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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层层罗网已张的齐恬,只凭着直觉, 知道此番恐怕凶多吉少。心里转了一圈, 如今除非老爷子现身,要不然恐怕是指望不上谁了, 只好凭自己闯一闯这吃人的关。
心里一定, 反倒另生豪气,就看着对方如何出招。
被押的人挨个问过一轮, 齐恬这里自然问不出什么,一时屋里便沉默起来。
齐恬面上淡淡, 心里咚咚直跳, 直觉——戏核要来了。
座上几人对视了一眼,岩驹晃晃手里的一张令牌对百里道:“那就有劳大掌事了。”
百里淡定起身,齐恬却分明看出他眼里的激动和得意。想想当日就在蛮草界见过他同岩驹,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莫不是都要应在了今天?
一群人都被带到了一处后廊, 亦是一个传送阵, 齐恬心想着那头不知道是刀山还是火海, 结果一过去, 却是一间空空如也的小屋子。带她过去的那俩人,只管把她往屋里一扔,话也没多一句,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有妖精?!”齐恬看他们那样儿心里犯嘀咕。
再回身, 只见四面都是墙, 加一个天一个地, 旁的什么也没有,连个门都没见着,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这屋子出去。
“这是……要宅死我?……”齐恬纳闷了。
若是凡胎,还有个忍饥挨饿的担心处,她现在一清净仙身,往这里一待最多就无聊点,能怎么滴?!
四面看了会儿,她便在屋子正中选了块地方盘腿坐下了。
不对,不该这么平静,既然问不出东西来,后头应该是大招,没道理轻易放过她去。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边的墙上渐渐显出一个淡淡的影像来,待要看清时,又湮没了。齐恬心里一惊,赶紧走过去细看,先伸手摸了摸出现影像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别,还是石墙一堵。想了想,另换了神识去探。
只神识沾上墙那一瞬,忽然面前就显出一个金光内蕴的巨大石门来,透过门洞,甚至可以看到门对面满地的灵石和珍惜灵植,尤其齐恬还看到了一朵破冥花……
“停!”齐恬心里喊了一声,撤了神识回来,那门却依然在她眼前立着。另一边的风光似乎更清晰了些,齐恬不去看,却仍“看见”了狼牙尖子粉和七长青。
明明是富贵仙境的景象,齐恬心里却一片冰冷,——那些灵石,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场景,血流遍地,灵石滚至脚边,一人倒卧血泊之中。
幻境!齐恬想起了临走时候是谁接的令牌,想起了百里能说出那么多自己不为人知的细事,想起了岩驹的那句“大掌事”。
破冥花,她开始集中精神使劲想蛮草界那只逢甲兽的样子,还有漫山遍野的堕鹰绒,还有她曾经采了给韦蔷看过的各样看着稀奇的杂草……甚至她还想起了那群人争夺妖珠时候的厮杀场面……
她不得不想这些,因为她不能让自己想起燃灵鬼焰竹,破冥花已经出现了,若不是自己警觉,恐怕下一步就会在眼前“看见”燃灵鬼焰竹了,那就上了死路了!
脑子里有意识地疯狂乱转了一回东西,同时她那未曾打开的“门”背后的景象也开始随之转换。
紧接着,在她全无动作的情况下,那“门”居然自己就开了,然后,她就跌入了同蛮草界极其相似的一处“真仙境”之中。
齐恬知道不能再用“乱想”这个法子了,人的念头没有那么好管,而蛮草界里太多她不能去想的东西了。养天丝、辛比和士言的尸身、施符的地方、捡到的妖珠、自己杀的人、乐蕴找东西的样子……
她本就多妄念,如今这门里显出蛮草界的样子,也是因为她之前先想到了破冥花,之所以会想到破冥花,就是因为那门洞隐隐绰绰显出“珍贵灵植”的意思,从而带出了她脑子里关于破冥花的意象。
幻境可怕如斯,只一念接一念地勾人起念,便是明知道是局,又有哪个人能看住自己的心念呢?!
齐恬急了,这可比刀山火海还厉害多了,真正生死攸关,怎么办?!
急中生智,她之前练下的避难所功夫这会儿有用了,——直接起了一轮心诀,天地八变,变中有变,变再生变,可无穷尽。
熟门熟路的,一开始转起心诀,她就顾不上别的了。起初还是本着抱佛腿的心思去的,等真的抱上了,反忘了身后追的急情恶况,一心只顾解起炼制生灵丹元丹时那一套套看似毫无规律的丹诀来。
随着她心诀运转深入,方才在她身边显着“生机勃勃”“危机四伏”的“蛮草界”也慢慢静了下来,渐渐的风停草住,什么灵植灵草、灵石宝矿也跟着一件件隐去,最后只剩下苍茫一片,也不知是山是水,是天是海。
这幻境的“幻化”,靠的是人心。神识一沾上,就算种了因了,起步的什么各样珍稀金贵的东西,却是个最好用不过的引子。齐恬不就起来一朵破冥花么,那一笔明显亏了的买卖,在心上印记太深。
只沿着这条路,就能把一个人心里最想要、最求而不得的东西一样样勾出来,等这些东西一出来,人在境中,自然能生出与之相关的情节来。或者会有些妄想邪念,只那欲求的真心却是假不了的。只要这渴望欲求在那里,什么挡着它的,什么能利于它的,人心里就能一件件被幻境引出来。多少他们想知道的事儿,也都埋在其中了。
可这幻境必得是“境”,有“东西”才成。或者是“人”,或者是“事”,或者是“物”,这才能在里头显现出来。你让幻境给你来一个公式,或者来个牛顿第三定律,它可来不了,这不是“境”里直接能出来的东西。
那几个搂草打兔子的,都紧盯着齐恬这只肥兔子,想想她一个练气二级的异界人,能有多少历练,一进了这幻境,还不什么都交代了?哪知道幻境刚开了个头,只看到一朵破冥花,就死机了。
不止死机,后来干脆还彻底蓝屏了。
“她还能破幻境?!”百里都吃惊了。
“是不是桐江给她什么法宝了?”
