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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海面上,一抹黄昏的斜阳静静镶在天边,将整个苍穹都染上淡淡的黄橙色,流动的空气是寧静与和谐的混合体,依稀,耳畔能听闻海水不停地拍打上岸的清澈激灵,看见它在眼中漾起一次又一次美丽的浪花。
赤裸的双足深裹于沙中,修长的身影佇立于暮靄前一动也不动,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放远于无法可见的边际,好似想望进世界的尽头,嚐尽未被发掘的世界之美,那样深刻而有力道的凝视,在一张怀着心事的面容上停留,许久未散。
他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有太多波动,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背影的寂寞之极却令人怀疑是否他已经在这停留了一辈子,只为等待某个不再归来的事物、某个不属于他的人……那样使人心碎。
倏地,他从贴身的风衣中拎出一个精緻的别针,银色的美艷光辉突兀地在黄昏薄雾前散射朦胧的虹彩,繁复的花纹镶于四周,筑起一个恍若眼瞳的鹅卵形状,透过那美丽的瞳孔,别针中央是两个背影,微微摆盪的酒红披风与飘扬尘沙,傲挺背脊的身旁是一匹雄壮战马,他们直直站立,遥远得令人难以触碰。
「他们……本来就是一对的呢,只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对着别针轻柔地呢喃,那迷人的嗓音飘散在广阔的海洋前,静静被风儿带去世界每一个角落,他唇角带笑,再度啟脣──
※
古朴雅緻的建筑内,庞大的人群步入一间装潢阔气的房内,护卫者环于四周柱后,其馀人在门外静静佇候,一股静謐庄重之感溢散于空气中,沉重难耐。
三方统治者纷纷坐定,围绕不算甚大的桌几,似是一个三芒星的形状,脸上各自带笑,可笑容中却又隐隐闪烁,使人猜不出真正的神情。
会议的展开不如预料中剑拔弩张,却也是隐藏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肃穆感。
随着商讨的事宜逐渐逼近核心,诺桑一贯暖喣的面孔笑意渐渐少去,从对面两人的谈话中察觉一些令他不安的蹊蹺──看来不是单纯缔结联盟如此简单而已。
似是另有目的地,身旁人群中偶尔散发出来的冷冷杀意直衝自己而来,纵然收回得极为迅速,却依然被他紧紧捕捉。
不否认自己也是心怀二思的前来这个会议,但似乎,眼前的人们更是为了夺取自己的性命而来。
他不禁深深叹息,能与权力两字割捨么?
虽说那始终是他不愿承认的一节,却也是斩钉截铁的事实啊……
似乎,空气中氤氳的气氛和当年的感觉如出一辙……
想法刚浮上心头,诺桑甫打退了自己这样的想法,冷静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很顺遂。
至少,他能相信身后始终带着担忧及无尽温柔看着自己的他们。
他换上笑容继续与对面不知心怀何事的怀斯及萨区的王谈笑风生,挥去自己心头异样的直觉,继续话题。
冷眼看着前方交谈的三人,艾莱蹙起双眉,「罗勒……?」淡静如他,细敏如他亦是察觉刚才几度倏忽即逝的杀意,顿时陷入紧戒状态,他向芮卡使了个眼色。
难道这些人真的如此义无反顾地忘却他们三区之间实力的差异,胆敢挑战他们的王,也不怕血流成杵?
「别担心,至少王会没事的。」罗勒轻语,投给他一抹淡笑。
隐约能够察觉不安的氛围,确定了异样的感觉──的确有什么算计正悄悄酝酿,且应会是极为严重的事情。正当心中有些忐忑之际,縝密的思路却因诺桑身旁散发出那股清澈、纯净,从容而又沉着的氛围再度復回。
罗勒压下嗓音,在他们耳旁轻语,「如果真的不行,我先上。」
另外点了头,没有太大的起伏,争相赴死何需推辞?更何况,他们心甘情愿。
如果有一日,你璀璨的辉芒逐渐隐淡,我们会为你驱赶无边的夜,在你身前挡下一切危难。
「那盟约的内容没有任何问题了吧?」轻敲着光滑的桌面,怀斯斜睨诺桑及萨区领袖,果断地询问。眼神朝诺桑示意要他同意,瞳中仅属朋友间的一片真挚轻轻流转,让诺桑一愣,随后浅浅笑开。
哦……你是在要我忆起当年不过几次照面的情谊?
