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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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裴渡轻轻啄过的侧脸, 仍在隐约泛着热气。
不愧是学什么会什么的天才剑修,举一反三的功夫倒是厉害。
谢镜辞摸了那地方一把, 看他眼中的混浊渐渐退去, 面上潮红却是半点没消——在系统给出的兔子精人设里,裴渡感官被动情期占据大半,做事全凭本能。
如今骤然清醒, 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对谢小姐做出的那些举动, 只觉羞耻难言。
“应该没事了吧。”
谢镜辞松了口气:“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渡垂着长睫摇头:“无碍。”
她的心情颇为微妙,知晓他心中难堪, 沉默着摸摸鼻尖:“系统的指令无法违背, 你放心, 我毕竟和它同处了不少日子, 绝不会多想。”
他俩一前一后撞见这种倒霉事, 无论如何, 总归算是惺惺相惜。
裴渡体会到的难堪与纠结,她都曾无比清晰地亲身感受过,因而不会对他异样的举动感到多么难以接受。
身为过来人, 她懂其中的辛酸。
谢镜辞本在尝试安慰他, 眼前的少年却眸光一动, 哑声开口:“谢小姐, 对不起。”
这回轮到谢镜辞愣住了:“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我——”
“我以往从不知道, 原来谢小姐时刻忍受着此物威胁。”
裴渡脱了力道, 倚靠在身后门板上, 说到这里,竭力吸了口气,眼底现出一抹暗色:“这般辛苦, 我却一概不知, 让谢小姐遭罪……抱歉。”
听闻谢小姐出事后,他曾自责过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裴渡知道谢镜辞对琅琊秘境起了兴趣,在东海蹲点数日之久。
琅琊秘境现世多年,其中并没有修为高强的妖邪,以谢小姐的实力,定不会遇上丝毫危险。
他作为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没理由去那里找她。
结果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听闻她身受重伤,裴渡几乎发疯,连夜赶往东海,入了琅琊。
在这一年里,他无数次地前往琅琊秘境,自始至终一无所获,直到那日身处鬼冢,看见谢小姐一步步向他走近,恍惚得如同做梦。
他原以为尘埃落定,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是生活在另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桎梏之下。
到头来,裴渡什么都没能帮到她。
“你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这种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谢镜辞摸摸他脑袋:“总之……我们还是尽快找到蛊师,把它们换回来吧。系统没有恶意,你不用担心,至于那魔气——”
它身份不明,谢镜辞拿它毫无办法,更何况那玩意儿已经藏进识海,连沟通交流都成问题,不愿同她说上一句话。
“至于那魔气,系统乃是天道化身,既然它声称会将其解决,想必不用我们多加担心,静观其变就是。”
她说罢稍作停顿,看一眼裴渡被冷汗浸湿的额前碎发,拿了块手帕为他擦干:“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蛊师。你若是没事,我们就出去吧?在房里待得太久,孟小汀和莫霄阳该着急了。”
*
凌水村的客栈位于村庄东北角,因为整个村落地处偏远、鲜少有外人前来,恰巧又撞上蛊师作乱,生意很是萧索。
谢镜辞甫一推开房门,就在大堂中央见到孟小汀与莫霄阳。
坐在两人身旁的,是在马车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顾明昭。
“辞辞!”
孟小汀一眼便瞧见她,扬了唇笑:“裴渡的伤好些了吗?快来快来,顾公子在跟我们讲凌水村里的奇闻故事!”
“好多了。”
谢镜辞颔首,步步上前,露出好奇之色:“什么奇闻?”
顾明昭笑笑:“几位来得凑巧,刚好赶上凌水村一年一度的往生祭典。”
他生得清秀,五官都没太大特色,属于丢进人堆会被直接淹没的大众脸,唯有笑起来的时候与众不同,一双眼睛亮盈盈弯起,如同点燃黑暗的火星。
谢镜辞顺势接话:“往生祭典?”
