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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冲宫檐之下,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光影斑驳,愿合宫的主殿门口,蝉月宫的宫女将东西握住,两手揣入袖口里,低着头,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过了会儿,一个小太监弯着腰,将门帘掀起,衣袂一角翻飞作响,寒意愈发逼人,他低声道:“贵妃娘娘宣。”

愿合宫的主殿内,岁杪难得正经的坐在主位上,乖乖的喝着御膳房送来清喉的膳食,几口下去,嗓子终于没那么疼了,屏风后响起动静,她抬起眼眸看去,一个宫女往里走来,岁杪竟觉得有些眼熟,但细细一想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眼前的宫女便跪地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尽管不大习惯这个称呼,可还是应了,“平身。”

宫女磕了个头,又道:“谢贵妃娘娘。”

宫女站起身,被冻的通红的小手从袖口处拿出了一个小药罐子,嗓音听上去有些嘶哑,道:“贵妃娘娘,这是昨夜我家主子叫我给您的解酒药,奴婢来的有些迟,也不知这药娘娘还用不用得上,还请娘娘恕罪。”

“怎么好端端的,扯上罪不罪的了,”岁杪听着有些稀里糊涂,可却想起了昨夜里,婉儿说要给她送解酒药,她笑了,看着清荷装好了的簪子,“我想起了,你家主子,可是婉嫔?”

宫女点点头,似乎有些意外,“回贵妃娘娘的话,我家主子是婉嫔娘娘,她昨夜在宫宴上便交代我先回宫寻解酒药,本想着昨夜送来的,可.....罢了,如今药也送到了,那沉儿就不打扰娘娘您了。”

岁杪没有察觉到沉儿的情绪,被人惦记着,心里头也愉快,于是笑着道:“那你家主子怎么不自个儿过来,昨个儿夜里人多,我便没缠着她问这问那的,打算着等会儿去找她给她送个簪子去,顺便和她一道用个午膳。”

沉儿听到这,情绪是再也绷不住了,眼眶瞬间通红,低着头道:“承蒙娘娘厚爱,还能惦记着我家主子,也不枉费我家娘娘昨夜里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找到解酒药给您,沉儿、沉儿替我家主子磕头谢恩了。”

说着,沉儿便又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

岁杪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蹙眉,一双桃花眼盯着沉儿,想起昨夜转身的时候看见在湖中挣扎的女子,忽然预感不妙,她咽了咽口水,葱白的小手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袖,骨节都泛白后,才颤着声问:“你、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呢,还有,你家主子呢,怎么没来?”

沉儿额头抵着地板,红着眼眶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我家主子、昨个夜里,薨了。”

薨了。

岁杪脑海中回荡着沉儿的这两个字,薨了。

紧接着,是婉嫔温婉的眉目,以及偷偷低声的提醒她,严翊在喊她的声音,再然后,便是她明目张胆的让她喝酒,她会送解酒药,尽管也就这么几次短暂的接触,可岁杪却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婉嫔......

可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昨夜里还觉得相见恨晚,想着好好结交一番的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没了呢....

岁杪的嗓音哽住,缓了好久好久才问道:“昨夜、昨夜里的那个人、是、是你家主子?”

话音刚落,殿内只剩沉儿越来越大的抽泣声。

外头的风从正北方吹来,强劲而有力的拍击着门窗,雪落满地,阳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殿内地龙足够,温暖的宛如春季,可就在这里,岁杪忽然想到,昨夜里的湖水该是多冷,婉儿该有多难受,才会在湖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的方向,扑腾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期盼过她会看清楚她,转头去救她......

可她没看清楚,甚至胆怯地不敢上前,回来之后更是不敢入眠。

岁杪垂眸,看着被她紧紧握在手里的解酒药,翘挺的鼻尖微酸,她吸了吸鼻子,另一只手拿起了清荷包好的簪子,沉吟半晌后,哽咽着道:“是自己坠湖还是有人刻意所为?”

清荷如实答道:“回娘娘,据皇后身边的宫女所说,是丽贵人有意为之。”

看,这后宫尽是些不干净的手段,不管任何原因如今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长眠的那个人安息。

“去承天宫。”

愿合宫和承天宫离得最为近,穿过一条小径便到了。

岁杪连裘衣都没披,快步走到了承天宫内,紫色的宫裙在白雪皑皑的大地里,特别的显眼。王福隔着大老远的便瞧见了岁杪的身影,见步伐匆匆,裘衣也没加,心中咯噔一声,赶忙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道:“赶紧的,殿内地龙烧足点,还有,赶紧去煮碗生姜水去,等会儿端进来给娘娘暖身子。”

宫人们立刻听着吩咐办事儿去了。

王福自个儿举着伞,赶忙溜入雪地里,到了岁杪的跟前方才低声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老奴远远瞧着身影便像是娘娘,便举着伞来了,娘娘可是要找皇上?”

