一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被凝文狠狠的掌掴。
她重跌于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脸诧异的回头看向凝文,而凝文也第一次如此生怒的对着兰儿说道:“兰儿,你听好,你若再敢对三皇子有所不敬,就别怪本宫不念主仆之情分!”
“可是娘娘,明明是——”
“你懂什么!!”凝文大喊,双目都充斥了血丝,“你,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凝文咬紧牙,腹中有些难受,紧忙用力喘.息将怒意收回,兰儿也迅速起身来搀扶凝文。
但凝文却扫开兰儿的手,一步步走向门口,看向夏侯伊离开的方向,凝文的神情愈发难过,其实她方才一直就没有睡着,只是不想将难得主动前来的伊儿吓走。
她用着有些复杂的神情看向那方,右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过……伊儿喜欢这个孩子……喜欢靖儿,喜欢宏嘉。太好了……太好了……”凝文闭上眸,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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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三皇子——!三皇子您等等奴婢!!”
返回夏侯伊房间的路上,枫巧一直就念着这两句话,走路变为小跑,终于在进门前追上了夏侯伊的步伐。
夏侯伊看枫巧满头大汗,明明脑袋不甚灵光,也不会什么人情世故,此时却小心翼翼窥探自己心情的样子,忍不住轻摇头,伸出袖子替枫巧擦拭了下脸上的汗,道:“近来不是在学宫里的规矩了,怎么一点没变?”
枫巧尴尬的轻咳两声,总觉得自己虽然比这三皇子大出许多,可怎么看三皇子都更加像个大人,或是是因为经历的事情要比她们这些奴婢多了许多。
夏侯伊忽而一笑,转了话题道:“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陪我练字的吧。”
一听练字,枫巧就一头变
两头,紧忙推拒,道:“那是皇上叮嘱三皇子练的,奴婢就不用搀和了……奴婢找三皇子,是因为刚才皇上差郑喜公公送来了一件新的狐裘,说天儿要转凉了,穿上御寒。”
夏侯伊有些意外,进房果然见到一个大木盒,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的叠着一件尚好的狐裘。夏侯伊神情并未见喜,而是侧头问向枫巧,“父皇……有让郑公公赐什么去千乐宫吗?”
枫巧一愣,神情略有哀伤,“自从一年半前,皇贵妃差点伤了三皇子,皇上就很少去千乐宫了。听人说,即便是去了,也是站在外面远远看着里面,却从来没有进去过。再加上近来国事繁忙,还有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枫巧越说声音越小,最终止住了话语。
后面的事,夏侯伊理解,小脸上多了些黯然,mo了mo狐裘,低喃:“他们都说,母妃中了疯魔,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母妃。都说……父皇不爱现在的母妃……”
“不,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枫巧急忙打断,蹲上前双手扶住夏侯伊的手臂,“虽然奴婢不懂宫里的事,也不怎么明白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可是奴婢看得出,皇上还是深爱着皇贵妃的,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否则皇上不会总是去远远看着她……或许只是怕再让皇贵妃伤心,所以皇上才刻意保持了距离。三皇子千万不要听外面那些奴才们瞎说!!而且……而且三皇子,别人不了解三皇子,奴婢了解,三皇子比任何人都温柔,比任何人都注重亲情,也是那样的尊敬皇上喝皇后娘娘……”
枫巧急得不行,舌头都忍不住打转儿,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逗你的,别认真。”夏侯伊忽然一笑,将小手搭放在了枫巧的发上,揉了揉,“如果在外总是说我的好话,宫里人就不会和枫巧玩儿了。”
枫巧脸色一僵,轻咳两声紧忙掩饰过去。
夏侯伊微微动了下眸子,他凝视了枫巧一会儿,若有所思。但很快就将视线拉回到狐裘上,说道:“枫巧,你会女红,我不会,能教教我吗?”
枫巧一愣,“啊”了一声,“三皇子要缝补什么,奴婢来就好。”
夏侯伊摇摇头,将狐裘从盒子中拿出,“父皇兴许到现在也不知道,即便是南雪山的人……在千乐宫那种地方,也是会冷的。母妃一直强忍着不愿向皇上低头……”夏侯伊说着,眼中流露出了暖意,“我想将这狐裘亲自改改,给母妃送去。”
“三皇子要去千乐宫……?!”枫巧一惊,虽然一年半三皇子时而也会偷偷跑去后院,仅是站着陪同,可真正去接触皇贵妃就很少。
而且……若是再接近,皇贵妃很有可能再度伤害到三皇子。
夏侯伊看了眼枫巧,因她的诧异而稍稍有些不悦,枫巧急忙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心里边儿也是一阵难过。
纵是被狠狠伤害过,可孩子寻母,却是永远无法阻止的。
“我不会进去的,也进不去的。”夏侯伊突然开口,然后走向了一边,金眸中渐渐淡出些落寞,“我不会再那么冒失,伤害到母妃的。”
犹是想起那年皇贵妃因那事而遭受到的非议,看来夏侯伊一直在自责,枫巧心中一痛,走上前自后轻轻拥住夏侯伊纤薄的身子,“三皇子……奴婢家里也有弟.弟,即使穷,却活得无忧无虑,三皇子明明身在帝王家,为什么却看起来承受了这么多……三皇子,奴婢会一直陪着三皇子,若是三皇子难过,哭出来就痛快了!”
