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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鉴上刨冰幽幽发着冷气, 宫女慌忙为殷明鸾打起扇子来,玉秋吩咐着宫人去唤御医, 檀冬命人开窗透气, 一时间坤宁宫变得一团混乱。

只因为皇后娘娘在张嬷嬷走后差点倒在了地上。

殷明鸾皱了皱眉头,忍住心口一股恶心之感,抬手示意宫人不要慌张。

不多时御医过来了, 摸了摸殷明鸾的脉象, 紧锁了眉头:“娘娘思虑过重,有些伤了身子。”

殷明鸾忙问:“孩子有事吗?”

御医再细细诊断片刻:“暂时无碍。”

殷明鸾放下心来。

待御医走后, 殷明鸾让寝殿里侍候的闲杂人等都出去了, 才对心腹玉秋和檀冬说起心事。

“今日许太后只派了张嬷嬷过来, 她以为仅凭张嬷嬷就可以拿捏到我, 让我去慈宁宫为她祈福, 到那里她必定会有后招等着, 企图对我和胎儿不利。”

玉秋和檀冬像是经历了劫后余生,送了一口气说:“还好娘娘没有被张嬷嬷吓到。”

殷明鸾却没有高兴起来:“只怕是暂时躲过了。”

玉秋和檀冬相互对视一眼,笑容也渐渐淡了, 她们两人看着殷明鸾心事重重的样子, 轻声道:“娘娘, 方才御医说过, 让你不要多虑的。”

殷明鸾勉强笑了一笑:“无碍。”

她轻轻蹙眉思索着。

今日是因为许太后小看了她, 还以为她同从前一样。只是, 日后许太后若再以祈福为理由逼迫她, 该如何是好。

想到许太后弄出神神鬼鬼的流言,殷明鸾心中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不能让这不祥之兆落在她未出生的孩子头上。

已经是八月,殷明鸾模糊想到了, 那个犹如梦一般的前世中, 这个时候京畿忽然发起地动。

那次地动似乎没有死人,倒是伤了几人,却让朝堂上下都战战兢兢,只因为近来局势紧张,有心人一牵扯起来,异党攻讦简直是没完。

殷明鸾让玉秋扶起她,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到了窗棂边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哗哗啦啦一场雨让人陡然在心里生出了痛快之感。

殷明鸾扶着玉秋的手,心中拿不定主意。

她自有身孕以来,一直躲在坤宁宫,这是最安全的。

但是只靠躲是不行的。

殷明鸾看着细密如织的雨幕,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八月好,蟹膏已肥,本宫要开蟹宴,邀内眷及诰命夫人们一同享乐。”

早菊已经盛开,团团簇簇的,金黄可爱。

许久不曾露面的皇后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女眷赏了菊花,就坐在花厅中享用起螃蟹。

食蟹也有讲究,腰圆锤、长柄斧、青龙勺、日月镊等等统共八件,称为蟹八件,一般的人家面对这蟹,可能束手无策,吃了个七零八落,但是这难不倒宴会中的贵妇人们。

谈笑间,一只蟹被吃得干干净净,还能将它身体的残余合起一个完完整整的蟹。

殷明鸾面前摆着一只蟹,她却没有动用的意思,与众位夫人饮过一盏菊花酒,她的杯子里却只是清水。

众人对殷明鸾恭迎了一番,殷明鸾挑好了时机,正要表演一番麟儿托梦的戏码,她眯起了眼睛,就要装作睡去。

“皇后娘娘万安。”

殷明鸾眉心一动,睁眼一看,竟然是殷宝华。

殷明鸾看见殷宝华还是有一点不自在的,可是殷宝华看起来全然没有这种感觉,她很顺口地叫她“皇后”。

殷宝华笑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大婚不久就得了好消息,嘉阳也想来讨讨喜气呢。”

殷明鸾不解问道:“嘉阳要怎么讨喜气。”

殷宝华说道:“请皇后娘娘赐旧衣,嘉阳沾了娘娘的宏福,想来也能让裴家二老心愿了结。”

殷明鸾一阵无言,原来殷宝华是来求子的。

她吩咐了玉秋去取来旧衣。

玉秋去殷明鸾旧衣的时候,殷宝华还挑了一个侍女跟上她,对着皇后的旧衣还挑挑拣拣,弄得玉秋都有些恼火。

糊弄完殷宝华之后,殷明鸾再次饮一盏清水,就稍稍往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

底下众位诰命夫人哪里会定下心来专注吃喝?她们一刻不停地注意这上方皇后的动静,看见皇后微微闭上了眼睛,竟然是一副熟睡的姿态,底下本来是欢声笑语的,这下静了个彻底。

不知等了多久,许是有一刻钟,皇后身边的宫女像是才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肩,喊道:“娘娘,娘娘。”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寂静无声的花厅之中,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看见,皇后倏然转醒,然后迷瞪着说道:“本宫做了一个梦。”