何时朋友两字,如此虚偽……
「如果两位都觉得可以,我没有意见。」另一人沉沉说道,状似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同样将目光放向诺桑。
此时的他们都未料及,其实在怀斯那看来阳光的笑容下,诡譎的阴谋是和十年前蒙拿对诺桑父亲所做的相同啊……或许时代更迭,花落復开,可同样覬覦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腐化的人心并未因上一代的廝杀而有任何改变。
有差别的是,上一时代,是萨伊之争……而这一时代,是隆伊之争罢了。即便是你曾经认为的朋友,在繁华当前,亦能弃你于不固……那样的残忍无情,如何能想像?付出的真心荡然无存,唯有自己,才能靠自己站起。
──诺桑事后曾想。
不过这样的岁月中,何其幸运,何德何能,依旧有着愿意与自己肝胆相照的人哪。
他啊,其实是受幸运女神宠眷的吧。
六号,再度的这个日子,承载了多少次的痛彻心扉,他一次也不会忘记。
十年前,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父亲与母亲从此真正的远离了他,却也贯彻了稚弱心灵蜕变的苞芽。
一年时,诺桑以鲜血划下誓言,选择强大,选择踏上復仇的道路,至死不悔。
一年后,此时此刻的这日,脆弱再也无法与他灿金的背影划上等号,犹如扎根的树木般矗立于地,直擎天际。
这年,他────
「大致上都可以,欢迎你们。」勾起脣角的笑容,诺桑恍若能穿透人心的双眸闪着暖喣的色彩,纤细的手指持起桌几上的墨笔,面看鹅黄信纸,忽略一瞬奇异的直觉,已准备洋洋洒洒写下他的名。
「对了,诺桑,前些日子听闻赫兰归来之事,可是真的?」空气中忽地插入这么一句话,怀斯面露好奇地问。
「那个拥有如画般俊美面容的男人?传闻他早已强大不已,却在一年前忽然消失的杳无踪跡,出外锻鍊自己……此事原来是真的啊。」萨区领袖轻轻叹息。
「可惜看得见的,不一定得的到。」那人沉沉的嗓音再度无奈道,怀斯一听,拍了他的肩,两人笑声忽起。
「你别了吧,他早已效忠诺桑,岂是你碰的起的!」笑声猖狂,怀斯悄悄向另一人使了个眼色。
彼此早已约好,在这地北天南的间聊之后,诺桑签名落下之际,他们的计画便将展翅而翔。
却未料及,这随意的交谈,竟是触碰了诺桑心中敏感的刺麟。在心底冷笑了声,曾经他以为那势必是玩笑,却没想到真有这么一日。
「诺桑,如果我有一天被人抢走了,你会心痛吗?」
「依你?怎么可能……」
「所以呢?会不会……稍微为我的离去而难过?」
「如果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却因没有把握而询问一些没意义的问题,而不去追寻,那我想畏缩的那人没有资格要别人为他难过的。」
「所以你是想要的东西,我是那人?」
「随你想。」
「也是,只有我能永远守护你,要是我走了,谁有资格站在你身旁呢?」赫兰霸道地夺取自己的呼息,满足地轻叹。
听到他们的对话,下意识地,诺桑纤细的指尖开始使力,笔尖逐渐凝聚墨水,悬于空中不动。
忽地,诺桑收起笑容,一脸冷漠,「赫兰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们担心了。」听见那陡然冷若冻霜的语气,神情一凛,两人顿时感到一股冷意由背脊爬上头皮,阵阵发麻,不寒而慄。
只是连怀斯都无法臆测到的是,早在他那阴谋论甫即展开之前,便有更胜他一筹的事先发生,毫无预警地破坏了他们自认完美无虞的计画。
──惨败,事后仅能对他做如此註解。
顷刻间,诺桑墨黑西装上的银色别针开始闪烁辉芒,引起他的注意,隐于酒红披肩之下,因此其他人并未察觉。
霎时只有他一人深深讶异那别针的转变,它开始缓缓震动,特定规律的起伏程度令他簇起双眉──赫兰?
不该离去的──诺桑清楚现下的自己根本不该离席。而深知如此是在打破原则的情况下,心底的直觉却强烈得令他不敢忽视。
……赫兰,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放下早已因凝聚滴滴墨水而晕开桌面的墨笔,鹅黄的信纸上签名之处一片洁白,诺桑示意了下自己的歉疚,起身走至离会议桌有些距离之处,退去一旁的手下,让自己的任何对话无法收入他人耳中。
被留下的怀斯仅是不发一语地抿紧下脣,忽略从旁而来艾莱等人的森寒目光,握紧拳头,暗咒自己的多话。明明只差一步,签了名权力就全数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啊……再等等,就可以除去这人了,哼。
走到窗欞布幔一隅,诺桑深吸一口气,澄澈的瞳孔瞬间璀灿譬若星辰,嘴角一抹温柔的笑容,意料之内听见那迷人的嗓音传入耳畔。
「吶……诺桑,听见我的声音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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