岁杪没什么心情,低低的嗯了声道:“我找三哥有点事,他可在殿内?”

“回娘娘,皇上正在批阅奏折,”王福举着伞:“娘娘您慢些,老奴给您举伞。”

厚厚的积雪上满是脚印,岁杪走的急,裙摆处都沾湿了,她也不管,就往承天宫的方向去,北风刮过,岁杪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看上去有些楚楚动人。

瞧岁杪一副有急事的模样,王福拦也拦不住,甚至通传都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放岁杪进了主殿,他不可不敢怠慢了岁杪,万一景渊帝怪罪下来,动的还是他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承天宫的主殿内,严翊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修长的手指执着狼毫,单薄的眼微垂,桌案旁侧的小香炉里,龙涎香的香气缓缓溢出,充斥在整个殿内,让人醒神。

门口响起开门的动静,毛毛躁躁,让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忍不住蹙起眉头,承天宫宫中的人都是经过王福□□,第一次有人如此冒失,严翊抬起头一看,原本蹙起的眉头瞬间被抚平,旋即又蹙起,嗓音低低,像是怕吓到她那般,“怎么来了也不同朕说一声,裘衣也不加,手都冻红了。”

岁杪穿着紫色的宫裙,若是在殿内定然是不冷的,可偏生她在外头冰天雪地里走了一趟,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鼻尖和脸颊下巴都通红,连她都没注意到,听严翊这么一说,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红的不像话。

可她此刻没心情去顾及自己,心里头惦记着别的事情,可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一双大手握在手心里,暖洋洋的,像是抱着暖炉那般,然后那个暖炉说话了,声音还怪好听的,“冷吗?”

岁杪抬眸一看,方才还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此刻已经站在她面前,眼眸对上的那一刻,她愣了好一会儿,失神的摇摇头。

小手被握在大手里,也不知是殿内暖气热的还是怎的,她脸颊忽然变得很热很热,她伸出小小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的唇,不自然的将手往回一缩。

这个小动作自然没能躲过严翊,眉微挑,喉结滚动,嗓音带笑道:“怎么今日主动来找朕了,可是有事?”

岁杪不知为何严翊此刻竟能笑得出来,她心里头想着的都是婉儿,思及此,她便将心里头冒了些尖尖的异样思绪生生的按压了下去,抿了抿唇,开口道:“三哥,我有一事相求。”

这是岁杪第一次用求字开口,严翊眉头微蹙,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喉结滚动,连他自个儿都没察觉到他说出话时,嗓音颤的过分,“只要不是出宫,一切好商量。”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件事能让她开口相求。

可岁杪的小脑袋却摇了摇,旋即红着眼眶,酝酿了许久,方才低声道:“三哥,昨夜里我喝醉了,有位娘娘说给我送解酒药,我可喜欢她了,今早一早还想着送个簪子给她来着,簪子可衬她了,可我听见那位娘娘昨个夜里被湖水淹死了,我向来很少喜欢一个人,眼缘如此合得来,如今她走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三哥能让她走得体面些,还有,定要好好的查明这件事。”

竟是因为婉嫔的事。

严翊有些讶异,可不免悬着的心也跟着松懈下来,这些事于他而言都是小事,“朕都答应你。”

他说完,岁杪便从袖口处拿出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严翊,又轻轻的道:“我还没说完呢,这个是我送她的木簪子,你等会儿吩咐下去,让它陪着她长眠,还有在碑前奉一盏茶,我记得那个茶是皇后宫中的,那日听婉儿说起过是边疆那边的,叫他们奉那种茶,她爱喝,还有,也是最后一件事。”

她顿住了,旋即抬眸看着严翊,红着眼眶道:“三哥,你能写个圣旨,封她为妃吗?”

严翊蹙眉,紧紧的盯着岁杪看,面色有些难看。

岁杪第一次见严翊如此的面色,有些愣住了,旋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便道:“三哥若是不愿,那便算了,只是叫她走的体面些——”

“朕不是不愿她走的体面些,”沉吟了半晌,严翊终究是开了口,只是嗓音像是含了沙那般,哑的难听,“朕只是想知道,朕若是追封她为妃,你可会难受?”

他说着,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肩,等着她口中的答案,又像是在等一个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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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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