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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岭西领着徐静娴进入诊室的时候,忍不住侧过头,朝江耀瞥了一眼。
那孩子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注视着掌心的小虫。
雪白的皮肤,点漆的眸子。长睫如鸦羽般低垂,缓慢眨动着,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感。
分离性人格障碍——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就是“多重人格”。
这也正是江耀目前罹患的第二种疾病。
这种情况,在经历过严重创伤的儿童身上十分多见。
有一种理论认为,儿童在受到生理或者心理上的严重创伤后,无法接受现实,不愿意相信那些可怕的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们幻想出另一个人,来代替自己承受苦痛。
江耀,在失踪的那一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虽然警方声称,他身上没有被暴力侵犯过的痕迹,但是这样的孩子……这样一个遇到任何危险都无力自保,偏偏又相貌如此出众的孩子……
像一棵漂亮的没有刺的植物。
你可以给他浇水,打开窗户让他沐浴阳光。
你也可以折断他的茎条,捻拭他断处淌下的汁液。
他都没有办法反抗的。
温岭西压下心中的怜悯,转而微笑,对着徐静娴。
“他现在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社交能力也在逐步提升。”温岭西道,“所以,关于人格融合……”
人格融合,即,把分离出来的人格,融合到原本的人格里去。
这次的复诊,比之前约定的时间早了很多。
而江耀的父母是一直希望他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
温岭西看出徐静娴的心焦,正要为她详细解释人格融合的事,没想到,徐静娴却打断了他。
“不,温医生,我不是来带他做人格融合的。”
温岭西疑惑地一挑眉毛,却发现徐静娴望着江耀的眼神里,除了担忧,竟还隐含着一丝不安。
像受惊的小鸟。缩着湿漉漉的翅膀,藏身在黑暗森林的树枝中,瑟瑟发抖。
“他最近,开始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徐静娴说得很慢,似乎在斟酌用词。
温岭西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关注:“比如?”
徐静娴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却微微发抖。
“比如,他说,蜗牛住在他的耳朵里。”
第2章 粘液
“蜗牛?”温岭西一怔。脑中浮现出蜗牛这种软体动物在叶片上缓慢爬行的画面。
徐静娴的目光始终凝在儿子身上。而此时的江耀,仍然对外界谈论的一切毫无所察。
仿佛他安然地扎根于玻璃罩子中的泥土,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是指……耳鸣吗?”温岭西皱起眉头。在他们精神疾病领域,出现耳鸣乃至幻听的情况并不少见。
更何况江耀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他也总是说会听到另一个人对他说话。
“不,那不是耳鸣,也不是幻听。”徐静娴的语气十分肯定,或许她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所说的‘蜗牛’,和之前听到的声音不一样。那个会对他说话的声音,是来自他内心,并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可是蜗牛……他说有蜗牛住在他的耳朵里,他说他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个黏糊糊的声音。”
温岭西脑中再次产生了想象。
软乎乎的蜗牛,蠕动着两根柔软的触角。湿滑的身体拖出长长粘液,在耳道里黏腻爬行……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温岭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专业,更加可靠。他沉声问,“您带他去耳鼻喉科做过检查吗?”
徐静娴的回答是,检查过,一切正常。
江耀的母亲是退役芭蕾舞者,父亲是学者。两人都出身良好教养的家庭,家境也十分优渥。
因此徐静娴刚一发现江耀的异常,就带他去做了全面检查。
检查结果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无论是头颅,五官,还是任何可能相关的验血指标,江耀已经全都查过了。
基本上可以排除生理病变。
“而且,除了那个蜗牛爬行的声音……”徐静娴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身上,还开始出现一些很奇怪的……粘液。”
“粘液?”温岭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不会是蜗牛的粘液吧?”
