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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炎的双手被架在木棍上,耷拉着脑袋,闻言他费力地抬起脑袋,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露出沾血的牙齿对怀仁笑道:
“你就是问再多遍,老子还是一样的答案。”曹炎龇着牙换了个支撑点,“许姑娘一生勤俭,绝不可能做贪污受贿此等龌龊之事。”
怀仁挥动长鞭,皮肉破裂的声音在阴暗的地牢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都已经服罪了,你竟还在这帮她嘴硬。”
曹炎低头咬着嘴唇一阵沉默,混着血水的泪珠滴落地牢的缝隙中,在角落中溅起血花。
“她这一生被奸人所害已是可惜,若我因贪生怕死说了违心的证词,我曹炎就是侥幸活了下来,也无颜面对妻儿。”
“亏你曹炎还知道你家中还有妻儿。”怀仁拿着皮鞭抵住曹炎的下巴,“你夫人嫁与你,便是这般由你将性命当作儿戏?你的孩儿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样的父亲?”
曹炎回想起谢宜宁的容颜,内心酸胀不已,他抽了几下鼻子,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大腿,语气疲惫:“我的夫人深明大义,就是她现在在这,她也绝不会说半句违心的话。”
“我的孩儿——”曹炎大笑一声,“我的孩儿自然是个血性男儿,没有许姑娘就没有我们一家,我的孩儿自小受许姑娘教导,他自然是愿意向着自己的姑姑。”
“张梅行,你不知廉耻!”曹炎看着坐在高处的张梅行,怒目圆睁,“人各有所长,你能走到今天,全仰仗许姑娘的功绩。可你偏偏见不得旁人强于你,见不得女子压你一头,千方百计地置她于死地。许姑娘何处对不住你?大铭有你这样的蛀虫,是大铭的不幸,难怪大铭如今无军应战,皆是你们这帮国之蛀虫害的。”
怀仁见状,挥起长鞭在曹炎身上呼呼甩下两鞭,动作之剧烈使得他站在原地喘了好一阵。
“给你脸了是不是?敢对大人这般无礼?”说罢又觉得不解气,抬腿在曹炎的伤口上狠狠踹了一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都是一把贱骨头。”
天色已晚,狱卒将脱力的曹炎拖了出去。张梅行皱着眉头弹去衣袖上的血水,负手向外走去。
“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白。”怀仁弓着身子走在张梅行身旁,“既然那乡野村妇已经伏法,为何我们还要执着寻找那劳什子的证词?更何况现如今相关的几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还能从哪找?”
张梅行清了清嗓子,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他的右手一挥,背着手走进庭院,轻蔑地瞥了眼怀仁,缓缓道:“那罪妇伏法是一回事,圣上命我搜罗罪证是另一回事。如今这罪妇在民间颇有声望,若无铁证在手,怕是难以服人。大战在即,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民心,至于这证据该从何而来,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怀仁弯着腰连连称是:“大人深谋远虑,其远见不是我等小人能比的。”
张梅行对这么一句奉承十分受用,眯着眼,缕着下巴那一撮山羊须漫步向前。
“谁?”张梅行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警惕地看向四周的黑暗。
“张梅行。”祁牧野从角落里走出来,怀仁一个激灵,一个欠身护在张梅行的身前,“你今日所为,可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感到愧疚?”
张梅行推开怀仁,眯着眼上前,待看清来人后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是谁,原是那罪妇不争气的丈夫。”
“这些年来你行踪不定,怎么,你家夫人都已伏法了,你还敢回来?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愧疚?”张梅行逼近祁牧野,锐利的眼睛如盯猎物一般俯视祁牧野,“我张梅行此生就不知愧疚二字是怎么个写法。”
“你那夫人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
“张梅行。”祁牧野上手拽住张梅行的衣领,“你莫忘了,你能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谁的功劳?”
“改道河流,灌溉石镇,防洪减灾,开凿运河,修堤坝、建水库,滞洪蓄洪,这桩桩件件,皆是许朝歌的功绩。而你呢,在位十余年,一无所成,若非许朝歌未雨绸缪,在尹江保百姓一时安宁,你真觉得你能坐上今日这位置?”
“张梅行,技不如人并不可耻,但求无愧于心。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许朝歌从未因你毫无政绩而轻视你。她敬你尊你为师长,而你呢?被妒忌蒙蔽双眼,竟萌生害人的心思。她何处对不起你,你何必害她至此?”
怀仁从这剑拔弩张的形势中反应过来,他踹了祁牧野一脚,使她踉跄摔倒在地。
“果真是一家人,这村妇的夫君竟也是粗鲁之人,还自称是中原的世家子弟?我呸!”
张梅行上前一步,一脚踩在祁牧野的脸上,揪着她的衣领冷笑:“她何处对不起我?她在尹江一日,就是对我的不敬。我张家自开朝以来就是书香门第,祖孙四代自小饱读诗书,涉猎广泛。我自四岁便能识字,六岁写得一手好文章,十岁拜师学艺,名扬一方,提起我的名字,何人不会夸赞一番?”
“唯独到了尹江,唯独遇见你这乡野夫人,她处处压我一头,使我在尹江失了脸面。说起尹江,众人只知许朝歌,而不知张梅行,我才是这尹江的县丞!”
“她既已嫁做人妇,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不也挺好?可她偏要出来与我争风头,她的光芒愈烈,我对她的恨意愈深。她何处对不住我?她只要在这世上一日,那便处处对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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