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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骊京城里,有人尽兴,有人至死高歌,也有人收敛着力劲,有人爱怀中妖姬彻骨入髓。

*

这是头一回,越朝歌醒来时,越萧还在侧。

昨夜记忆稀疏回笼,一连朦胧之间的濯洗和上药,都略有印象。

越朝歌试着抬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酸和疼。

她狠狠地瞪向边上的人。

然而,眸光触及那张俊俏白皙的脸,不知觉间又柔和了下来。

他睡着的模样和平日判若两人,可爱极了,安静得像一副美人卷。修利的眉眼尽显平和,凌厉的下颌线条倒还有些骁悍锐意,碰撞出了难以描述的好看。

她就是爱极了这道线条。

葱白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顺着她最喜欢轮廓游弋到了喉结。

越萧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忽而小手被大掌抓住,放回衾被里。

凛冬将至,衾被里还算温暖,恍如她昨夜所行。

越萧的吻落到她唇上,啃了两口,“姐姐,好甜。”

好熟悉的话。

越朝歌精神猛然一震,睡意全消,挣扎着就要起床,“本、本宫要起身梳妆了。”

越萧闭着眼,长臂一伸,把人带了回来:“再躺会儿。”

越朝歌心说不必。

越萧带着人翻了个身,动作倒也安分,按下她还要再挣扎的手,“姐姐,乖乖躺会儿还是我陪你到镜前梳妆,选一个。”

梳妆两个字,他意有所指。

越朝歌顿住。

长公主嘛,能屈能伸。

第70章 大结局二

越萧以两万襄军绕行驱京北城门,取了大驱天下。

当夜,京里已有更夫瞧见襄州人马和郢陶府的动静,奔走相传。次日,襄军清扫巍巍皇宫,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更引发了百姓的议论。有人先识破了越萧不伤民财之意,便揣着一颗洞悉天下绝密的心,将越萧的心思广为宣传,以换取“慧眼如炬”之赞。

息不胫而走,飞出骊京,传遍天下,自此民心大定大驱上下,百废待兴。

随着越萧的美名遍传,越朝歌的名声也—边倾倒。

碧禾兴高采烈地从外头回来飞奔进越朝歌的院子里隔着窗喊:“长公主长公主您名色双收了越朝歌摆弄着手里的红梅,瞧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插瓶道:“眼下才恭喜,是不是迟了些?

名她早有了,美名骂名,无一不缺色越朝歌想起那张凌然孤俊的脸,笑怒沉静的画面——从脑海中掠过,紧接着映出_张汘珠从他额角垂落的画面。越朝歌愣,似能听见他唇口轻张发出的喟叹.

她猛然回过神,把剪子放回桌面。

色之一道,早在旧都的时候她就收了,近日还连着收。越萧不倦,她主动被动接连不断地收,没越朝歌脸上滚烫,抱过汤婆子窝进毛茸茸的软窝里。她想,好在不日,女儿家每月一次的日子就要来了,她也能躲过几回。

想及此,她抚着小腹越萧昨夜堵着她直到天明。

她不敢稍动。

如此一夜过去,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鼓起的肚子里酝酿而生?女儿家那日子当真还会来吗?

碧禾跑进来,见她抚着肚子若有所思,急问: 长公主可是小肚子又疼了?

这又字,很是精髓。

越萧悍利,偶尔不持,深纵兵马,自是踏入腹地。

碧禾此一言,不仅唤回了越朝歌飘远的神思,还惹得她心猿意马,眼尾扬起,羞恼瞪来。

碧禾心一颤,倒不是为她的恼。

而是猛然察觉,长公主似乎,又美艳了不少。

她日日在跟前伺候本不容易察觉,可方才这一眼,分明比原先更带了五分娇俏媚绝的风韵。金钗苏影摇动,眉间花钮妍妍,将那美目之间的娇凶嫡横之色衬出了恃宠而骄的意味。如此绰约美态入眼,碧禾脊间陡然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她一个女子都难以自持。

越朝歌慢悠悠道: 又从外头打听了什么回来?值得你这样高兴,是外头又传本言什么了吗?

碧禾身子一振,走过来蹲身捏腿,有声有色地讲述起来: 长公主明察!是传了是传了,传长公 主-她故意吊越朝歌胃口,可越朝歌对这些不大感兴趣,由着碧禾说不说。

碧禾吐了吐舌头,道: “传长公主折身忍性,潜伏多年,终是收拾了狼子野心悖逆人伦的蒿帝。

还说,长公主这些年在蒿帝手上,定然头悬利剑如履薄冰,辛苦得很,早前还有不长眼的错怪了长公主,长公主非但没有辩驳一句,甚至还未曾追究,可见心善, 能容百川......”

