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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崇华殿门口恭恭敬敬的站着一排婢女,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服侍的婢女端着食盒进殿, 没过一会儿又悄悄端了出来。
门口等着的兰英低低的问:“里头情况如何?”
那婢女摇头,“殿下不想吃。”
兰英偷偷的往殿内瞧了一眼,只见太子殿下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目光盯着桌上的一封信笺, 脸色阴沉。
她赶紧收回视线,暗暗心惊, 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一个时辰前, 太子雷霆震怒, 连新娶的太子妃也扔在景霞殿不闻不问。适才太子妃的婢女还过来打听殿下什么时候回去。依她看, 殿下这种情形, 估计是没心思回去了。
“你先将饭菜端下去,吩咐人时刻煨着,免得殿下一会儿饿了要用膳。”
那婢女点头, 端着食盒轻手轻脚的离去。
罗青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各自心里小心谨慎。他们都是东宫里服侍的老人了, 这么些年来, 还从未见殿下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使得本来热闹喜庆的东宫, 瞬间成了一座寒冷的冰窟。
殿下还没吃饭,他们做下人的也不敢下去吃饭,得时刻候着, 就怕指不定什么时候殿下唤人。
又过了一会儿, 一个侍卫从远处急奔而来,跪在殿外,“报——”
“进来!”里头的人声音显得急切。
罗青本来还想进去通报一声的,脚才将将挪动半步又退了回来,感情他们殿下一直关注着外边动静呢,于是示意那侍卫赶紧进去,自己又亲自关上殿门。
侍卫进去片刻,又出来了,也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得殿内一阵轰隆声响,似乎是桌椅翻倒的声音,惹得殿门口一众奴仆心惊肉跳。那侍卫也仿佛逃离似的,脚步慌忙,很快就消失在暗夜里。
罗青与兰英又对视了一眼,互相推诿对方进去探一探,不用想,殿下此时定是怒到极致,谁也不敢进去触霉头。
犹豫了片刻,还是兰英进去了。
“殿下......”
“出去!”
兰英赶紧跪下,“殿下息怒,还请以身子为重,您将将大病初愈,太医说不宜动怒!”
“出去!没听见孤的话?”
他声音寒冷彻骨,令她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多言,只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桌子,上头的笔墨卷宗凌乱的散了一地。她赶紧恭敬的嗑了个头,又退了出来。
此时,崇华殿内静悄悄,连烛火也没让人点,韩湘君坐在椅子上,怒火中烧却无处可发泄。手上还捏着下属送来的密报,上头就几个字,“苏良媛失踪了。”
那个女人,又逃了!!
他咬牙切齿的想,这次捉到她,定然要狠狠收拾一顿!他都已经想好了上百种收拾的法子,就等秦忠带人将她捉回,届时,定要让她跪地求饶!!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仍是没有她的消息,心里又怒又慌,想起上次在北地西河镇她失踪的情形,又担忧会不会遇上恶人,这次,如果他的人不能及时找到她,她又会遇到什么?
但才起了这么个念头,又赶紧收回思绪,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那种不识好歹的女人,还担心她做什么?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罢了。
想是这么想,可随着时间过去,心里却越来越慌。依秦忠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一个弱女子,这里又是上京,他的地界,到处天罗地网,却为何过去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
莫不是真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思绪混乱,坐如针毡。等到凌晨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时,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叫罗青备马,飞快出了殿门。
............
韩湘君亲自带人出城找了一夜,仍是一无所获,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东宫,眼底是淡淡的乌青,神色疲惫。
随着她失踪得越久,他心中的焦灼越盛。
原先还想着等捉到人要如何如何惩罚一番,可此时此刻,心里的怒气半点也无,只剩担忧、恐慌和迷茫。心想,只要她回来就好,他一定既往不咎,也不罚她去庵里了,她想住东篱殿就住,想出宫也随她好了。
可眼下,她到底去哪了呢?
他靠坐在椅子上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想着那个女人到底能去哪里。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他蹙眉不悦,“何人在外头喧哗?”
“殿下,是我。”
王暄蓉新婚第一晚却独守空房,心里难过了一晚上,婢女安慰她说殿下或许遇到了要紧事急需处理。可如今,何事能比的上她们成亲重要呢?她心里委屈,但又不敢如何。昨晚听说殿下出门了,天光大亮才回来,也不知是去了哪里。想着他这会儿应该还没吃早膳,自己才又收拾心情过来,一来是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来也是觉得自己作为太子妃,理应表现贤惠体贴。
可才到崇华殿门外,就被罗青给拦了下来,听得殿内的人问起,希冀的说道:“殿下,我来给您送早膳了。”
韩湘君没什么耐心应付她,沉声说道:“罗青,让她回去!”
“殿下?”
王暄蓉是真的觉得委屈了,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没想到自己亲自来了,他竟然还不领情。觉得她的表哥突然让她很陌生,从昨日成亲的时候就发觉了,他心不在焉,没有一点成亲的人该有的喜悦。将她带回景霞殿后也不闻不问,与以往那个对她温柔有礼的太子表哥判若两人。
“表哥?”
