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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宛风拒绝了杨脩后,又过了约一个月,这中间的时间两人的气氛简直降到了冰点,又回到了最初疏离的样子。
「你难道一点都不后悔?」杨嵐看着紫宛风失神的样子,他敲了敲他的头。「我可以理解你不要跟杨脩在一起的心思,但能不能麻烦你果断点,不要这时候给我恍神。」该认真练习法术时,就必须全心全意。
「我只是……有点不适罢了。」紫宛风抚着头,他失神的原因虽然一部分是因为杨脩,但更多是因为那奇怪的头疼。「最近头疼得厉害。」
「头疼?」杨嵐挑起眉来。「莫非染上风寒了?」
「我都有好好注意身子的。」紫宛风嘟起嘴来。「虽然我的确因为杨脩的事情而心情不好,但我可没笨到为此伤身。」
「好、好、好,你怎么说就是怎么回事。」杨嵐摊手。「前几世的雨革月都不曾有过头疼的问题,也许你真的是染上风寒了,我去要厨房煮些薑汤,你等我一下。」
「也好,谢谢你。」紫宛风趴在桌面上等着杨嵐。
门开了又关,紫宛风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几乎睡着了,这时他听见了门开啟的声音。
「回来了?」紫宛风没有睁开双眼,他只是问着。
「伴随着头疼的,理应是记忆,难道你还没想起来吗?」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她的嗓音就像魅人的魔音,在紫宛风耳边轻轻回盪。「快,赶紧想起你最初的记忆,那被火灼烧的痛苦,以及对眾人的恨意。」
「什、什么……?」紫宛风不懂,他想睁开双眼,自己却像是陷入了深沉睡眠,他还有意识,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你难道忘了?眾人用利刃刺穿你的身躯时,你所流下的血,以及仰天长嚎的悲慟,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女子的声音依然轻轻柔柔,她的话语充满着恶意,可是紫宛风感觉不出她的敌意──这女子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熟悉……
火热的温度包围着自己,感受到身子被刺出千疮百孔。
许多人围在自己身旁吼叫着,夹杂着愤怒,他们喊着。「你负了昂!」
昂?谁是昂?
一种椎心刺骨之痛流窜全身,紫宛风听见自己不住的哀号着。「不!我没有!」
颤慄。
恐惧。
绝望。
痛苦。
悲伤。
恨……
恨。
恨!
许多的情绪夹杂在一起,紫宛风最后只感受到恨。
恨?
为什么……要恨?
女子的笑意更深了。「想啊,再接着继续想。是谁害你堕入这轮回的?你的敌人是谁,你总该记清楚。」
敌人?
被火海包围着的自己,无助地望着放火的民眾,在人群中,有一个翩翩少年佇立着,他的表情宛风看不清楚,可是只有一点,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那少年正愉悦着他即将到来的死去。而想要害自己性命的,那些放火的人群,各个都有双不正常,甚至能称为疯狂的双眼,他们高喊着正义,大大盖过了自己因为被火灼烧而放声尖叫的声音。
「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去想,我期待与你相认的那天。」女子对于紫宛风的引导也就到此,她趁着杨嵐还未返回前,赶紧离开。
被遗留下的紫宛风跌到地面上发颤,他重新睁开了双眼,可是他彷彿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不停的尖叫以及乱闯莽撞。
「来人啊!紫公子他──」正巧经过的晴儿被紫宛风的狰狞模样给吓着了,她跑去找人帮忙。
紫宛风步伐凌乱,他直嚷着好热、好疼,然后用身子去撞任何他所能撞到的地方。
当杨脩赶到的时候,紫宛风的身上已出现了许多瘀青,额头上还渗了点血。「快!快去叫杨太爷过来!」赶紧要晴儿跑去厨房叫杨嵐过来,杨脩蹲到紫宛风旁边。「你这是在做什么!?」紧抱住紫宛风,他骂道:「给我爱惜身子一点!」
「我好疼……有火……火在我身上!」紫宛风怪叫道:「他们说我负了你,可我没有……昂……我没有……」
昂?
杨脩皱着眉,他以为紫宛风口里的昂是指家乡的情人,可是他连生气质问的时间都没有,紫宛风又挣脱自己然后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围墙。
「宛风!」
这一撞可真不得了,紫宛风的额头上多出了大大的伤口,伤口还不停地冒血。
这样自残的紫宛风彷彿没了痛觉,他只嚷着自己没有错,然后不断伤害自己。杨脩很少有害怕的事物,可这时刻他也不免害怕了起来。「宛风,别这样──」还想靠近宛风,杨脩在向他跨出几步后,就被弹开了。「这是什么?」仔细一看,杨脩才发现,紫宛风竟然操纵起四周的气流,让自己周遭形成一睹无形的墙,任何人也不能闯入。
「宛风!」杨脩心急地看着紫宛风伤害自身的身体,但他只能在一旁乾瞪眼,什么也无法帮忙。「你不要这样。」
「难道爹会预言?算准了宛风会出这等事?」一个女子的声音微微响起,杨脩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一男一女出现在自己面前。
女的有着明显隆起的肚子,而男的正温柔地搀扶着她,看向对方的眼底都是宽容与溺爱。「也许爹就是要你来帮助宛风渡过这劫。」
这两人正是宛蝶和暮德。
「我来就有办法吗?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他呈现这种疯狂样。」宛蝶显然也感到棘手,她叉着腰,正思索着什么。「不过爹也真是的,就为了这一刻,要步行三个月,想想都觉得折腾。」
「再折腾,也是为了你弟弟……或者,这是成为独当一面的术师该有的训练之一。」暮德法术没有紫宛蝶高强,这事他插手不了。
「这倒也是。」紫宛蝶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紫傲寒的想法,可是令她在意的是,到底为什么要花费这三个月的时间去迎接紫宛风的这一劫呢?为何不等到这一刻,才要她施展法术来到紫宛风身边?