“我对蜗牛不太了解,但……我想是的。”
徐静娴几乎每说完一句话,就会转过头去,担忧地望向儿子。仿佛生怕江耀再次在她眼皮底下消失。
这也是一种创伤后反应。当初她只不过一眼没看住,儿子就在自家院子里消失,这对徐静娴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就像真的有蜗牛在他身上爬过一样……有时候早上我去叫他起床,会看到他脸上,睫毛上,沾着一些干涸的粘液。还有衣服上,枕头上也有……可是这怎么可能……我们家里不可能有蜗牛的啊……”
徐静娴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她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近乎神经质地喃喃,“我已经把所有门窗都关起来了……家里的阿姨也已经把所有角落打扫过,不可能有蜗牛的啊……怎么还会有呢……”
——这已经有些过度自责下的强迫表现了。
温岭西在内心冷静地判断,并且作出了专业的反应。
他先将徐静娴的情绪安抚好,然后带江耀去做了进一步检查。
在他们精神卫生中心,有针对精神病患做的一系列专业量表和检查。这些都是在普通综合医院里做不到的。
为了不让徐静娴的焦虑进一步加重,温岭西把她托付给自己的助理,打算等全套检查做完以后再给她一个交代。
然而最终的结论还是令人困惑。
江耀的状况,甚至比之前几次复诊时还要好。
他的孤独症在好转,社交能力也逐步提升——正如温岭西最开始和他单独交谈时所得出的结论一样,江耀神隐归来后产生的那个副人格,正在帮助他从孤独症的玻璃罩子中走出来。
一圈检查做完,当温岭西把江耀带回诊室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等候的徐静娴,再次如惊弓之鸟般地跳了起来。
“怎么样?”徐静娴几乎一刻都等不及,她伸手将儿子拉到身边,仿佛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即便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可怕的天敌,她仍然反射性地想把儿子护在身边。
这样的过度保护反应,让温岭西心中的猜测愈发得到证实。
……恐怕,这一次,出问题的不是江耀。而是徐静娴自己。
温岭西暗叹一口气,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他决定顺着徐静娴的话聊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出把这位退役芭蕾舞者变得如此失态的原因。
“您说的那个粘液,有送去医院……或者实验室化验过吗?”温岭西知道江耀的父母人缘很广,在各行各业都认识不少朋友,“确定是蜗牛的粘液吗?”
“没有……没有办法……”徐静娴的眼神变得茫然,她缓缓摇着头,“那个粘液很快就会干涸消失,特别是在阳光下。所以无论是用棉签擦拭,还是直接把他的衣服枕头送过去,都没有办法检验……他们什么都检测不到。”
果然,在来到精神卫生中心之前,徐静娴已经尝试过了一切办法。
温岭西想了想,又问:“那您有没有试过让他换个地方睡觉呢?比如,在干净的客房里,或者是外面的宾馆……”
“我试过了,我都试过了……”徐静娴的语速忽然变快,她不断地摇着头,慌张而惶恐地喋喋不休,“不管我让他睡在哪里,蜗牛都会来……我甚至试过整夜整夜地开着灯,陪着他,可是我每次都会撑不住睡过去……我喝咖啡冲冷水澡甚至掐自己都没有用,我每次都会睡过去……摄像机里也什么都没有……那只蜗牛是隐形的,可是它很大很大很大……”
这是很明显的精神崩溃迹象。
“江太太?江太太!”温岭西心里一跳,连忙安抚徐静娴。
他轻拍着徐静娴的肩膀,试图让她恢复平静,与此同时有些担忧地朝沙发上看了一眼。
还好,江耀已经睡着了。他没有看到母亲崩溃失控的模样。
江耀蜷缩在沙发上,那只红色的七星瓢虫从他摊开的掌心逃脱,正顺着手腕,一点点地往上爬。
不知怎么,比起徐静娴近乎癫狂的表现,小瓢虫顺着少年手臂爬行的画面,令温岭西感到更加恐怖。
他急忙走过去,想抓走那只瓢虫。
然而手指还未触及,却顿在半空。
温岭西犹豫了一下,转身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用纸包上,这才把七星瓢虫放回到盆栽上。
七星瓢虫欢快地爬进了泥土里。
温岭西莫名松了口气。
身后再次传来徐静娴不安而无助的声音。
“温医生,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他……”
温岭西转过头,看到徐静娴已经眼眶发红。她的睫毛轻颤着,如同冰湖上一只心碎的天鹅。
温岭西沉默片刻,道:“江太太,您的丈夫最近在家吗?”
徐静娴摇了摇头:“他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了。”
温岭西拿起徐静娴面前的一次性茶杯,走到饮水机旁边给她加了点水。
尽管徐静娴到这里以来一口水都没有喝过,茶杯几乎是满的,但这个加水的行为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帮助她放松。
“那么您自己呢?我听说我们花滑省队邀请您去指导他们训练……”
“那个我已经推掉了。”徐静娴摇头。
“为什么?”温岭西问。
“因为江耀离不开我……他最近太不对劲了……”
徐静娴这样说着,又转头望向江耀,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把儿子搂进怀里。
然而江耀独自在沙发上睡着了。蜷着身子,睡得很香。
徐静娴只好收回手。就这样担忧地,满怀心事地望着他。
这一切落在温岭西眼里,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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