“东海里多的是宝藏,宝贝一多,寻宝之人的尸体自然也年年都有。”
他双手并拢,放在跟前的木桌上,咧嘴一笑:“我们为超度海上亡魂,顺便祈求神明庇佑,每年都会办上一场往生祭典。”
“神明?”
裴渡思忖道:“我听说东海不信神明。”
“但总要走个形式嘛,不然海上那样危险,倘若没有点心理安慰,出海很难受的。”
莫霄阳抬眸,有些纳闷:“但我们来凌水村的时候,不是遇见过一座庙宇吗?那里面的神是叫……水风上仙?”
“水风上仙的庙,不知道在那里杵了多久。”
顾明昭耸肩,对那庙宇并不在意:“一个没落了几十年的神仙而已,你去问问如今的村民,没谁还记得他——我在这里生活二十年,从没听到有人提过。”
谢镜辞安安静静地听,心中下意识生出一些困惑。
看那座庙宇的模样,规模不小、装潢一丝不苟,应该曾被村民们用心祭拜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所有人对水风上仙避而不谈?
孟小汀对神庙不感兴趣,拿右手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问:“那蛊师呢?你在这儿住了这么久,知道被村长讳莫如深的那件事吗?”
“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顾明昭挠头:“其实那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隐隐听过一点风声——我听说,潮海山里曾经发生过不可告人的大事。”
一瞬的沉默。
孟小汀:……
孟小汀:“就这?就这就这?”
“我也不知道更多了啊。”
顾明昭摊手:“你们不知道,整个村子的老人都在故意瞒着那件事,我曾经有意询问,全被毫不犹豫地赶走了。”
当时村长见到树林里的三具尸体,哪怕在极度恐慌之下,也没对谢镜辞透露分毫。
看来那件事,当真被埋得够深。
当下线索太少,谢镜辞想不出前因后果,本想再询问一些关于往生祭典的事,忽然听见身后的老板娘一声笑:“呀,村长,您怎么来啦?”
她倏地回头。
凌水村村长生了张平易近人的样貌,许是过多奔波操劳,眼底是墨渍一般浓郁的青黑。
她并无太多身为长者的威严,与谢镜辞四目相对,极有礼貌地扬唇笑了笑。
“我姓宋,诸位唤我宋姨便是。”
村长坐在角落里的木凳上,眼尾轻勾,引出道道荡开的皱纹:“我与其他人商议一番,决定将当年之事告知各位……还望诸位道长出手相助,救救这个村子。”
谢镜辞抬眼一瞧,周遭大堂空旷开阔,偶尔有几个行人路过,想起当年一事的隐秘,不由出声:“在这里说?”
顾明昭很自觉:“村长,我是不是应该走掉?”
村长却是摇头。
“不必。纸包不住火,如今出了这种事,那段过往终究会被挖出来,瞒不住的。”
她似是颇为感慨地一笑,嗓音渐低:“当初在潮海山见到第一具尸体,我们就应当意识到……这是一出复仇。”
谢镜辞眼皮一跳,听她继续道:“当年的事被瞒了许久,连明昭都不曾知晓,在潮海山里埋了个人——准确来说,是个邪修。”
大堂外阳光明朗,屋内却隐隐生出透骨的寒气,连空气都恍如凝固。
孟小汀问得小心:“邪修?”
“那是个女人,骨瘦嶙峋的,身边带着个儿子。”
村长瞳孔已有些混浊,目光却是温和澄澈,谈及此事,微蹙了眉:“她不爱说话,也不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多加来往,在某天突然搬进来,在凌水村生活了五年。”
她说着叹了口气:“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年纪尚小,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当初谁也不会想到,在风平浪静的五年以后,会突然出现诸多村民的连环失踪。”
连环失踪。
谢镜辞眉心一动,如今在凌水村中上演的,也恰恰是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不见。
“与近日不同,我们没能发现失踪之人的遗体,凶手隐藏了一切线索和踪迹,一时间人心惶惶,一旦入夜,便没人敢踏出家门一步。”
村长如同自言自语,目光逐渐凝起:“在最初,没有谁怀疑到她头上。”
莫霄阳一如既往地好奇宝宝:“最后是怎么发现凶手的?”