虽然怜瑶一族的法力大小会依天分及距离而有范围性的差异,可是身为父亲的紫傲寒理应明白,紫宛蝶拥有腾云驾雾到杨府的能力才对,那么为什么──
看着紫宛蝶在沉思,暮德似乎知道其中内幕,他轻轻握住紫宛蝶的手,温柔道:「瞧宛风那么痛苦,不赶紧想想办法?」
「两位能够救宛风吗?」杨脩听到两人的对话,连忙道:「再这样下去,宛风会把自己弄死的!」
宛蝶只是默默注视杨脩几秒,她随后对暮德道:「你先后退吧,我跟宛风叙叙旧。」
「嗯,小心点。」暮德后退几步,他示意杨脩跟着做。
「没问题吧?」杨脩不安地问着男子。
「放心,毕竟,她可是宛风的亲姐姐。」
「……姐姐?」
在杨脩惊愕的注视之下,紫宛蝶深呼吸几口,她慢慢地移动到紫宛风身边,然后伸出手,轻缓地覆上那用气流製造的无形的墙。「宛风,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紫宛风伤害自己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像受了惊的小动物般道:「谁?」
「我是谁,难不成你还听不出来?」紫宛蝶刻意摆弄出伤心难过的表情。「才几年不见便忘了我,我可要哭囉。」
「姐姐?」紫宛风一阵恍惚,随后他定眼瞧着紫宛蝶,就像个不懂世故的幼童,嚎啕大哭起来。「我好怕,有一群人要烧我,还、还说我负了昂,可我没有……我没有!」
情绪不稳是术师的大忌,那样会使得法术容易失去控制,暮德在心中暗叫不妙的同时,紫宛风身旁的无形的墙化成狂风吹袭着,紫宛蝶的脸庞出现了几道细微的伤痕。
风速之快,足以媲美箭翎。
「小蝶!」暮德本想帮助宛蝶,紫宛蝶却大吼着别过来。「他是我弟弟,他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紫宛蝶一脸严肃,她缓慢地朝着紫宛风前进,杨脩细心的发现每当紫宛蝶跨出一步,就会有小小的气流在她的双足旁回盪。
比起身为普通人的杨脩,同样是术师的暮德当然看得更为清楚,他看到宛蝶和宛风之间正有两种气流在较劲。
可是两种气流却不可同日而语。
紫宛风的气流像是杀人的兵器,而且无疑是快、狠、准俱佳的上级兵器,更明瞭的来说,就是狂风暴雨,席捲天下,拥有着带来灾难与恐惧的力量,而紫宛蝶的气流就宛如蝶儿翩飞,看似柔弱却坚强,顺着风而飞,并凭藉其力量,藉力使力,以柔克刚,慢慢的佔上优势。
紫宛蝶与紫宛风,人如其名,这是巧合呢?还是命定呢?暮德不由得想要去问问紫傲寒,他在喜获姐弟诞生时,是否早已看到了这时刻?
气流与气流彼此在较劲,却在最后逐渐化为一体,从原先的强劲转变为柔和,又从一开始的刚强柔化成无形的吹拂,杨脩最初感受到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流,现下也消失无踪了。
「你是我弟弟,你并没有负了谁,也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紫宛蝶知道自己解决了紫宛风在没有理智下所失去控制的气流攻击,她走到紫宛风面前,轻轻牵住他的手。「那些人要烧死的是雨革月,但你是紫宛风啊,你什么错都没有,若有人敢与你为敌,便是与全怜瑶为敌。」紫宛蝶固然心疼紫宛风,可她更为困惑的,却是刚刚紫宛风所说的话。
烧?负了昂?昂?
就紫宛蝶知道的怜瑶歷史,雨革月该是怜瑶一族的守护者,世世代代受族人喜爱与尊敬,可为什么紫宛风却流露出了痛苦?他那样子分明是深陷记忆潮流中,也就是说,过去的雨革月未必如后世所说的那样伟大?
紫宛蝶和暮德对视,他俩看来是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而紫宛风在紫宛蝶怀中哭了半晌,便慢慢地睡着了。
「我抱他回房吧。」杨脩从紫宛蝶怀里打横抱起紫宛风,他默默拭去他脸颊上的泪痕,感激地对紫宛蝶与暮德道:「现下有些混乱,我先要人安排你们两位的房间,晚点我再拜访。」
「你请便吧。」暮德微微一笑,他看着杨脩带着紫宛风离开后,难得的露出沉重的表情。「刚刚那些话,让我很在意。」
「我觉得关于雨革月的过去,还有着什么秘密没有被传承下来。」紫宛蝶摩娑着下巴,她有些慌张。「暮德,我担心怜瑶出了事,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照看着宛风,你替我跟爹报个安。」
「嗯。」暮德的表情十分五味杂成,他紧紧牵了下紫宛蝶的手,随后有些不捨的松开,然后他给紫宛蝶一个浅浅的吻,用着淡薄却又深刻的声音道:「不管多久,我都很爱你。」
「我也是。我爱你。」紫宛蝶看着暮德返回怜瑶,她知道暮德是个不易显露情绪的男人,可刚刚他不只吻了她,还说了我爱你三字。
紫宛蝶不知何来的猜想,她只觉得,远方的怜瑶似乎正要发生什么大事。而这大事,将会席捲每一个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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