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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奕篇.红与白

6、选择

沈志斌和刘吉勇将霍雍绑架到某废弃厂房之后, 霍骁的人就到了，现场还开了直播, 让霍骁亲眼看着霍雍被阉割。

这天晚上, 是这十年来霍骁最开心的一晚。

他喝着酒，看着视频，压了十年的怨气终于疏解。

霍骁将视频存了下来, 后来还让薛奕看了回放。

薛奕留了心眼, 身上带了录音笔，一边看着还一边和霍骁讨论, 还刻意提到“刘吉勇”的名字。

可事实上在这个时候, 薛奕还没决定是否要利用录音对付刘吉勇。

方紫莹是很可怜, 也是她的朋友, 可是这世界上弱小无助的人多了去了, 她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也没有那么长的手，可以做到人人都帮。

然而就在薛奕犹豫的那几天里，她又时常会想起这茬儿, 晚上睡觉都有些不安。

她甚至设想了, 如果她选择不插手, 那么方紫莹最终的下场会如何。

结果, 真正令薛奕走出那一步的, 还是因为常智博。

那天, 薛奕和韩故、常智博又碰了次面, 薛奕将她已知的霍骁的秘密告知两人，同时也提到了霍雍被绑架的事，以及沈志斌、刘吉勇等人的恩怨。

薛奕认定, 霍骁已经对她敞开内心, 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深入霍家内部，或许还能从霍骁口中得知张、齐二人的事。

薛奕没有提到方紫莹的事，而是在商议正事之后，问起常智博关于她父亲的生平。

一说到薛益东，常智博总是怀念的，惋惜的。

同时薛奕也听的出来，他的口吻中还有一丝向往。

薛益东是常智博的榜样，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常智博还跟薛奕说，不要以为人生很长，还有的是时间遇到爱情、友情，这种事人这一辈子总共就只有那么两三次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二十岁遇不到的，四十岁会更难遇到，因为人在年少时还保有纯粹，等到成熟了，变得复杂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会有更多的防范，牵扯更多的利益关系。

连薛奕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她看到常智博如此惦记着薛益东，过了十年仍是对当年的热血赤诚念念不忘，她竟然会想到方紫莹。

韩故之于薛奕，是爱情，也是情爱，它能多持久，是否会刻骨铭心，再过十年都难忘记？这一点薛奕说不好，只能将它交给时间来证明。

而友情方面，她自问没有真心的朋友，又或者如同常智博所说，年少时更容易遇到，成熟了，复杂了，那就难了。

也许方紫莹就是那个朋友，也许不是，但她总得试一试。

现在她们都还能真心相付的朋友，再过几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霍骁影响，也变成那种虚假的人，到时候就更不可能了，倒不如趁着现在，她还没有私心且不图回报的时候，帮方紫莹一把。

而最重要的是，薛奕自问，如果是薛益东呢他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帮助常智博吧。

一想到父亲，薛奕有了答案。

……

帮助方紫莹从困境里挣脱出来，对于当时的薛奕来说并不难。

她手里握着刘吉勇绑架霍雍的筹码，早就想好了每一步的说辞，足以让刘吉勇服软。

只是薛奕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霍骁又给刘吉勇出了一道难题，让他去杀沈志斌，既能借此牵制刘吉勇，又能给霍雍一个交代。

薛奕得知之后，便去找了康雨馨，问清楚那天晚上的情况，得知康雨馨早就认出去上网的人是刘吉勇，还看到刘吉勇和宋金在门口吸烟，只是他却用了沈志斌的身份证。

这番说辞，康雨馨并没有告诉警察，她觉得麻烦，不想牵扯这些事。

薛奕听完，便和康雨馨作了约定，随即就去找了方紫莹。

方紫莹得知刘吉勇杀了人，震惊极了，直到薛奕将计划告诉方紫莹。

方紫莹问薛奕，既然知道刘吉勇杀人，为什么不揭穿他，这样她就能得救了！

然而薛奕的考虑却是，就算刘吉勇被警方调查，也未必能从他那里要走方紫莹的全部视频和照片，而且方紫莹被侵犯的事还会惊动警方，说不定连学校也会知道。

再者，刘吉勇杀的是沈志斌，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还会因为揭发刘吉勇把霍骁扯进去，这样顺藤摸瓜，指不定就会查到薛奕也在霍雍被绑架一事中掺了一脚。