“我记不太清了。”
她摇头:“应该是有人整日盯梢,无意中发现她的异样。后来所有村民一并前往那女人家中,在她床头的木柜里,发现了一把仍带着血的刀。”
既是邪修,就要汲取他人精血和气运,以供自己修行。
谢镜辞对此心知肚明,并不觉得多么诧异,身边的顾明昭则是恍然大悟:“为了给枉死之人报仇,村民们杀了她埋在潮海山。那女人的儿子与此事无关,得到了一条生路,却因目睹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生怨恨、特此前来复仇?”
村长默了片刻。
这是个逻辑清晰且完整的猜想,与当下发生的一切都极为吻合,她却皱起眉,沉沉摇头。
“有问题的并非那女人。”
她说着一顿,加重语气:“而是她儿子。”
莫霄阳愣住。
“她虽是邪修,实力却并不强,甚至因为平时连饭都吃不上太多,模样瘦削得厉害——直到那晚我才知道,她之所以那样瘦弱,还有另一层原因。”
村长凝神道:“不知诸位道长可曾听闻过,天生邪骨?”
在修真界里,会有极少数人拥有先天性的罕见体质。
例如裴渡的天生剑骨、当代妖族领袖的重瞳,至于邪骨,顾名思义,是残忍与暴戾的象征。
这种体质极其稀少,谢镜辞只听说过大概。
裴渡缓声应道:“听闻身怀邪骨之人天性嗜杀,喜食鲜血,能通过旁人精血增进修为。”
“正是。”
村长扶额,目光渐深:“我们轻而易举制服了那个女人,试图将她绑好时,我娘却察觉了很不对劲的地方——在她脖子和手腕上尽是牙印、撕裂的伤口和被小刀划开的血痕,像是无数次放出鲜血,给其他人吸食一般。”
孟小汀打了个寒颤,听对方继续道:“在那之后……便是那孩子突然冲出,朝我们发动袭击。我们那时毫无防备,他又身怀邪气,一不留神,便让他劫走那女人,逃去了潮海山的方向。”
故事已经逐渐成形。
孤苦伶仃的女人生下了天生邪骨的儿子,发现那孩子以鲜血为食,当时的她究竟是何种心情,如今已是未可知。但为了继续将孩子抚养长大,她决定背井离乡,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没人认识她的小村庄,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最初几年,是她亲自划破皮肤,把血液喂在孩子手中。
可后来他越来越大,对于鲜血的渴求也越来越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抵达凌水村的五年之后,孩子终于喝上了其他人的血,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一路追赶,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在潮海山里找到他们母子两人。那孩子天生怪力,释放出的邪气更是骇人,村里所有人一齐涌上,千辛万苦才将他打倒在地。”
村长嗓音更低,语气多出几分涩然:“那女人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给我们磕头,声称一切都是她的错,若想报仇,冲着她去便是;小孩则顶着满脸血告诉我们,所有遇害的村民都是他一人所杀,与他娘亲无关。”
除她以外,没有人再说话。
空气硬邦邦地凝着,老妪沉默须臾,继而开口:“可那孩子生性残忍,一日不除,就算不祸害凌水村,也会有更多无辜之人遭到残害。大人们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将他即刻处死。”
谢镜辞想,然而那人还活着。
“可他却活下来了。”
村长自嘲笑笑:“在我们即将动手的那一刻,女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骤然烈焰冲天,热浪涌来,所有人都被掀飞数丈之远。我虽不懂得修真之法,却也能看出,她是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想要助那孩子逃跑。”
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忘记当日地狱般的景象。
邪火四溢,将整片树林轰地点燃,那孩子仓皇逃窜,很快便不见踪影,而他们被热浪震飞,邪气横冲直撞,地上满是血迹。
那女人双目淌血,癫狂地又哭又笑,一遍遍地叫着:“求求你们,放我儿一条生路吧!”
