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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州心脏瞬间泛起疼,伸出手想将她死死捂着脖子的手拉下,然而还未触到她的手,陈盐的呼吸瞬间变得更急促了,咳嗽两声,竭力将他的手推远,反应很大:“……先别碰我。”
谢珩州的手悬在半空中僵住,心里头的那道猜想更进一步被印证。
陈盐细密的黑睫都是被汗和泪濡湿的,恍惚间仿佛又置身于几年前那间昏暗的出租屋里。
那一夜大雨如瀑,她趁着司机没注意,从谢家送她去机场的私家车上偷偷跑下来,拎着行李箱独自一人离开。
她手里的积蓄紧缺,只够短租一间十几平的小公寓,加之还没有成年,公寓管理人非要看她手头的身份证才让她进门。
雨声大得吓人,薄薄的一层玻璃窗户像是要被风吹散架。屋内的电灯电压也不稳,时亮时暗。
陈盐怕黑,在手机上和安庆年报过平安后,裹着被子缩在床沿角落,强迫自己入睡。
就在这时,门外被人重重敲响,她以为是房东来,起身开门,却一眼看见门后谢之平有些讳莫如深的脸。
他还如之前那般温和地笑着,连晚宴的礼服都还没换下,光鲜得和她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血液倒行,如坠寒窟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在这一刻才明白钱权在这个世界通行的重要性,连那么随意安置的住处也无所遁形。
谢之平将手掐上她脖子的那刻,陈盐的身子都还僵着,她被骤然的大力推得后脑重重磕在地上,握着谢之平手臂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脖颈上青筋绷直,明显呼吸不畅。
“不是都说了让你出国了吗?”谢之平一面掐着她,一面却隐隐目露兴奋,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犯病初兆,“既然是你先不守约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五指越收越紧,陈盐抵抗挣扎的力气也渐渐变小,眼前不断晃动着的,是床沿明灭的灯,是冲破窗户如晦的雨,和谢之平已然有些扭曲崩坏的脸。
渐渐的,她感受到从手上传来一股不能忽略的劲,令她从那段真实清晰的回忆里勉强挣脱出来。
时间漫长得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陈盐终于能够使力睁开了眼。
她头上满是细汗,唇色如纸,回过神第一反应却是冲着谢珩州勉强笑了笑。
谢珩州始终握着她的手,从她惊悸到她平定,一时一刻也没有放开。
陈盐抬起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有些虚弱地开玩笑:“幸好你握着我的手,把我拉回来了,不用再回想一遍那个时候的感觉。”
“就是有点太疼了,你们医生难道都是这样维持病人的清醒吗?”
她动了动手,撇开他掐在她大拇指虎口上的大拇指。那个地方的边沿有个月牙形状的印子,赫然是刚刚谢珩州为了让她尽快清醒留下的。
陈盐伸手给自己泛红处揉了揉,听见谢珩州嗓音深邃地无端开口:“谢氏的第一份股份转让合同是我大学的时候主动和谢之霄签订的。”
“他想要吞并谢氏扩大商业规模,我想要从谢之平的手里取得自主选择权,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第一份合同是我不想参与公司的任何事情才转的,签字之前,我并没有太高兴,无论他曾经做了什么,他都是和我有血缘亲属关系的父亲。我既然和谢之霄联手,就意味着要背叛他,将他彻底击垮。”
“爷爷年事已高,已经管不到集团里的事了。小叔叔是爷爷最疼爱的孩子,从小看着他长大,即使有一天他知道了谢氏更换了主人,估计也只会认为是小叔叔的能力更甚于他。”
谢家的生存法则向来是弱肉强食,几个兄弟之间亲情往来并不多,甚至还会因为利益关系相互利用。谢珩州也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才会在深思熟虑后,对谢之霄抛出橄榄枝。
而谢之霄这人也确实有商业头脑,能够牢牢把握住机会,并没有因为他是谢之平的儿子而放弃合作,反而兴味盎然地在办公室里听他阐述完了这项合作能带来的利益与弊端,没过多久就拍了板,和他达成了同盟。
从那之后,谢珩州压在身上的活就又多了一件,更加抽不开身。但他始终没有后悔过,如果不是这样做,估计直到现在,他也依然还活在谢之平的阴影下。
“没想到,计划进行到尾声,最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收尾。”
谢之平的精神病症最先是从许以云离家出走,他患上躁郁症开始的。他逐渐开始失眠掉发,经常神经质地发脾气。
后来许以云离家出走后怀孕,他一度猜忌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每天夜不归宿,对还处在孕期的许以云冷暴力。
