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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衣息见她脸上浮起了羞恼之色,连耳垂都泛起了粉色的红晕,一时便绷不住笑了,只说:“我说的不是刚才我亲你这回事。”
烟儿一愣,回身望向郑衣息,见他正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自己,方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他是在说刘氏给他安排正妻一事?
“让我来猜猜烟儿心里在想些什么?”郑衣息将烟儿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边显出一抹染着讥诮的笑意,一边好整以暇地望着烟儿。
他的手也随着话语覆上了心口之地,霎时让烟儿的双靥烧红了起来。
“报完仇,我再娶了世子夫人。再多一年的功夫我就会厌了你,还了你卖身契,放你自由对不对?”
话音甫落。
烟儿倏地垂下了头,被窥破了心中隐秘的她浑身不自在,连在她心口处作乱的手掌也顾不上阻拦了。
“爷的好烟儿,那位刘小姐进不了门,我也不会娶除你以外的人。”郑衣息边说着边覆上了烟儿的粉唇,轻啄了一下才放开了她。
*
三日后,郑国公府果然办起了花宴。
刘氏花重金从城东的花卉铺子里买了不少名贵的花种,一是预备着给上门赴宴的客人们赏玩,二也是为了显出她内侄女的好处来。
刘晚晚其人,最为钟爱兰花,整日里钻研古书典籍,倒也被她钻研出了个侍弄兰花的法子来。
此次花宴,刘氏便想让内侄女在花宴上大展风采。
所以一大早刘氏便派出了身边的陪嫁婆子们,让她们先去刘府将刘晚晚接到郑国公府里来,算着时辰,刘晚晚也该到了才是。
刘氏在花厅里一边待客,一边不停地喝茶。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好几回却还是没有瞧见刘晚晚的身影,她心里升起了疑惑,便以内急为理由悄悄走出了花厅。
这时那几个被她派出去的婆子们才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只见那几个婆子们个个汗流浃背,脸色惨白无比,遥遥地瞧见刘氏之后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喊道:“夫人,方才锦衣卫去了刘家,已是把刘家所有的男丁都擒拿了,女眷们也下了狱。”
第68章 求
郑国公府的这场花宴不欢而散。
刘氏的父兄以及内侄统统下了狱, 女眷们还好些,交了钱财出去总能保住自己的清白。
刘晚晚因姿色出众,没少受到狱卒的调笑,只是却无人敢上前去进犯她。
刘氏花了不少银钱疏通, 只是刘家此次犯的事儿与五皇子有关, 朝中的门生和旧日的同僚们都只能装聋作哑, 不敢在立嫡大事之前站队惹圣上不快。
刘家一倒,五皇子以民充敌、滥杀无辜、以此顶功的行径便兜不住了。东宫等的便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出动人手百般弹劾五皇子。
即便有生母刘贵妃作保,五皇子的地位还是岌岌可危。
郑国公府也受了刘家的牵连, 不仅郑衣息的婚事被搁置了,连带着郑容雅与朱家的亲事也告吹了。
郑容雅日日在家中以泪洗面,郑老太太心疼孙女,便把她唤到了荣禧堂, 好声好气地劝解了一番。
谁知这郑容雅满心满眼地只装着朱家三郎, 一门心思想要嫁去朱家做朱家妇, 如今郑家受了刘家的牵连,朱家弃了木石之约改聘其余人家的小姐。
郑容雅受不住这等打击,便趁着丫鬟们打盹的时候, 偷偷拿了根绳子意欲上吊,幸而被廊道上的婆子瞧见了, 赶忙把她救了下来。
这也把郑老太太和苏氏疼坏了, 嘴里咒骂朱家人无情无义的同时, 还数落着郑容雅的蠢笨。
最后还是郑衣息出面连恐带吓地骂了一通,郑容雅才收起了寻思的念头, 整日只枯坐在自己的闺房里,半步都不肯出。
郑老太太自诩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虽则如今郑国公府受了刘家的牵连,可到底没有损伤根骨,至多半年的功夫便能安然度过此劫。
只是对于刘氏来说,娘家的倒台无异于灭顶之灾,她虽写信给了去往西北的郑尧,可心里却明白郑尧不会在此时归京,更不会为了她的娘家与圣上、东宫作对。
即便他回来了,又能如何呢?
短短几日功夫,刘氏便苍老了十岁,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个个担心不已,身份比寻常丫鬟高上两分的白芍便对刘氏说:“若不然夫人去求一求世子爷,咱们府里也只有世子爷能与东宫说上话了。”
话音甫落。
本就郁愤难当的刘氏霎时抬起了淬着毒意的眸子,朝着白芍的滑嫩姣美的脸蛋便扇去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明辉堂正屋之内,让屋内伺候的丫鬟们俱都身子一凛。
这可是刘氏第一次对白芍动手。
被打的脑瓜子嗡嗡作响的白芍立时跪在了地上,美眸里泫着泪,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夫人息怒。”
刘氏恼火的胸膛不断地上下起伏,只是除了巴掌以外,她却是说不出半句反驳白芍的话语来。
没错,整个郑国公府能与东宫说上话的人只有郑衣息。
要想救她的娘家,似乎只能去求郑衣息。
可她怎么愿意?那可是杀了她孩子的仇人,多少个午夜梦回,她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喝他的血。
白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时刘嬷嬷则悄然走进了正屋,把盛怒的刘氏扶到了紫檀木扶手椅里,又板着脸数落了白芍几句,白芍这才哭哭啼啼地退了下去。
而后刘嬷嬷才温声规劝刘氏道:“夫人何必与这小蹄子置气?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国公爷虽想把她带去边关解解闷,可夫人您不愿意,国公爷不也没把她带走吗?”