谢镜辞听得入神,猜出这是种同归于尽的自爆手段,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倏而一怔,出言询问:“她用了那一招,村子里其他人居然还能侥幸活下来?”
“许是她气力大损,那时我们虽然或多或少受了伤,却并未有人死去。”
村长摇头,不知为何露出了犹豫之色,声音更低:“那女人放出火浪之后,仍然活着。”
她说罢一顿,语气虽轻,却掷地有声:“于是我们杀了她,每人一刀,埋在了潮海山里。”
在当年的凌水村,有十几个人无辜枉死,连尸首都没见到。
也许那个女人当真没有杀人,顶多知情不报;哪怕她是个优秀的母亲,拼尽全力只想保护那个被自己生养的孩子,但无法否认的一点是,这是个可耻的帮凶。
她的儿子是一条命,死去的其他人,却也有和睦美满的家庭,以及日日夜夜守望着他们回家的家人伙伴。
他们无法允许让她活下去。
“在当年,东海位于凡人界与修真界之间,受律法所限,不能肆意杀伐,大多数人连鸡鸭鱼都没杀过,更别说是杀人。”
村长说着,微不可查地一笑:“为分担罪责,在场除了我,每个人都刺了她一刀,并一同立下誓约,绝不泄露此事。”
孟小汀一愣:“为何单单除了宋姨?”
“我那时才十几岁大小,有人念我只是个小孩,从我手里拿走了刀。”
谈及此事,她的目光不自觉柔和许多,却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正色:“后来我们搜遍整座山林,都没能发现那孩子的踪迹。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没想到……他还是回来了。”
“他就算回来,复仇也根本没有道理!”
孟小汀咬牙:“本就是他和他娘亲害人在先,你们杀了那女人,也算情理之中——当年死去的那些村民仇还没报,他哪里来的脸面,做出一副受害者模样?”
村长只是笑着摇头,一言不发。
“在我们看来,他娘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邪修,但对于那孩子而言,她是他一生中唯一的倚靠了吧。”
顾明昭若有所思,语气淡淡:“先是放血喂他,又背井离乡,带他来到凌水村,从他的角度看来,那女人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过讲道理,我也觉得杀了她的做法并没有错。”
恨与爱皆有原因,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因而会做出不同抉择。
莫霄阳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他话音方落,忽然听见一道吱呀的开门声,一时瞪大眼睛。
谢镜辞亦是微怔。
她原本以为住在客栈里的,只有他们这一行人,没想到随着一扇木门打开,竟从屋子里走出了个女人。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女子看上去很是年轻,五官秀美,面色却是苍白至极,看不见一丝血色。她显然也没料到会撞见这么一大群人,略作停顿,朝他们点了点头。
顾明昭并不意外,抬手挥了挥:“韩姑娘!”
女子抿唇笑笑,并未多做逗留,很快转身离开。
谢镜辞:“这位是——?”
“她只说自己姓韩,是一个月前住进客栈里的。”
顾明昭不愧是自来熟的交际花,笑着挑了挑下巴:“韩姑娘行踪神秘,时常离开客栈。”
“好漂亮。”
孟小汀毫不吝惜对美人的赞美:“只不过她穿了好多衣服,外面那件袍子又大又闷,不会热吗?”