他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只每天睡前吃点安眠药再入睡,渐渐的,这药用的剂量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到药不能离手、一天也断不了的地步。
许以云虽然厌恶他,但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不要命地吃药,劝阻了几回。
意外的,谢之平那天沉默了许久,格外听话,当即就开始戒药。
后来两人的儿子谢珩州出生,谢之平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他去做了亲子鉴定,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连忙回家摆宴,铺天盖地地宣传庆祝。
而许以云生完孩子后却已经被折磨得身心俱疲,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后来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我了结。
谢之平自此一蹶不起,真的快把安眠药当饭吃。
这种药实际上治标不治本,他的心理状况没经过人为干预,逐渐变得越来越糟糕,他开始易怒少眠,将越来越多的时间投入到公司和工作上。
发现谢氏的股份被谢之霄尽数收购的那一天,他恨不得冲上来将谢之霄和谢珩州两个人撕碎。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却忽然变了,开始对着满世界的陌生人叫阿云,去医院看后才知道,原来是彻底变成了一项精神方面的疾病,以后很难有清醒的时间了。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谢珩州说,“只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老人。”
“陈盐,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了。”
……
临京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昨天晚上下得格外大,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暴雨如注。
于是陈盐第一天正式上班,就碰上了路上堵车,她望着眼前的红绿灯,脑子里还装着昨天在疗养院发生的事。
车子顺利通过堵路,来到了市公安局门口,她跟着几个新同事一起走到专门为刑事部门准备的办公室。
带领他们几个新人刑警的刑警队是整个市里都出名的,队长姓郑,是个男队长,堪称公安刑事部业绩满贯选手,非常优秀。
陈盐之前在公安有实习过一段时间,除了四周工作环境一时变得比较陌生之外,其他地方都还算熟悉。
只是令她有些没想到的是,作为一名刑警,第一件被队长交代的工作居然不是去侦查刑事案件或者踩现场,而是去皖庆抗洪救灾。
“什么抗洪?”大家听后齐声发出疑问。
“最近几天不是好几个地方都下大雨吗,皖庆的地势低,昨天雨又下得那么大,直接被暴雨淹了,”郑意面色肃然地说,“我们临京就在皖庆的隔壁,得去尽快支援他们。”
“这不仅是你们的任务,更是整个公安局,甚至于是整个临京市的任务。”
第62章
通知突然, 出差去皖庆市的任务即刻迫在眉睫,陈盐下班一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那边环境恶劣, 能带上的东西并不多, 尽量能精简则精简。
除了他们刑警队外, 市公安几乎出动了局里百分之八十的警力前去支援前线, 所有人第二天一早五点就得出发,归期不定。
两人的工作都繁忙, 谢珩州马上要升主刀, 今天加班不知道要加到几点,很可能临别前都见不上一面。
陈盐简单做了点晚饭吃完, 提前留了一张便利贴贴在家里的冰箱上。
一个人在家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慢, 她也没有什么娱乐打发时间,于是习惯性在书房挑了一本书阅读,看得入迷,顺势就在谢珩州的房间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是近六个钟头, 床头的呼吸灯还开着,暖光均匀地撒下。陈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蜷缩着身子,捧着书就这么睡着了。
谢珩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要是放在以前, 他估计都不会考虑开车回家,直接在医院的办公室里随便凑合一晚上。
几个一起加班的同事挤在一块开黑, 还不忘开他玩笑, 说还得是女朋友教育得好, 这么早就懂得顾家了。
谢珩州听后眉梢愉悦扬起, 悠悠地对着这群单身狗落井下石道:“真可怜, 难道你们没有女朋友等你们回家吗?”