方紫莹得知这来龙去脉，久久无法言语。

薛奕只说：“咱们的目的是先把对你不利的东西要回来，销毁。至于刘吉勇和沈志斌的事，你最多也就证明那天晚上刘吉勇回家的时间，至于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没看见，那是警方需要调查的，而且只要警方掌握了铁证，刘吉勇还能跑掉不成？”

那时候的薛奕和方紫莹，自然不会想到，负责调查此案的警员后来会被收买。

自然这是后话了。

就在谈判的那天晚上，方紫莹将薛奕请进门，又将母亲锁在房间里。

等到刘吉勇回来，薛奕便在客厅里，跟刘吉勇摊牌。

一开始，刘吉勇还有些小瞧薛奕，毕竟他是做生意的，买卖虽然不大，人却是油滑的。

直到薛奕拿出第一段录音，足以证明刘吉勇和沈志斌绑架了霍雍。

刘吉勇当即一愣，脑子蒙了，人也傻了，一时搞不明白薛奕到底是谁。

薛奕微微笑着，在原有的事实上进行了小小的改动：“那天，我也直播绑架视频的另一边，我和霍骁在一起。你的事，我都知道。一开始发现沈志斌找人跟踪霍骁的事，我也知道。”

事实上，薛奕当时并不在。

紧接着，薛奕又告诉刘吉勇，其实就在他假扮沈志斌上网那天，早就被康雨馨认出来了，只要她说一声，康雨馨就会去警局作证。

听到这，刘吉勇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一边恳求薛奕放过，一边承诺愿意为她做牛做马。

然而薛奕的条件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交出所有方紫莹的视频和照片，不得留备份。

薛奕还说：“方紫莹是我的人，你动她，就等于得罪我。我知道你这次‘立功’，是想跟着霍骁办事。所以你最好放老实点，否则只要我一句话，不但你前面那些事会白做，还会死得很惨。”

刘吉勇不是笨蛋，当下就想清楚了利害关系。

女人么，还可以再找，但命可就只有一条，不能玩没了。

现在薛奕握着他的把柄，随时可以决定他的生死，要么去报警，要么跟霍骁吹个耳边风，悄悄做掉他。

这两条死路他都不想选，他只想要活路。

而那活路，就在薛奕手里。

刘吉勇没有犹豫，很快就按照薛奕的吩咐，把所有视频和照片都拿了出来，包括上传云端的部分。

薛奕就坐在那里逐一检查，直到清理干净。

而就在那个时候，刘吉勇还多了一道心眼，跪在薛奕面前跟她卖乖，说他其实就是一时想歪了，根本没打算外传这些东西，以后薛奕指哪边，他就往哪边走，希望薛奕别怪罪他，还能帮他跟霍骁说几句好话。

薛奕扫过刘吉勇的嘴脸，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冷笑。

不过好在经此一事，刘吉勇以后绝对不敢对方紫莹做什么，恐怕还会反过来巴结、讨好，毕竟他也害怕方紫莹反过来跟她告小状，那倒霉的还是刘吉勇。

后来，方紫莹一路送薛奕离开小区，两人边走边小声说话。

方紫莹抓着薛奕的胳膊，一直低着头掉眼泪，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

薛奕就安慰了她一路。

方紫莹说，她之前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刘吉勇还狡辩，说是她有时候夏天穿的少，勾引他在先，就连她母亲都说，作为女孩子，她应该先学会自尊、自爱。

薛奕看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路，说：“小莹，勇敢一点，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有权利去伤害别人，你也不欠任何人的，不需要自卑，那些事根本错不在你，他只是在给你洗脑。”

方紫莹一边哭一边用力点头，将薛奕的话记下了。

薛奕见她仿佛“重获新生”的模样，心里跟着落下一块大石，也为这个晚上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只是当薛奕坐上出租车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却缓慢地消失了。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刘吉勇之所以会那么快认怂，之所以那样忌惮她，主要原因并非因为她手里的证据，而是她和霍骁的关系。