夏侯伊感受着身后枫巧的颤抖,他有些讶异,这世上竟有人会对他如此。他低下头看着那紧拥着他的却因为干活儿而稍稍有些粗糙的指尖,用小手轻触,然后安静地问道:“枫巧……你弟.弟叫什么?”
夏侯伊拉开枫巧的手,回身看向脸都哭花的枫巧,用小手替她抹了抹眼泪。
枫巧抽泣,愣了一下,小声说道:“奴婢弟.弟是读书人给起得名字,今年三岁,叫语,大名是莫语……”
夏侯伊微怔,“枫巧……你姓莫吗?”
枫巧闻言,一下就鼓起了双腮,“真是的三皇子……奴婢都侍候三皇子这么多年了,三皇子竟然不知道奴婢的姓氏!”
“莫枫巧,这名字还ting雅致,与相貌不同。”夏侯伊一笑就笑了,晃晃手走开了。
枫巧瞠目结舌,双手mo了mo自己的脸,“奴婢……奴婢相貌怎么了嘛,怎么说也是亭亭玉立,多少男子倾慕呢!”
“宫里
又没什么男人……枫巧想要父皇恩赐对食吗?”
“……”
“……!!三皇子,您又戏弄奴婢!!”
“呵呵……乖,不闹了。”
房间里难得又传出了些许笑声,恰好兰儿端着热水自房门前经过,她顿了下足,眉心紧锁,捏着盆子的手也稍稍用力,“娘娘因为你,那般自责,那般不幸,你也没资格这么开心。”兰儿咬住下牙,眼神更显冰冷,“是因为枫巧还在身边吗……哼。”
兰儿冷哼了一声,端着盆子离开了。
便是这一时,房内的夏侯伊突然像是感觉什么,眉心轻轻蹙动。
“三皇子,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枫巧担忧地问道。
夏侯伊轻轻摇头,只是下意识抓住了枫巧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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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几日又过,原先枫巧以为夏侯伊的改制狐裘之事只是戏言,没想到他真的下手亲自将那名贵的狐裘拆了线。不过他平日再是聪慧,缝补这件事上,也是有些稚拙了。
他尝试缝了一些,针脚都是凌乱的,平日不善表露情绪的三皇子,如今也有些不愉快了,整张俊脸都写着“不开心”三个字。这倒是让枫巧得了乐子,偶尔也会取笑一二,两人如姐弟般,那份熟悉丝毫不像主仆。而且枫巧对夏侯伊的照顾,也可谓是越来越心细,偶尔也会趁着夏侯伊不在的时候,偷偷将他弄乱的针脚拆了重来。
夏侯伊看在眼里,也没任性固执的非要揭穿,因为即便他想要亲手给母妃弄这狐裘,可处处透着风的狐裘,怎么说也拿不出手。
天气见凉,一下到了中秋时节,太医推算凝文大约还有十日就可以临盆,宫里的人都忙着准备四皇子的到来,千乐宫也稍稍松懈了一些。
虽然狐裘尚还差了一些,不过夏侯伊还是决定先提前前往千乐宫看看自己的母妃。
这,还是他这一年半来,第一次真正的想要进.入到千乐宫里。
这一日,宫里人都为了布置中秋,所以千乐宫的守备稍稍松懈了些。夏侯伊穿了整齐的衣裳,独自向着千乐宫走去,对这里,他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而这种感觉,他知道是由于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子住在其中。
到了千乐宫外围,夏侯伊并没有从正门进去,平日里他也和慕将军徐将军他们修习了不少武学,而且有着超凡的天赋,所以放轻脚步这件事,对他来说如鱼得水。再加上他今日心情不错,是故动作更为敏捷,而且他也有耐性,早早便在此处等着侍卫们换班。
夜幕很快降临,中秋时节的热闹声很快也传到了这边,侍卫们的心都变得有些浮躁,恨不能早点换下然后喝点小酒吃点小菜。
这时换班的几个人已经向着千乐宫而来,守门侍卫一见,终于按捺不住,提前就上去迎人。
“哎,怎么才来!”
“你看看,这才晚了这么一会儿!”
两番人相互寒暄几句,恰好将空挡留了下来,夏侯伊唇角微微一动,白色鞋尖一转,便滑入了千乐宫内,然后靠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长长舒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法进.入一个地方,不紧张便是骗人的。他稳了稳心情,视线看向正宫之中,当那一道被灌注的铁栏杆印入眼帘的时候,眉心微动,他听说了父皇为母妃设下这道门的事以换她在千乐宫自由的事,可当真看到时,还是觉得心口会疼。
夏侯伊轻轻咬了下牙,抬头看向这比自己高处许多的铁门,步子略有踌躇,那年脖颈上留下的窒息感犹在。
一年半了,终于再度能面对自己的母妃了。
夏侯伊轻轻捏住衣角,深吸口气又上前一步。里面忽而传来了幽幽琴声,带着些凉薄的旋律,声音平静,一点也不焦躁。
同时一个让夏侯伊日夜思念的声音伴着琴声自内而出:“小颜……是小颜回来了吗?”