“娘娘,是什么梦呀。”

只见端庄美丽的皇后轻轻皱眉,抚了抚肚子:“本宫的孩子在梦中告诉本宫,他是星宿投胎,预知京畿一处叫大平村的地方要地动,特在梦中告知本宫。”

坐下的贵妇人们各自惊疑不定,左右互相望了望。

她们有人信了,有人却不信,当然有人想到了近期宫中朝中的一些事情,准备着回家和夫君商量商量。

正在她们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反应之时,只看见皇后又笑了笑:“大概只是个荒唐的梦吧,”她稍微扬起声音,“夫人们用些点心。”

于是夫人们也笑了起来。

宫中宴会过后,皇后白日被腹中胎儿托梦的奇事就被传开了。

殷宝华回到公主府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她将殷明鸾的旧衣试着穿上,对着镜子前后照了一照,然后脱了下来。

她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钗,问道:“驸马回来了吗?”

侍女说道:“驸马去了西院。”

殷宝华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然后恢复如初,她淡然吩咐:“让驸马过来,”她冷冷地说,“若驸马不来的话,抬也要把他抬过来。”

侍女听了,不觉更加战战兢兢。

不多时,裴元白果然过来了,他脸色难看,像是恼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他身上的衣袍像是破了一块,是放在和殷宝华壮硕的侍女在拉扯的过程中被撕扯开的。

裴元白将院中的侍女都轰了出去,然后指着殷宝华跳脚:“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殷宝华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体统?我兄长为当今天子,我母亲为太后,你不过是我殷家的家奴而已,也敢妄称体统?”

裴元白脸色难堪至极,但是这个时候,他想起了父亲裴昭的话。

“公主骄纵,但是这段时间你万万不可和她争执。”

裴元白很清楚,父亲的“这段时间”指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裴元白对殷宝华的怒气也渐渐消退,他略微有些心虚地坐了下来。

殷宝华冷眼看着裴元白安静坐了下来,以为是自己的发作震慑住了裴元白,她笑了一下,抬起下巴说道:“桌上的酒是宫宴里皇后娘娘赐下的,裴郎,用些吧。”

提到“皇后娘娘”四个字,裴元白脸色变幻了一阵子,殷宝华就冷冷地看着,觉得看着裴元白这种痛苦的样子,让她格外顺畅。

殷宝华又说:“不若将皇后娘娘的酒送到西院,让秦氏也尝尝吧。”

“不——”裴元白出言制止。

殷宝华笑得更痛快:“裴郎也觉得秦氏卑贱,不配喝皇后娘娘的酒。”

裴元白有些颓然:“宝华,别说了。”

殷宝华怔了一下,婚后的每一天,裴元白对着她都像是斗鸡一样,从不服输,现在,他却像是认输。

殷宝华在裴元白身边坐了下来。

自从嫁给裴元白后,自从大婚被裴元白羞辱后,她心中有一股恨意,却不知应该向谁宣泄。

秦氏卑贱,哪里配她恨?

可是她是在新婚之夜抢走她丈夫的人。

她恨着裴元白,但也一腔孤勇地爱着他,哪怕如今殷宝华早已知晓,裴元白懦弱,糊涂,不是良人。

裴元白坐在院子里,一盏又一盏地喝着菊花酒,最后他终于如殷宝华料想一般,醉了。

醉后的裴元白让殷宝华有些意料不到。

他跌跌撞撞就要走,殷宝华扶了他一把,然后他将头搁在殷宝华的肩上,环抱住了她。

殷宝华浑身冷一阵热一阵,她冷冷地说道:“裴元白,看清楚了,我是谁。”

裴元白将手臂收紧了一些:“宝华,我对不起你……”

殷宝华的脊背挺得笔直,她的嘴角抿得很紧,但是现在,她陡然松懈下来。

侍女帮着殷宝华将裴元白扶上了床。

殷宝华揽镜自照,眼神飘到了一边,看见侍女捧上的殷明鸾的旧衣。

殷宝华握紧了梳子,梳齿密密麻麻,扎得她的手有些疼。

她淡淡说:“拿下去,我这里不用了。”

侍女顺从地带着殷明鸾的旧衣,退了下去。

殷宝华将梳子放在镜台,她极缓慢地走到了床边,低下头,看着裴元白。只见裴元白眉头紧锁,像是很是痛苦。

殷宝华缓缓解开衣服,俯下身去……

当裴元白握住她的腰身的时候,殷宝华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寒冷:“看清楚了我是谁吗?”

“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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