在刘吉勇眼里，霍骁就是晋升之阶，是他能够到的所谓权力的象征。

而她只不过是借了霍骁的“光”罢了。

权力啊，它原本就自带光芒，它可以令人俯首称臣，甘心跪舔，也会令人为它奉献灵魂，自荐为奴。

权力啊，还真是好用。

……

就在薛奕帮助方紫莹之后没多久，霍骁也开始对组织卖|淫团伙的事感到厌倦。

再加上薛奕给他吹的耳边风，令他很快意识到，这种事最终是纸包不住火的，将来事发会很丢人，议论他堂堂霍家大少爷私底下竟然干这么不入流的事。

而且这些蝇头小利跟霍氏集团未来的生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就这样，霍骁开始斩断他和卖淫集团的关系，同时也采纳了薛奕的意见，让她从中挑出五个“小姐”，重点培养。

经此一事，薛奕在霍骁心里的位置变得更加重要，他也几次邀请薛奕到霍家，参加霍家的聚会。

薛奕融入的很快，一边熟悉着觥筹交错的滋味，一边也不忘试探关于张、齐二人的种种。

在一次霍家的聚会上，薛奕就陪在霍骁身边，跟张、齐二人对话，故作天真的问了一些化工方面的事。

后来私下里，霍骁还问她，为什么对张、齐二人态度不太一样，好像对他们感到很好奇。

薛奕笑了下，轻声对他说：“说实话，你可能会认为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他们不老实，花样有点多……”

“哦。”霍骁问：“怎么讲？”

薛奕就将自己的感受挑了几样摆出来，又道：“还有，他们对你表面上是挺关心，也挺好的，可是我总觉得有点假。说穿了，就是巴结你，哄你高兴了，帮他们去跟你父亲说几句好话罢了，和刘吉勇是一路货色。”

霍骁听了垂下眉眼，隔了几秒才说：“其实我也这么想。不过有时候也需要有这种人的存在，更好利用。”

薛奕并不知道，他们的这番对话，后来霍骁还在霍廷耀面前学了一遍。

因为霍廷耀几次都见到霍骁带同一个女同学参加家里的聚会，对这个女同学便也多注意了几分，同时告诫霍骁，谈恋爱玩玩可以，别太当真。

霍骁便将薛奕的事简单介绍了一番，试图证明给霍廷耀看，薛奕是适合霍家的，他看人的眼光不差，他对她也不只是玩玩那么简单。

这些说辞霍廷耀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霍骁告诉霍廷耀，有些事情还是薛奕在帮他出主意时，霍廷耀表面声色未动，只评价了一句“听你这么说，这个小姑娘倒是不简单”，心里却是生了警惕的。

霍廷耀完全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霍骁了。

……

转眼，当薛奕和霍骁升上高三。

薛奕挑选出来的五个女人，也经过了几个月的恶补学习，各方面都有了大幅度提升，被霍骁逐一送到霍廷耀身边。

结果，霍廷耀只是将孙艳留下，其余五人转手就派去更有用的地方。

数日后，当薛奕再次踏进霍家别墅，终于和霍廷耀有了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

这时候的霍廷耀刚过四十，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加上他保养得当，一直没有再娶，一副青年企业家的派头，身边自然少不了各路女人环绕。