夏侯伊没有回答,又上前了半步,指尖轻攥铁栏。
许是感觉到有些奇怪,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即刻便有一股冷意渐渐溢出。
“是谁?竟然连千乐宫也敢来?”声音透着寒冷,也带着些威慑。
夏侯伊沉默良久,轻吸口气终是开口:“夏侯伊。”
三个字落下,千乐宫中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夏侯伊接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门口安静的等待着里面人的回应。
恰好这时小颜也端着自御膳房取回的饭菜,一见夏侯伊竟站在门口,小颜整个人都惊住了,险些连饭菜也掉了,“三……三皇子。”
夏侯伊闻声,怕引来侍卫,先看了眼外围,而后用指尖点了下唇,这才重新看向这边。
谁料刚刚恍回神,便自铁栏之内突然伸出一只手揪住了夏侯伊的手腕,然后将他狠狠拽向了门的那边。
一阵突然的震荡向着夏侯伊袭来,幸好他还算敏捷,紧忙用右手遮挡在铁栏之前挡住了前方。而那腕子上传来的冰冷的温度与几近执着的力道却让夏侯伊眉心再度一蹙。
“你竟然还敢来?呵呵呵……这回是谁陪你?皇上?还是你的母后?”门后的声音传来,含着笑意,却透着凉薄与嘲讽。
夏侯伊先是有些讶异,但神情却压下了些凝重,反而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只正紧扣着自己的手,道:“伊儿只是思念母妃,来探望母妃,何必要扯上别人。”
千雪因为夏侯伊语气上突然的改变,似乎也吓了一跳。她确实也没想过,才短短一年半没见这孩子,竟已经有了几乎能让自己感到威慑的气势。
忽然察觉夏侯伊想要靠近自己,千雪突然一顿,霎时将手抽回并离开了门口。
“够了,趁我还没动真正的杀意,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冰冷的话语自门的那头道出,夏侯伊金眸微动,垂下的睫毛略有暗淡,然后上前道:“母妃,千乐宫很冷,伊儿亲手改制了狐裘,不过伊儿手笨,尚未做完。今日是东卫的中秋,儿不愿母妃独自一人。若是母妃不愿见伊儿,伊儿就不多扰了……母妃……”夏侯伊顿顿,语气放软,添了许多不舍,“保重。”
他垂下眸,指尖缓慢的离开了那铁栏,半晌,收敛了心情转身离开。
然却不知,此时门那一面的千雪,却因他那短短的一句话陷入了沉默。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回想着方才那与她一样冰冷的手腕,她想像之前一样去嘲讽,去冷漠,可是却不由自主的将手攥起。
纳兰千雪这一生,是这样深爱着夏侯泰这个男人,并且拼尽全力去迎合他的喜好。
可是夏侯泰就算到了最后,也不知道即便纳兰千雪害怕炙热的地方,却也不喜严寒,那么多年,她都身居在千乐宫这寒冷的地方,不愿搬走,只因这里充满了与他的回忆。
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她纳兰千雪身陷囹圄,被众人唾弃之际,还能有一个人想到她是害怕寒冷的。
天上夜云飘过,将遮住的月光散开,一缕幽蓝的光线顺着铁门映入,透出了千雪那冷漠的金眸,里面丝丝血红依旧,突然间她走上门前,低语:“孩子。”
夏侯伊蓦然停步,小心翼翼,但也没有转身,而那双眼中,也比方才突然多了些光亮。
千雪凝望着他,渐渐走近大门,双手紧握着铁栏,淡淡而道:“终究,我也是你的母妃,所以要提醒你一句……这皇宫里的人,都是容不得我们这样的异类存在的。并非是讨厌,而是因为害怕,人不都是如此吗?因为害怕,因为嫉妒,所以会想方设法去除掉。所以不要去试图相信什么人,不要去试图接近什么人……因为接近你的人,若他并非真心,便会置你于死地。若他出于真心,便会因你而死。我们纳兰氏的人,看似强大,但却无比弱小……因为人心,要比这敏捷的身手,肮脏的太多了……呵呵呵……”千雪笑了,回过身欲走。
然这时夏侯伊却忽而开口说道:“若是有人待我是真心,我便会用尽全力保护他。岂会眼睁睁看他为我而死?”
许是戳中了心中一些忧虑,夏侯伊忍不住反驳。
身后千雪顿了顿步子,突然间笑开,这笑就好像在嘲笑着一个单纯而不经世事的孩子的戏言,然后她再也没说任何一句话,径自向着深处走去,很快便再度传来了那冷漠的古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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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夏侯伊便从千乐宫返回,然而在他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千雪最后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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