她继续恳求,希望他能开门让她进去,昨晚已经独守空房,若是今日再被他拒在门外,这事传出去,她恐怕要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了。
然而,韩湘君却只觉得她烦人得很,此时他内心焦灼,哪里还有心思吃劳什子早饭?
“罗青!”他沉声再次命令道。
罗青头皮发麻,一边是太子妃,一边是太子殿下,得罪哪一个都不好。但此时却只能听命办事。他走上前讪讪一笑,“太子妃,请回吧。”
王暄蓉咬牙强忍泪水,又望了紧闭的殿门两眼,才带着奴仆不甘的离去。
............
秦忠亲自带人找了三天,从上京延伸到百里之外的各大州城,可谓是掘地三尺,但苏璃仿佛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煎熬了三天的韩湘君,终于支撑不住,又倒下了,连续发了两天热,太医院的人来来往往,不敢掉以轻心,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让他又清醒过来。
但他这一清醒,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脾气无常,阴狠暴戾,使得东宫的众人战战兢兢。朝堂上,更是做事不管不顾,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韩湘徵一党也只好避其锋芒,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众人只隐隐听说太子殿下出动上京的暗卫大肆寻人,也不知寻的何人,如此大费周章。倒是近身伺候的罗青,曾在太子病榻间,无意中听到他梦中呢喃,一直不停的唤着苏良媛的名字,结合殿下新婚那夜去了城外的庵中,便猜测得知,殿下寻的,恐怕正是东篱殿的那位呢。
一个女人,一个侍妾而已,以往只知道殿下甚是宠爱,却没想到,却宠得如此放不下。若是那位真被寻了回来,往后这东宫......他朝景霞殿方向看了一眼,暗暗摇头,恐怕得换了个天地。
一直在观望此事的人,还有景阳宫的王皇后,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在王暄蓉去哭诉了一番之后,终于坐不住了,突然在某个清晨莅临东宫。
“母后怎么来了?”
韩湘君坐在案桌前看卷宗,头也没抬。
王皇后看着这个她一手养大的逆子,原本以为是一只温顺的羊,却没想到竟是一头狠毒的狼,想到过往之事,她就恨毒了他。她挥手让内侍婢女们都出去,直到殿门关上,她才哼了一声。
“你如今翅膀硬了,四皇子一党被你掣肘得动弹不得。那你可有想想,是谁助你一臂之力?”
“母后是来给王家邀功的?”
“蓉儿嫁来东宫多日,却夜夜独守空房,你倒是说说看,此举为何?”
“不为何。”韩湘君撂下卷重沉眉看过去,“孤已经给了你王家太子妃之位,还不满足?”
“你!”王皇后气得不行,“我王家全力支持于你,却是如此回报的?”
韩湘君冷笑,“母后,当初咱们商量的可不是这样,孤娶了你王家之女,你王家不仅得了朝中要缺,更是捞了不少好处,利益已经达到。怎么,如今还想将手伸进东宫,管起孤的子嗣来?”
他眸子清冷犀利,仿佛窥破她内心深处的动机,令王后瞳孔一缩。
王家的确想控制东宫子嗣之事,嫡子、长子只能是王家之女所出,甚至也选好了王家其他偏房的几个妙龄女子,准备明年选秀时一起送入东宫。原本就是想着,假若日.后他韩湘君有异心,便可扶持幼帝取而代之。却没想,竟被他察觉了,直接釜底抽薪,如此狠绝。
王皇后竭力掩住眼底的慌乱,想了想,动之以情,试图劝说一番,“可蓉儿何其无辜?她从小就心仪于你,如今被你冷落至此,整日以泪洗面,昨日还在本宫那哭了一通,但半点也不敢怨你,而你......”
韩湘君极其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以其责问孤,母后倒不如想想是谁将她当棋子送入东宫,她即愿意做这枚棋子,那就安分的当个棋子就好,看在母后的面上,孤自然不会亏待于她。至于其他的,孤也奉劝一句,适可而止!”
他说完,便让罗青送客,王皇后气得发抖,她没想到,联姻才短短不到两个月,这个逆子的狐狸尾巴便露得如此之快。
她怒指韩湘君,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王家与你翻脸?”
韩湘君嗤笑,肆意而张狂,“你王家还有机会吗?”
此话一落,王皇后踉跄一步。是了,此时他最大的政敌也已经被他压制,皇上已经垂垂老矣,说不定哪日就要驾鹤仙去。整个豊朝,如今就是他说了算,他还怕什么?她王家再有势,难道还能造反不成?除了辅佐他,再别无他法。
机关算尽,反倒把自己给误入险境。
头一次,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与此人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如今是进退两难。但他若是想就此牵制住她王家,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后宫那点事,还有谁比她更明白的?
走着瞧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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