顾明昭耸肩:“她一直都是这样,也不喜欢旁人碰她——谢小姐,你怎么了?神色好像不大对劲。”
“她……”
谢镜辞皱眉,与裴渡对视一眼:“在她身上,似乎有非常微薄的灵力。”
*
直至傍晚,那位神神秘秘的韩小姐也没回到客栈。谢镜辞没等到她,抢先等来了凌水村一年一度的往生祭典。
“往生祭典可是大事。”
莫霄阳少见地一本正经:“我听说,村民们会舞龙环海,并向东海进贡,那蛊师要想闹事,今天是个绝佳的时机。”
如今祭典方起,正是舞龙环海的一项。
按照习俗,村民会以鲛绡织成长龙,以村长为首站在最前,绕着海岸步步前行,一面走,一面洒下贡品。
其中要经过的地点之一,就是潮海山下。
祭典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无论如何都必须执行,绝不可能因为那行踪不定的蛊师有所耽误。谢镜辞走在人潮里,放缓呼吸四下张望。
月明星稀,薄薄的乌云宛如海潮,将大海也映作了深沉的灰黑色泽。岸边灯火明灭不定,倏然一晃,引出水中一道道泛起的涟漪。
若有若无的压抑与紧张,在人与人之间逐渐蔓延。
他们已经离潮海山越来越近。
“奇怪。”
莫霄阳突然出声:“你们有没有觉得……雾气好像变浓了?”
谢镜辞:“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放眼望去,潮海山高高耸立,好似黑暗中屹立不倒的巨人。缕缕白烟从山脚下生出,蜿蜒前行,来到他们脚边。
谢镜辞还闻到一股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好——”
莫霄阳一句话还没说完,嗓音便戛然而止,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心知不妙,循着他的声线望去,不由蹙起眉头。
什么也没有。
在扭头的瞬间,莫霄阳、裴渡、孟小汀、乃至所有参加祭典的村民,全都没了身影。
围绕在身边的,唯有越来越浓、稠如牛乳的白色雾气,以及不远处巍峨而立的沉默山峰。
谢镜辞蹙眉,一步步往前。
雾气被少女纤细的身影冲破,如水波般渐渐荡开,她四下环顾,走了半晌,仍未找到其他人的丝毫身影。
毫无征兆地,身侧传来一道簌簌疾风。
“辞辞?你是辞辞吗!”
孟小汀的嗓音猝不及防传入耳边,她下意识回头,与气喘吁吁的小姑娘四目相对。
“大家忽然之间就消失了……太好了,你还在!”
孟小汀有些后怕,左顾右盼地小跑到她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蛊毒加了幻术,那人倒是玩得出神入化。”
谢镜辞冷声笑笑,手中白光一现,亮出嗡鸣不止的鬼哭刀。
它在急着出鞘。
“要论灵力,潮海山里最浓,那蛊师应该藏在山中。我打算进山。”
比起将所有人屠戮殆尽,他更想逐步折磨,眼睁睁看着村民们绝望的丑态。
想必那人正躲在山里偷笑。
孟小汀连连点头:“那我也去!”
随着潮海山一点点靠近,谢镜辞始终没见到除了孟小汀以外的其他人。
四周充斥着诡异的香,雾气浓得看不见前方景象,除了呜咽风声,只有孟小汀叽叽喳喳的声音。
“真奇怪,为什么我们两个能恰好碰上?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的潮海山?其他人怎么样了?”
“这里应该还是东海,只不过受了幻术,幻境与现实虚实交加,让我们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周围其他人。”
谢镜辞走在前面,嗓音清清凌凌,落在大雾里:“蛊师藏在暗处,小心。”
她话音落下,忽然感到不大对劲。
潮海山人迹罕至,冬天落下的叶子铺满了整条道路,脚踩在上面,会发出沙沙响声。
可当她细细去听,无论如何,都只能听见一道脚步。
属于她一个人的脚步。
可孟小汀还在说话,因为站在她身后,看不见模样与表情:“我知道啦。”
鬼哭刀嗡地一震,心脏咚咚跳了下,沉沉撞在胸腔。
孟小汀走路时常大大咧咧,对于她踏踏的脚步声响,谢镜辞再熟悉不过。何况对于常人而言,行走之际,怎可能不发出丝毫响动。
那如今跟在她身后的是谁。
或是说……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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