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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然后呢?”
侧院中,赵飞飞与容姝儿瞪大眼睛, 围在明朗身边, 焦急追问。
明朗面带羞涩,抿唇不语,其意不言而喻。
“哇!”容姝儿欢呼道。
“你就这般答应了?!”赵飞飞则惊讶不已, “这种事!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答应!”
“喂, 你什么意思?”容姝儿不满道:“你不要乱出主意。”
明朗娇羞转为茫然,啊, 为何不能答应?
赵飞飞十分老辣的模样:“先不说女子的矜持。你起码要让他吃点苦头, 为你多花点心思和时间, 得来不易, 方知珍惜啊。”
明朗笑起来, 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内心的煎熬,被劫持后,以为就要阴阳两隔, 那一瞬心中涌现出巨大的遗憾, 当他出现, 说出那一番话时, 她唯一能给出的反应, 便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既然心意相通, 又何必故作矜持。这世上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或许不被珍惜, 明朗却知道,容翡不是那般的人。而容翡找到她时努力克制的慌乱和微微发抖的手指,也让明朗不愿忍心再折磨他一分。
怪只怪, 那晚月色太动人, 此刻想起,那月光仍在心头荡漾。
当晚容翡将明朗抱回容府,明朗身上套着容翡外衫,虽财物被劫一空,发容看起来干净整洁,倒未让人起疑,回到府中,众人方知明朗其遭遇,大惊之余不免庆幸容翡心思缜密,否则以明朗当时境况,难免引起外人非议。
那劫匪三人当场丧命,根据线索,官署又找到另外被劫持的几位女子,证实劫财之事,后续事宜交由刑部处理。
“以后是不是该叫你……阿嫂了?!”容姝儿对此事最乐见其成,开心不已。
明朗霎时满脸通红,“不要……不要乱叫。”
“早晚的事嘛。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唐玉钏被送走了。”
明朗微讶。
唐玉钏早晚要回烟州,却未想,容翡竟动作迅速,一日都不多留她了。
那唐玉钏彻底被吓乖了,一听容夫人说最近有一商队要去烟州,问她是否愿意与之同行,立刻便答应了,马上让仆从收拾东西。
这趟上安之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场,来时的雄心壮志已彻底灰飞烟灭,还差点送掉一条小命,以后再也不来了。容夫人仍旧客客气气,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送她回烟州。
倒也不担心唐玉钏回去哭诉,量她也无胆量扭曲事实,至于她所受的“委屈”,单凭一条“谋害公主”之罪,容家替她挡了下来,唐家便要感激涕零了,哪里还敢言谈其他。
至于容老夫人那里,容翡亲自修书一封,其中述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唐玉钏一走,容夫人立刻叫来了明朗。
明朗完全不知如何面对容夫人,也不知容翡如何跟容夫人讲的,总之,容夫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容夫人满面笑容,见着明朗后嘴巴便一直未合上。
“快来,坐我身边来。”
容夫人拉着明朗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明朗脸快要烧起来了,这时候方觉自己是否真的有欠考虑,不应该那么快点头,又或者应交待容翡一声,先不要公开……看看,现在何等的尴尬。
事实上尴尬的只有明朗一人。
“真没想到,我曾经所想,竟一朝成真。阿弥陀佛,当真老天惠泽啊,今年要去多奉点香油钱。”
明朗:……
所以您老人家一早便有这意思吗?明朗心道,那还给我说亲……
“来来来,这手镯给你,你先戴着——这是容家家传之宝,代代相传。如今便传给你了。”
明朗吓一跳,哪里敢要,慌忙推辞。
却被容夫人强硬的戴上。
除容夫人外,二夫人三夫人相继来了,俱笑意吟吟。
“早说小朗与容家有深缘,果真如此。”
“以后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这般最好,给我们也省不少事。”
平日里本分寡言的两位夫人却是直爽的性子,也不管明朗臊得慌,就这么直当当捅破最后一层纸,当她是自家人了。至于她们口中的省事,大抵也是担心完全一个陌生的媳妇进门,少不得磨合,明朗是熟人,知根知底,自然省事。
二夫人送明朗一只压箱底凤头钗,三夫人则送出她们家乡最著名的貂绒大氅,外加一袭兽皮地毯。
“不要客气!不准客气!”
