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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交汇,竟然有种心灵相通的默契。
姜觅又道:“救人之后,藏人也是个问题。有一处地方你知我知,你可以把人安置在那里。”
萧隽扯了一下嘴角,可能是太久不笑,笑容都显得那么的生疏和冷淡。暗夜中孤身独行这么多年,每一次夜行都抱着有去无回的决绝。便是全须全尾的回了,这冰冷的王府也没有等他的人。
而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人在他临行前同他一起谋算,也会等着他归来,犹如前路的明灯,照亮他脚下的路,也指引他归来的方向。
“姜觅,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觅心下翻了一个大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她画饼。画饼虽然管用,但也不能一直画啊。
“你快去吧,等会过了那些侍卫换班的时辰就不好了。”
萧隽点头,熟门熟路地从后窗跳出去。
夜风从窗户进来,吹得那龙凤喜烛的烛火摇曳乱晃,仅是几息之后又恢复如初,仿佛方才的人影交错都是错觉。
姜觅抬头望去,花顶雕梁复古精美,置于此间恰似富贵与权力双重设置的牢笼。她入了这牢笼,势必要和萧隽齐心协力冲出去。
小初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不停传出去,她时不时地骂上一两句,他们的声音在寂夜中分外的清楚,传入有心之人的耳中。
这一夜太过漫长,姜觅几乎是掰着手指在等。
五更天的梆子响过时,一丝寒气若有似无地飘了进来,随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近到床边,轻轻拂开了华美的喜帐。
“回来了?”
“嗯。”
一阵衣料摩擦细微声响过后,萧隽换好衣服。
黑暗中姜觅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矫情到在计较什么男女之防,且为了两人说的话只能彼此的耳,还故意贴了过去。
“事情如何?”
“如你所料,人已救下。”
“那就好。”
说明她猜对了。
当今的那个陛下确实是懂得如何恶心人的,果然小人之心还得以小人之心度之。京中这么大,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用南平王为地牢,关押曾经的南平王世子还要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所以她之前大胆猜测,这些年关押纪连和顾霖的地方就是南平王府!
既然顾霖被救下,那么当年的真相便能明了。
顾霖不能言语,但能写。
姜觅没有急着问,她在等萧隽自己说。
幽静的黑暗中,萧隽的声音无起无伏地诉说着,那一字一字仿佛都是从地狱深处传出来一般,透着彻骨的寒与阴森的冷。
当年先太子病重,顾霖也连拉了好些天肚子险些下不了床。那一夜正如纪连所说,先太子病亡之后柳文杰直接发难。所有的随从侍卫皆中了毒,身体虚脱的顾霖被当夜关押,此后再也不见天日。
这倒是和姜觅猜得差不多,她不明白的是萧昶既然将顾家认定为谋逆的乱臣贼子,为何多年来暗中关押顾霖,而不是公开斩首以示龙威。
“他到底在找什么?”
黑暗中,萧隽的眼睛已经漆黑如永夜。
“前朝的宝藏。”
前朝皇族的奢靡荒诞,正是亡国的原因。
元祖帝夺取江山之后,自然也得了杨氏一族所有的财宝。建国之初要大兴社稷,于是他便将那些财宝一分为二。一半用来稳固朝野安抚民心,一半留给后代子孙。
除去历代君王,知道那宝藏存在的还有当时元祖皇帝最为信任的第一代南平王和第一代安国公。
先太子接到南平王府的那封信中,正是提到了那一半巨财。南平王说一旦将那些东西挖出来,必能解百姓于水火之中。
“所以先帝和你外祖父的那次大吵,就是因为这件事?”
“元祖皇帝曾有口谕传于每一代帝王,曰:非大难国危,宝不出。若宝出,则江山乱,乃子孙无用。”
先帝不愿当一个无用之君,所以不愿将宝藏挖出。而南平王一心想解当时灾情之困,便与先帝据理力争,最后君臣二人不欢而散。谁能想到当夜里先帝怒急攻心暴毙,这才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那些黑衣人把安国公的那个院子翻了一个底朝天,怪不得萧昶一直留着顾霖的命,原来全是为了前朝的宝藏。
这个时辰了,睡是不能再睡的,因为一早还有进宫谢恩。
天蒙蒙亮,她打着哈欠梳妆打扮。镜子里映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虽略有疲色却仍然瑰丽又楚楚。
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苍白如鬼但艳绝人寰。他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也在凝视着他们。
“你真好看。”姜觅喃喃着,“我也很好看。”
她转过头,直视着萧隽如深渊般的眼晴。
“我们这么好看,所以只有我们给别人好看份,谁也不能让我们好看!”