“不可能,桐江自己都从来不敢进仙缘楼的。”
岩驹皱眉,喊了个随侍过来,吩咐道:“去看看她在干嘛。”
这幻境里全是各样阵法,那些屋子也都被法阵所护,神识都被隔绝在外的,要看里头情况只能传送进去。
一会儿那人回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回禀道:“那位、那位躺地上,好似……好似睡着了……”
“噗!”其中一个掌事喷了,“睡着了?那她、她怎么进的幻境?!”
“许是……许是进了幻境之后,睡着的?……”
“这异界人真是、真是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大家都是过仙门来的,自然知道睡觉这回事儿,只是都清净仙身了,怎么还这么多觉?!
“哼,许是识破我们的手段了。说来这位也真是同那头有缘,便从来没见她进过仙缘楼,一样做派。这睡着了,怕正是拿来对付幻境的,嘿,还真是个好法子。”
岩驹一笑:“那便让她睡着吧,我倒要看看,她们这异界人,一睡能睡多少日子!”
边上几个笑起来:“就是了,直等她醒来吧,一醒过来,还在幻境中。只怕越发分不清真幻了!”
那个叫人气急的齐恬,旁人看着她是睡着了,她却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她甚至知道有人进过这个屋子,只是她这种“知道”,好像不经过脑子似的,就那么纯然的“知道”。
又说她一路用心诀模拟着那些法诀,虽没有真的打出来,不算太耗费灵力,可毕竟也要消耗一些灵力的。那豆芽灵力如今只在用神灵法的时候能使唤得动,至于旁的什么法诀心诀的,只能用上自己引灵而来的那点灵力。虽可避难,这灵力不厚总是个大隐患。
再说心诀持续拆算不停,她渐渐发现了那些看似毫无规律可言的丹诀中的规律,实则都是天地八变的变形,而之所以炼程变化大,是因为起始定鼎诀之后,并不是按着固定的顺序走的,而是继续根据时气与丹诀的生克来变动,再加上中间那些“精炼诀”,才变得“变化多端”、“无从记忆”了。
她有天地八变为底,就相当于已经有了树干,便按着变化一一开捋其枝叶,中间许多不通或重复处,因她用心诀可拆解推算那些丹诀的变形来历,只多算它个七八十来回的,总能找到定根。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要是个寻常人寻常时候来做,事儿不繁,心只怕要烦死。这一圈圈转的,或者大半日不得进展,或者算一个错算一个又错,错个三四回就该撂挑子了。
只她现在全在心诀上,人就如个机器一般,好似天下只这眼前一事可做,只这一路可走,如何循环往复,她只照着定则挨个分解比对过去,心里安静得好似根本没有这个心一般,——这事儿,反倒好做了。
可苦了那些等她“醒”过来的人了,转眼已过了七天,这位还在那里挺尸,要不是一再派人去看了,他们都要担心这人是不是直接梦里睡死过去了。
若是旁的事儿,还有许多可以叫她开口的法子。只是此番要偷人秘法,这里谁不知道法比命值钱?除了这幻境引她自说,实在没有别的更好的手段了,偏这异界人实在各色,能睡过去不说,还忒能睡了,直叫人看了心里起急。
这时候齐恬也到了一个极限,——她的灵力在心诀上磨完了。这心诀解算不用真的打法诀,不算太耗灵力,那也经不住她一刻不停地盘算,这眼看就要“力尽”,偏偏她又“醒”不过来。
自第六日上把一整盘的生灵丹丹诀都对齐了,她就不自觉地进入了一种更深的状态,明明是躺着的,自觉却好似坐着,明明闭着眼睛也没有散开神识,却好像周围的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样的“识”中,没有神识所见的幻境,没有四四方方的屋子,倒是能“清晰”看到进出此间的“门”,却是一团缠绕流转的细细光团。齐恬本能地知道那该是一个法阵,只是她这“知道”,好像也不是在她自己的脑子里似的。
灵力将尽又无能为力,眼见着心诀不能再运转,或者就能真的应了那些人的愿望,——“醒过来”了。
可就在她灵力将枯的时候,之前为了能在炼丹的时候同时炼化生灵丹,巴巴的从无用经上学的“启灵路”,忽然默默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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