越朝歌听了,摇头轻笑,天下人论说天下事,绝无真正的感同身受者。

人各有别,事有多面,他们与故事的中心人物无法重合,自无法以故事人物的独有视角看道事情独有的那一面,更是不能遍历故事,人物所经历的微妙转折和细枝末节的痛苦纠葛。他们愿意看他们想看到的,说他们相信的,越朝歌干涉不了,也无权干涉。干涉过多的越蒿求赞求誉,也曾一度誉满天下,而今所行不端尽皆败漏,不也谤满天下。

碧禾一说起这些,便是滔滔不绝,越朝歌昨夜睡得少,此刻听着她说话,有些昏昏欲睡。

忽而有小厮在外,急事求见,越朝歌懒懒叫进来问,那小厮才道, “霍大人出事了!“原来,越蒿入府那夜之后,霍起升始终觉得自己在此一转逆天下的大事do不可没,又何来有错之说?若非他使计弄险,越朝歌又岂会回京?襄州大军又何来时间奔赴骊京?

越萧竖子,为什么不来看他?欺他一个废人入不了庙堂吗?

忘恩负义,终要遭天谴的!

沉迷美色,如何成事!

古之周幽,今朝越萧!

跛叔前来送饭,一日日听霍起升每日唾骂,听他说些与事实完全背离的论调,听他诅咒越萧,几日过去,终于忍无可忍,冲到他面前将他从轮椅里揪出来摔在地上,提拳揍得他七荤八素。

霍起升原本还骂,跛叔直接揍得他说不出话来,方才喘着粗气道:“霍大人,你给我老跛听好了,别说什么越军悍将越军悍将,不说是不是你主子的时代了,你往轮椅里一坐,就该有自知之明,狗屁的悍将,你若脑子好过粪桶也就罢了,眼下你不过就是个废人!你我都废了腿,我是个老跛子,最有资格教训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再世诸葛呐?实话告诉你,你肩上的这颗脑袋,说是粪桶都折辱了粪桶。你以为靠你赢了这场仗呐,啐!你可撒泡尿照照自己!不是你从中作梗,主子径直动用津门潘军,用旧都十四州兵马做饵引开越蒿大军,劳动的越蒿不是我们自己人,不出十日骊京唾手可得;不是你从中作梗,长公主用得着带病回京命悬一线?”

“你道是长公主误了我们主子呐?是你个猪狗胆囊夜壶脑袋破落嘴!误了我们主子!差点误了大骊!”

“你如今咒我们主子骂长公主,也不惦记惦记是谁救了你百千回,是谁给你安排到了楹花坊让我们像伺候爷一样伺候着你!长公主差点被1越蒿禁卫围死了也没把你捞出来先祭越蒿的歹毒心肠拖延点时间!你如今还有命在,该感谢不是你这屎壳郎一样的脑袋,是该感谢天爷没降下天谴,劈了你这忘 恩负义的夜香桶!

我老跛子是个粗人,也是我们主子身边的老人,出力卖命,今日教训你,你识趣了,我老跛爷不图你喊一声爹,日后还是一样,我伺候你,要是不识趣,再咒我主子骂长公主,且叫你瞧瞧我老跛子的土e手段!

跛叔说罢,起身恨恨又啐了一口,大步流星地走了。

自打霍起升住进郢陶府,受他气的奴仆侍婢不在少数,听见动静,都过来围观。

霍起升先是觉得脸上挂不住,一心觉得屈辱,满脑子是越萧越朝歌和天下人负了自己。

后来跛叔走后,听那些底下人指手画脚,他才回想起跛叔说的那些话,心里千回百转,自己同自己天人斗了两日,才明白他的愚蠢辩无可辩。也终于想明白越萧没杀他祭襄军大旗,已是看在先帝的面上,留他几分颜面,又怎么可能来瞧他?