“好。”萧隽应着。
他真的好喜欢说狠话都这么好听的人,他很庆幸从一开始的坦诚相见,所以他能在这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正视自己一身的黑与浊。
秦妈妈和子规静立一边,将他们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既为他们的处境感到担忧,又替他们和谐的相处感到欣慰。
出了这道门,他们便不再是他们。
姜觅全身都透着对萧隽的嫌弃,离得远远的满眼都是鄙夷与厌烦。而萧隽继续着自己又呆又傻的模样,只是原本木然的脸上多了一些委屈。
两人刚出王府的大门,迎面遇上一行禁军。为首的正是柳仕原,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要带着人进王府。
柳仕原行了礼,说是逆贼顾霖被乱党劫走,陛下下令全城搜查。
姜觅一听柳眉倒竖,一脸的娇纵与不忿。
“我就知道我和王爷八字不和,成亲的当天与囚车相遇,还要对一个逆贼行长辈之礼。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你们说这门亲事是不是克我?柳大人你可要好好搜查,务必要把那姓顾给捉拿归案,免得有人怀疑我与那逆贼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柳仕原身为禁军副统领自然耳聪目明,对她为何没睡好一事一清二楚。方才就瞧着她眼下有青影没遮住,哪里不知道她所言非虚。
“臣职责所在,定当全力捉拿逆贼。”他说这话时,眼睛看向了萧隽。
这位慎王殿下呆傻多年,但无论是陛下还是祖父都一直未曾真正相信,皆是私下叮嘱过他要多留意。
当他听说此人不行时,心中竟有种隐蔽的欢喜。再看这人呆呆傻傻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但再仔细小心一些总没错。
他几步上前,仿佛关系很亲近般大力拍着萧隽的肩。
“王爷,恭喜啊。”
说这声恭喜时,他语气中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嘲弄。
萧隽木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姜觅冷哼一声,“柳大人你就别白费劲了,王爷他比三岁的孩子还不如,你和他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你赶紧搜查逆贼,我和王爷还要进宫施恩。”
她几步到了马车边,见萧隽没有跟上来,当下脸一沉,怒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上马车!”
萧隽像是很惧怕她,低着头过去。
柳仕原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又目送马车离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后那个小年轻道:“可惜王妃娘娘这样的大美人,慎王居然无福消受。”
另一个禁军啧啧,“也难怪慎王无福消受,这王妃嫁人之后,脾气越发的变本加厉了,寻常的男人哪里消受得起。”
“闭嘴!”他喝斥着两人,心里想的却是那样的美人,必是要最厉害的男人才能消受。
马车渐渐远去,刚刚还装可怜的萧隽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气势也陡然变得阴森吓人,他沉沉地吐出四个字:“柳氏该死。”
当年的事,柳文杰是关键。
萧昶能称帝,柳家功不可没。
姜觅点头,“柳家必定一早就和你皇叔暗中勾结,只等时机一成熟便动手。一个在京外发难,一个在宫中变政,显然是蓄谋已久。”
马车一路前行,京中的气氛明显很紧张。
听说四处城门皆封,宫里下了旨意务必要在两日之内将顾霖捉拿归案。禁军和宗天府的衙役们随处可见,搜查得十分严密,几乎可以说是十步一哨,隔上几步远就能看到顾霖的画像。
“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真像做梦。”萧隽低语着,突然撸起自己的袖子伸向姜觅。
他手臂的皮肤极白,虽劲瘦却线条紧实。
“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掐一掐。”
还有这样的请求?
姜觅都反应不过来,这人冷静非比常人,也会患得患失?
她眼波一流转,潋滟之色顿生。既然有的人诚心诚意的请求了,那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掐上一掐。
一掐下去,指甲印立显。
“再用点力。”
行吧。
她只好真掐了。
如此掐了好几个来回,只见萧隽的手臂上全是红红的指甲印。
“还不够,若不然你咬一口?”
姜觅目露怀疑之色,“你真的还没清醒?”
“嗯。”
那好吧。
她抓着萧隽的手臂狠狠咬下去,牙印立马出现在指甲印之上。萧隽还说不够,让她再多咬几口。很快萧隽的手臂上除了指甲印牙印之外,还有她的口水。
萧隽端详着自己满是印子的手臂,皱了皱眉。
“还不够。”
说完,他自己咬了几口。
牙印叠着牙印,姜觅忽然脸一红。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既然自己能动手的事,干嘛方才还要麻烦别人,真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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