众人听后一时连游戏都顾不上了,纷纷撂下手机, 愤怒地磨着牙假意找他算账。
谢珩州坐在车里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色,确定没有太疲惫后,这才熄火起身下车。
他怕吵醒陈盐,开门上门都特地放轻了动作。
在她房间找了一圈没看见人,谢珩州疑惑地边捏着发僵的肩颈,边往唯一有光亮的自己房间走。
房门推开,就看见陈盐穿着睡衣已经在他床上睡沉了,手里握着的书摇摇欲坠,马上快要掉到地面。
他眼疾手快地上前两步拿起来,替她合上放到书柜上。
房间里虽然开了暖气,但不盖被子也会着凉。谢珩州操心地轻叹了口气,越过她的身子在床另一头扯过棉被,给她肌肤裸露的地方都严实盖好。
还没来得及起身,陈盐就被他的动作吵醒了,在明亮的灯光里睡眼惺忪地半睁开眼。
脑子都还没完全清醒,就直接从被子里伸手缠住谢珩州的腰,和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谢珩州怕压着她不舒服,小臂牢牢地抵在床铺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陈盐已经得寸进尺地将脑袋也埋在他的肩口,眉目彻底放松,很快又要昏睡过去。
“陈盐,”他的心瞬间软成滩水,不敢惊动她,连呼吸都放轻了,嗓子压得过低只剩气音,“我还没洗澡,身上都是消毒水味,脏。”
陈盐一动未动,不知道是熟睡了还是没有听见。
谢珩州眉眼浮现出点无奈,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甜蜜的煎熬,他艰难地抬起她的手臂,重新小心翼翼放回了被子里。
接着去洗手间飞快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家居服,这才敢伸手重新抱她入怀。
这个拥抱几乎不留缝隙,陈盐的脸和谢珩州的胸膛严实贴合,连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频率都清晰可闻,就这样相拥而眠。
只是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才温存了不过一个多小时,很快陈盐就要起床出差。
她抬手轻轻触着谢珩州陷入沉睡的脸,无奈挑了下唇,都说医生和警察工作忙,但没想到两个人居然真的能忙碌到每天只能见到彼此睡着的模样。
陈盐将行李箱拿上,匆匆出门和同事回合。
人数太多路程又长,他们大部分人只能坐上大巴车前去。
刚放好行李一上车,她就看见凌灵冲着她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去。
陈盐几步走过去,装作没看见前面的安驰星,在凌灵身旁坐下来。
自从那天之后,她再没和安驰星说过一句话,有几次他在局里看见她,跟着身后,嘴唇蠕动着想解释些什么,都被她故意找借口避开。
陈盐的性格就是这样,看着好像脾气温和,实际原则性比谁都强,一旦决定划清界限,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车上的时间很长,陈盐从兜里掏出那部充好电缴了话费却一直没机会打开的旧手机,开始认真翻看起来。
里面的东西大多都没删,除了谢珩州给她发的消息之外,还有很多是来自之前高中朋友的。贝莉给她发的消息条数仅次于谢珩州,甚至连大学毕业之后还在节假日给她发,全然已经把她当作一个不会回复的倾诉树洞。
一条条翻看下来,贝莉实现了自己高中许下的梦想,去修读了动画专业,现在已经顺利成为大厂里的一名动画编导。
除了职业之外,她提到最多的就是高中喜欢过的温邵。
大学的时候她勇敢追求爱情,为了他甚至跑去了西北。可惜两人始终还是欠缺些缘分,或许是因为从小的家庭原因,温邵始终没有给她一份明确的答复,久而久之,她的一腔热情也只能被迫冷却。
最新的一条信息里,贝莉告诉她,她打算放弃喜欢温邵了。
从高二开始算,她整整喜欢了他七年。人的一辈子又能够有几个七年,她将青春都耗在了一个不可能会为她回头的人身上,未免太对不起以后的正缘。
无论如何,她都该继续往前走了。
陈盐既感慨又为她高兴,即使已经迟到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也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回复过去。
没两秒钟,对方不可思议地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显然对她突然诈尸一般的回复感到十分震惊。
陈盐将手机丢失的前因后果粗略地和她解释了一下,立刻被对方愉快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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