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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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旷吓了一跳，身子朝后一倒，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才没没跌到地上摊成一张大饼。晏旷窥着猞猁精的脸色，试探道：“师兄，你是嫌我吵么？难道是我念书，影响了你睡觉……哦，修炼。可我也没有很大声啊。茶壶的声音都比我大，你自己睡不着，怎么能赖在我头上。”

小天狗伸手一指炉子上滋滋作响的水壶，十分的无辜。

玄泸其实明白自己这一番迁怒实在没有道理，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晏旷解释，他心浮气燥，森然地盯了晏旷片刻，这才压下心火，放缓了声音道：“你接着往下抄，边抄边念。”

“哦。”晏旷在读书识字上稳压了师兄一头，这点颜面来之不易，此时不大想暴露自己居然也有字不认识的事实，随口应了一声，却捏着自己的爪子磨磨蹭蹭，“我手酸了，憩一会儿，再说墨也没有了，我也得再磨一磨呢。”

哪知道玄泸接着就道：“磨墨我来，你别偷懒，写几个字能把你那两蹄子累断了还是怎么的？”

晏旷一时无言以对，真难为他至今连自己连名字也写不对的师兄，居然也敢大言不惭地教训别人，说晏旷是写两个字怕累断了蹄子，这脸皮堪比老树皮还要厚实。你行你倒是自己抄抄看哦。

但不等他把这番话说出口，玄泸说做便做，用两只爪子抓着墨块，当真给晏旷磨起墨来。

他现在还无法化形，做出这样的姿势来多少有些古怪，玄泸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好做出格外严肃的神态来，好叫自己看上去气势十足。倒也把小天狗嘘得一愣一愣的。

晏旷张口结舌，再次感受到那日师兄居然帮自己打水时的受宠若惊。

宠没觉得有多宠，惊倒是实实在在的。

小天狗还不大懂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只不过上次玄泸这般对他示好之后，紧接着就想哄骗他一块儿去作大死，居心叵测地惦记着翻他们家代掌门的院子，一门心思地打算太岁头上动士老虎顶上拨毛，找死也不忘拉着师弟一块儿垫底，真是好样儿的。

这一回，玄泸再次故伎重施，晏小狗立即本能的警惕起来，总觉得这成天把狗脸拉成炉脸的师兄如此事出反常，来者不善，必定在什么地方憋着坏侯着他自投罗网呢。

上一次晏旷能端起一竹篓子白菜撒丫子就跑，不听猞猁师兄瞎忽悠，可这一回不同，这里可是他的房间，真正跑得了天狗跑不了窝。

玄泸要是想弄点妖蛾子撺掇他干点出格的勾当。他今天难道也要跑出去让玄泸鸠占鹊巢，这几天早晨林子里都落得一地霜白了，天寒地冻的夜里没个去处，莫非要上厨房里去睡大锅里头么？白泽哥哥每日起得比野林子里打鸣的公山鸡还要早，天蒙蒙亮就开始打水生火，张罗山上这几□□物的吃食，可别一不小心，顺道也把他给炖成一锅狗肉汤了。

他这儿高瞻远瞩，不可谓不深谋远虑，那边玄泸等得不甚耐烦，说：“还不动手？”

晏旷被他一瞪，只得暂且收了那些不着边际的忧虑，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这么大的一只天狗了，又知道师兄不怀好意，难道如今还能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么，断然不可能的事嘛。

既然如此，管他葫芦里卖的是迷魂汤还是蒙汗药，任凭这猞猁精师兄把狗尾巴草吹成喇叭花，他只要不理会就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玄泸按着自己的爪子把他拖去一块儿作死吧。

晏旷如此定下了主意，当下暗自放着小心，面上倒是顺从地答道：“哦，我这就抄。”转眼还看到刚刚让他卡了壳的那个字，玄泸师兄把他吓这一跳显然没有醍醐灌顶的效用，他方才不认识的字现在照样不认识。小天狗心里冥思苦想，一只爪子拈着笔，另一只爪子就抓耳挠腮的。

玄泸有点心不在焉，倒没留神这狗师弟生怕暴露有字不会念，一身汗都要急出来了。一边磨墨一边朝桌子上探头探脑，说：“我看看，抄到那儿了。”

晏旷无可奈何，只得把书本朝玄泸那儿推了推，指着那谁知道是啥玩意的墨块，硬着头皮信口胡诌了一个读音，说：“到这儿。”

玄泸仿佛想要从白纸黑纸里看出花来，神色严肃地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又把书推回小天狗面前，帮他摆好，回头去继续磨墨，说道：“继续抄。”

晏旷却是心头大定，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行吧，他怎么就忘了猞猁师兄会念的字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一箩筐——没看师兄给他推回来的这书都是倒着摆的呢。

既然如此，他大可以认识哪边读哪边，碰巧了哪边都不认识，他还可以自己胡乱编的嘛，反正读没读错的师兄也不会知道。至于抄写当然没什么问题，再怎么不认识，照着描下来晏旷总是会——他一笔字反倒不像他毛毛躁躁欢蹦乱跳出的个性，出奇的一笔一画工工整整，乍看上去十分的有模有样。

不管怎么样，反正他连蒙带编边抄边念，半天下来玄泸果然是没觉出什么异样来。

玄泸听着他磕磕巴巴的读书声，默默地磨好一砚墨汁，突然问道：“这书哪儿来的？”

晏旷一脸的不明所以，偏着头看了看他，说：“从后院书楼里拿来的，这几本就摆在桌子上。我先抄书桌上的，再抄架子上的，唉哟，你不知道，那架子上书可多了，不知要抄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代掌门回来前能不能抄得完……”

他滔滔不绝，眼看话痨的毛病又要犯，玄泸忍无可忍，怒道：“闭嘴！”

分明是玄泸先问他的，一转头又要晏旷闭嘴，这喜怒不常翻脸不认人的程度，这抽疯抽的，简直都快赶上他们那缺心少肺的黑心师父了。

晏旷敢怒不敢言，万分委屈。

玄泸吼完他，又径自陷入沉思。他心里仿佛触到了一点什么关窍，觉得晏还暖虽然教的东西杂七杂八，看起来十分随心所欲不着边际，但一番潜移默化下来，似乎彼此之间也能够相互呼应，隐约自成章法，像是有什么功法的框架在里头。

不过以晏代掌门的为人，玄泸还真不敢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他叫晏旷抄书，实在说不准是一时兴起捉弄人还是有意而为。至于这书里是不是真有什么玄机，是碰巧了还是晏还暖特意放在桌子上的，那更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