原先还在他身边的孙艳，此时已经不知去向。

薛奕起初只是将霍廷耀当长辈看待，别的心思她还来不及动，她也知道，霍廷耀会主动和她说话，会记住她的名字，那一定是因为霍骁的多次提起。

这说明霍骁已经难以自拔了。

薛奕心里打着下一步的盘算，面上应着霍廷耀的问题，无论是经商还是法律，或是化工业方面，她都能回上来一些。

霍廷耀眼里有着惊讶，因为她的年龄与她的见识实在不匹配。

薛奕却并未当回事，类似的眼神她见的多了，也习惯了。

直到霍廷耀问起她家里的情况。

薛奕知道，早晚是要走到这一步的，霍骁对她上心，霍廷耀作为父亲一定会探知她的家境，会讲究门当户对，而这部分恐怕霍骁早就坦白了，容不得她编造。

薛奕便一五一十的讲了。

霍廷耀一听她是十年前江城地质和环保专家薛益东的女儿，当下便是一愣。

薛奕以为，那是因为霍廷耀和薛益东打过交道的缘故，毕竟薛益东的资料里也提到过霍氏的工厂。

也正是这种先入为主的认知，薛奕并未将霍廷耀那一刻的若有所思放在心里。

然而就在这一天，这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发生变化。

……

薛奕第二次和霍廷耀单独闲聊，也是在霍家。

那天，她原本是和霍骁在一起的。

霍骁接了个通电话，离开了一小会儿，薛奕就独自待在庭院里。

后来霍廷耀出现了，就在她对面坐下。

薛奕笑着和霍廷耀打招呼，霍廷耀却忽然提到薛益东，还顺便聊起几件过去的事。

霍廷耀口中的薛益东，极尽赞美，当然还有惋惜，他将薛益东奉为“英雄”，就像是常智博提到薛益东一样。

薛奕很是意外，没想到父亲对霍廷耀这样的企业家也影响颇深，打从心里感到骄傲，同时还在无意间，对霍廷耀亲近了几分。

到了第三次、第四次见面，都是偶然。

霍廷耀又问起薛奕对将来的规划和打算。

薛奕说，她想做律师。

霍廷耀提议，他认识不少法律界的朋友，可以代为介绍。

薛奕有些意外，甚至觉得有点古怪，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很快就消失了。

这些事，薛奕后来逐一告诉韩故。

韩故听了沉默片刻，只说：“跟霍廷耀最好还是保持距离，尤其不要单独相处。”

薛奕一愣，看着韩故好一会儿，问：“你该不是觉得，他对我有想法吧？”

韩故说：“不好说，总之你听我的。”

只是没过多久，霍廷耀突然找上了薛奕。

不是在霍家，更不是在霍氏，而是在薛奕回家的路上，霍廷耀的车里。

因为韩故的话，薛奕心里有了点警惕，却还是微笑着静待霍廷耀的下文。

一开始，霍廷耀只是很委婉的表示，他因为公司的事，刚好和经常合作的律师聊起薛奕，对方也提到了将来薛奕考上法律系，可以到他们律所实习。

薛奕很惊讶，没想到霍廷耀不是随便说说。

然而后面的发展，却逐渐朝韩故担忧的方向发展。

霍廷耀说，过几天就是长假，到时候会有一个饭局，他提到的律师也会去，到时候他可以为薛奕引荐，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机会难得，薛奕可以借机拓宽人脉。

薛奕眨了下眼，心里隐约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面上却还在装傻，问：“那么霍先生，我如果陪同您出席，需要跟霍骁说一声么，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去呢？”

霍廷耀说：“没有正式的身份，我会跟大家说，我身体不好，最近不能多喝酒，你过去就是照顾我的。到时候你也要这么说。”

薛奕“哦”了一声，又问：“听您这样说，场合好像很正式，可我只是个学生，我没有正式的服装，是不是需要买一身呢？”

霍廷耀笑道：“倒也不必让你自己破费，待会儿咱们去挑上两身，费用我会记在公司账上。”

薛奕垂下眼：“那么地点呢，还是您家的别墅？”

霍廷耀：“地点变了，可能会去外阜，或是郊区，到时候我会让人接你。对了，你看这辆车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好用，将来司机和车都供你驱使。”

人脉、衣服和车。

筹码一个比一个大。

薛奕笑了下，抬起眼，非常直接的说：“霍先生，不如您让我考虑一下吧。我是学生，要是突然跑去外阜陪您出差，我对家里不好交代，要是我妈问我，我该怎么说呢？就算我妈同意，我也愿意去，服装方面也不需要您来买单，人脉既然是帮我介绍的，那这部分开支我应该自己花，怎么好花您的钱。至于这辆车，我不太懂车，也分不出来好坏，我可以打车过去，只是代步工具罢了，我不挑剔。”

薛奕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的撂下这番话，也算是给霍廷耀吃了一个软钉子，至于算不算拒绝，就得霍廷耀自己理解了。

薛奕话落，便下了车，又微笑着跟霍廷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转身的同时，她的手开始发抖，身体逐渐冰凉，脑子也开始空白，那是因为震惊，也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惧怕。

任何一个女生在遇到这种事，都不会沾沾自喜，惧怕是正常的，甚至还会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令对方会错意？

还有，霍廷耀明知道她是霍骁的女朋友，却来了这么一手。

这分明是在向她发出信号，她和霍骁不可能更进一步。

这完全超出了薛奕的预计，也终于令她见识到霍廷耀的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