刘氏听罢只是摆了摆手道:“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在意这个?”
郑尧的宠爱于她而言半分不值,所以她才会把白芍推出去伺候郑尧。
刘嬷嬷笑得愈发柔和,只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夫人您是奴婢此生见过最聪明的人,自然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事涉立嫡一事,且有刘贵妃为五皇子作保,五皇子必然性命无忧。圣上只会迁怒我父兄,这一遭怕是难过了。”刘氏边说着边落下了两行泪,她细长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手掌肉里,可却是察觉不到本分痛意。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听得刘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而后与刘嬷嬷说:“随我去澄苑。”
*
郑衣息已在澄苑内候了刘氏好几日。
这一日又是等到了日暮昏黄的时候才从书房内走了出来,才刚踏足廊道,却迎面撞上了刘氏与刘嬷嬷。
他倏地敛起了笑意,眸光紧紧落在与他遥遥相对的刘氏身上,眸子里的得意已悄然爬上了眼梢。
“母亲。”一声染着讥讽之意的称呼,混杂着能冻死人的冷厉,青天白日的让刘氏出了一身冷汗。
她硬着头皮走到了郑衣息身前,朝着他笑了笑,“母亲有话要和你说。”
郑衣息回身朝着书房的位置挥了挥袖子,等刘氏迈步走进书房之后,便给双喜使了个眼色。
双喜上前拉住了刘嬷嬷,笑着说:“嬷嬷随我去耳房吃些果子吧。”
刘嬷嬷自然不能跟着刘氏一起进书房,只是她担心自己的主子,一边被双喜拉着往耳房走去,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书房内。
郑衣息坐在了扶手椅里,正含笑打量着刘氏。母子十几载,这是刘氏第一次走进他的外书房。
冷汗涔涔之余,刘氏不忘左右环顾书房,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讥诮之意。
郑尧嘴上说着厌恶这个儿子,可却把私库里的大多器具都送来了澄苑。
只是此刻刘氏不能把心思用在此处,她勉力收起了心内的嫌恶,抬眸望向了郑衣息,“母亲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求你。”
郑衣息好似十分讶异,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哂笑道:“母亲竟还能有事来求我?儿子可要洗耳恭听了。”
话里明晃晃的讥讽意味。
“我母家遭了劫,太子那儿可否请你转圜一回?总要保你舅舅表哥表妹他们的性命才是。”刘氏没了法子,只能厚着脸皮如此对郑衣息说。
她已预想过郑衣息会如何回答,左不过是嘲讽她一回,亦或是将她辱骂一回。
总之不可能会痛快地答应此事。
可出乎刘氏意料的是,郑衣息笑着盯了一会儿刘氏,对她脸上浮现的祈求与哀切神色十分满意。
“好。”
一声答话让刘氏猛地抬起了头,旋即撞进了郑衣息不怀好意的眸子里,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翘头案之后,毫不遮掩自己笼在自己外.围的森然恶意。
“母亲不高兴吗?”郑衣息说话时笑意不达眼底,眸中露出的寒芒仿佛要把刘氏凿穿一般。
刘氏局促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不是不高兴。”
是不敢相信。
郑衣息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仿佛是在作证着刘氏的疑惑,伪装的笑意淡去之后,郑衣息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
只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刘氏,说道:“只要母亲服下这药,我就会去东宫求太子对刘家网开一面。”
第69章 复仇(上)
对于刘氏来说, 这笔买卖几乎可以算是稳赚不赔。
仅仅只是让她服下面前的药,兴许就能让刘家人得以保全性命,即便刘氏心中再多疑惑,此刻也只能呆呆地望向郑衣息, 眸中写满了无措。
郑衣息将刘氏的犹豫与害怕尽收眼底, 而后便残忍地一笑道:“母亲若是不愿意, 就罢了。”
他游刃有余地收回了那一瓶装着药丸的瓷瓶,而后便似要离开书房一般从扶手椅里起身,俨然不给刘氏有任何犹豫的时间。
而刘氏也被郑衣息的决绝所逼,立时便把那瓷瓶攥在了手心, 说出口的话语带着浓浓的颤栗,“你可会食言?”
她心里已然做了决断。纵使知晓郑衣息不安好心,可刘氏又能如何?她能在这内宅里搅动风云,却是不能在朝政上使出什么力来。
她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刘家败落, 也不能瞧着自己父母双亲、兄弟姐妹们丢了性命, 昔日的门生姻亲们因为东宫的缘故不肯施以援手, 如今也只有郑衣息这一条路了。
刘氏视死如归般地握住了那一只瓷瓶。
而郑衣息则只是轻轻一笑道:“母亲该明白,如今不是我求母亲服下这药,而是母亲服下药后求我救刘家。”
他立在了不败之地, 只要刘氏有求于他,他就能拿捏住刘氏的命脉。
漫长的沉默之后, 刘氏也终于听出了郑衣息话里的冷然, 在那一刹那间, 她只觉得自己立在了万丈悬崖的末端,前方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而郑衣息就是将她逼上悬崖的人。
刘氏的脑袋里的怔愣只持续了一会儿, 很快她便忆起了出嫁前夕慈祥和蔼的父母双亲为她添妆的景象,那时的母亲鬓边微白, 攥着她的皓腕说道:“囡囡要一生平安喜乐。”
那是生她养她的爹爹和娘亲,为人子女者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爹娘死去?
“我会把这药服下。”刘氏讷然抬头,望向郑衣息时正巧撞进他满是得意的眸子里。
而后,她便顶着郑衣息灼灼的目光,放那瓷瓶里的药丸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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