霍起升傲骨不屈,自己同自己天人斗了一辈子,终是把自己斗死了,心里怀着愧疚和难以低头认错的傲骨,在湖边坐了半晌,终是松了轮椅的禁阀,划向湖底。

跛叔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的,沿着轮椅的辙印寻到了湖边,忙叫人下水打捞,却也无济于事,霍起升早没气了。

跛叔自此不振了数月。

越萧瞧他神思不属,许多事便都交给他做,忙起来就将霍起升忘了。

越朝歌则是寻来府里的一个好性的嬷嬷,相互问过两头意见,头一回做媒牵了红线,给跛叔操持 了婚事,霍起升之事便告一段落。

越萧原先布下的左中右三路大军收拢,开抵津门,并着岱长清一起,平了津门的小股叛乱。

而后是集权统管天下大军,此事导致越萧这段时间忙碌得很,白日与孟连营等人商议用军大事,晚间便同越朝歌认错挨罚,由着她使性子顽闹,日子倒也过得快。

时至除夕,厚雪如絮。

碧禾捏着炖鹿肉的金铜火锅往桌面中央的火炉上放,在众人的招呼声中笑嘻嘻捏着耳垂落座。

今年除夕,是越朝歌有生以来过得做热闹的一回,-张膳桌坐了个团团圆圆。

除却她和与越萧,还有碧禾,跛叔,跛叔家的嬷嬷,念恩,念恩家的媳妇儿,孟连营,孟夫人忽而门房来传,说还有客至。

孟行义矫健得像兔子,离桌探出来,见锦瑟殿前的雪里站着两道身影,便缩回脑袋看了越萧一眼,偷偷说道,“是潘家父女潘云虎和穆西岚,自打经历了旧都之变,目睹潘军裂旗而战,气焰便消了许多。

天下尚未完全安定,塞北燕南余部见中原变天,蠢蠢欲动。值此用人之际,越萧发落每一个人都需谨而又慎。在孟连营的建议下,最终着人把他们父女押回京里听候发落。最后潘云虎剥夺兵权贬为庶人,穆西岚尚有些军事才千,只是仍需磨磨锐气,便封了校尉,充军幽州,明年开春启程。这些,越萧都先问过了越朝歌的意思,越朝歌仍有些不喜穆西岚,但没有干涉军政的道理。但除夕夜她能做主,即便没有赶客的道理,也让另落了小桌,安排他们在廊下赏雪围炉。

奇的是,穆西岚虽仍傲骨,却也安之若素,这倒显得越朝歌小肚鸡肠。

越朝歌从那抹红衣上收回视线,小肚鸡肠就小肚鸡肠,她能小肚鸡肠,是她有权小肚鸡肠,她不仅小肚,她还要做得明目张胆率性解气才好呢!

故而有此一小插曲,并未影响席间的气氛。

仙人醉是越朝歌亲挑的酒,醇香浓厚,世间佳酿。一桌人围炉说笑,酒过三巡便说起不同时期的越萧,都很有默契地跳过了不好的记忆,尽捡些日常的小事说。多半有趣,笑得越朝歌前俯后仰。

她多喝了几杯,有些不支,便起身要出去散散酒气。

一一整个席间,越萧应和顽笑不断,却也不妨碍眼睛时时长在她身上。她一有动作,他便跟了出来。

往年除夕,越朝歌都很:是想念当年旧都皇宫里的光景。她与父皇母后的三人小桌,珍馐美食,醇酒清茶,其乐融融今年她也想念,可却觉得,眼下这样也很好。

她出了院子,提过鹊立金桥灯,抬步前往卧梅苑。

天寒地冻,小雪飘飘。

她穿了一袭宫紫长裙,披着红毡斗篷,提灯夜行。

娇小的身段雍容华贵,自有一股风流韵态。那斗篷的帽沿饰有一圈软绒的白貂毛皮,拢着她娇俏艳绝的小脸,在鹊立金桥灯的暖光掩映下,衬得她愈发冰肌玉骨,比雪还要自三分。

越朝歌知道越萧跟出来,道: “你怎的不多吃些?”

说话之间,嫣红檀口白气呼散。

越萧忍不住低头啄了一口,道: “他们无趣,我就想同你一起。

“说着,接过鹊立金桥灯递给一旁的侍女,叫她们不必跟着,而后抓过她裸|露在外的冰凉小手包在手心里,掩进袖中。

越朝歌头上带着越萧送的坠宫钗,她看着地上摇晃的钗影,抬手抚了抚,扬起小脸道:“明年开春,本宫想去趟香山寺,把蜜合花钗寄放回母后那里。

越萧无言。

他道:“我也同去,顺道拜会泰山泰水。.上回去,都没好好说话。”

越朝歌轻轻呸了一声,道: “好不要脸,我父皇母后,哪里就是你的泰山泰水了?”

越萧垂头看她,道:“哪里不是?“越朝歌红唇轻扬,俏俏道,“本宫可尚未扶立驸马呢!

越萧闻言当了真,脚步一顿,横到她身前,望着天上小雪飘飘,凉幽幽道: “姐姐还想立驸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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