明朗根本推辞不过。
许久不见的容静儿也来了,她与母族的那位少年心意相通,只待容国公回来最后议亲。
多数时候容静儿便在房中做女红,绣嫁妆等。
“……阿嫂。”容静儿文文静静,一本正经叫道。
本来她比明朗大,平日里明朗还需叫她一声静儿姐姐,如今却反过来,被叫阿嫂。
明朗揽着容静儿胳膊,面红耳赤的告饶,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容静儿方笑吟吟放过她,却又笑道:“我没什么好送你的,日后你和阿兄新房里的绣品便交给我吧。”
明朗:……
说没什么好送,还是送了明朗一方手帕,一只香囊。
明朗感觉这些天天天在收礼,已经收不过来了。就连容姝儿都预备要送,只还未寻到满意的东西,正满大街找呢。
这是什么道理,为何都要这么表示一下。
明朗简直忐忑的不行,容翡却不以为然。
“送你就收下。大抵算作见面礼,应该的。”
明朗:……
这么一想,明朗方感到有些神奇,从前也听过些许关于定亲婚娶之事,总说如何麻烦如何繁琐,又会延伸多少有的没的矛盾各种心思各种磨合等等,然而到了她这里,却省却了诸多步骤环节,众人几乎是立刻接受了她并随之十分自然自觉以及迅速完成了各自身份的转变……
反倒是明朗自己,尚未完全适应,仍觉得不真实。
所以,她与容翡,这便算是在一起了吗?
“手伸出来。”
晚上对坐吃晚饭时,容翡对明朗说道。房中只有他们二人,乍看起来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然而那气氛却与从前天差地别。
容府上下仿佛所有人都知晓了明朗与容翡的事,下人们自不敢明目张胆议论,但各自都心照不宣,看二人那目光中意味深长的眼神,真真让明朗如坐针毡。
明朗总算明白为何会有婚前男女不得相见之风俗了,缘因实在太不自在了。
她本就是冲喜娘子,倒少了这规矩,也不知是幸运还是折磨……
两人这么对坐,独处时,明朗几乎不敢看容翡。
居然就这么在一起了吗……
那日容翡所说的话,犹言在耳,明朗每每想起,都觉不真实,像梦一般,容翡那样的人,竟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当时不觉得,事后想起来,每一句都动人心魄,甜言蜜糖。这将永远铭刻于心。
相比起来,容翡除了那晚有些局促与异样外,貌似很快恢复如常,又是那个从容淡定的容大人了。
“手伸出来。”容翡道。
“哦。”明朗忙伸出手。
接着,手腕上便被套上一物。
明朗讶然,那是一只胡人风格的皮革手链,褐色皮面上绣着两只鲜艳的蝴蝶,接扣处缀着一对价值不菲的圆润珍珠,简单而别致。最重要是,那手链较宽,正好挡住明朗腕上还未消除的淤痕,柔软的皮革面又不会磨到伤口。
……又收到礼物了……
……怎么连容翡也送礼,难道也算见面礼……
收礼总是开心的,明朗笑道:“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
容翡颔首,略一沉吟,道:“正式的定情物,待你伤好后,再陪你去买。”
什,什么?明朗正喝水,差点呛到。
定情物?还有定情物的吗?
明朗本就不自在,这一下刹那耳朵发烫,满面通红,又有种莫名好笑的感觉,定情物什么的,好正式呀。
明朗握着那手链,半是脸红半是不好意思,道:“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容翡笑起来:“我不用那些。你不必准备。”
哦。明朗哦了一声,心思却立刻被带走了——
他笑起来好好看……
容翡对外虽清冷疏离,在府中家人面前时倒还随和,尤其在明朗面前,并不吝啬笑容。但明朗如今才发现,他笑起来竟这般好看。
容翡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吃饭吧。”
哦。
咳嗽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连夹菜都那么优雅……不笑的样子也好看……手指怎么那么长……
明朗目光乱飞,心里噗通噗通完全停不下来,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乱七八糟。
两人彼此无言。这对他们来说不算稀奇,以前偶尔容翡太累或明朗学业太累时,彼此便不说话,亦不觉得尴尬。前些日子心意未明之前,两人也曾有过一段无言以对的微妙时刻。
然而此刻的微妙却全然不同。
“要喝汤吗?我帮你盛。”
“啊,我自己来。”
“……好。”
两双筷子同时伸入同一菜盘中,倏然同时一顿,彼此对视,又立刻转开。
过一会儿,筷子又在某菜碟中相遇,旋即立刻分开。
明朗抿唇低头,耳尖发红,嘴角翘起。
容翡目光柔和,唇角轻勾。
是因为关系的转变吗?
从前平常的,自然的一个举动,眼神,如今仿佛都充满了别样的意味。那早已熟悉的容颜与神情,也仿佛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明朗忍不住总想看容翡,而每每抬眸相望时,几乎都能碰到容翡的目光……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一直在看我……
不要这样子,女孩子多少还是要矜持一点。明朗提醒着自己,总觉容翡虽也有一些变化,却远比她自在冷静一些。
晚饭过后,明朗回了侧院。
下人收拾好桌子,容翡仍坐在桌后,注视着明朗的位置,许久未动。
不知为何,明明人就在眼前,他却心里好像总想着她,总忍不住看她。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仍是她,也不再是她。
刚刚她一缕发丝不小心勾在了发钗上,换做从前,定毫不犹豫伸手便帮她理好,然而方才那一刻,五指竟似近乡情怯般,不敢动作。
容翡一手探在胸口,看着明朗坐过的位置,再望望门外如水的月色,忽然笑了。
笑心跳的失控,笑不曾有过的失态,笑如少年情窦初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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