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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泽把思绪从猜测金南的目的上拉回来,破案才是他的本职工作,而不是揣摩上意。
现场记录完,堆积了数天已经开始发臭的水终于被排出去,几个重点区域都被标注出来,周云泽才走进去。细致繁琐的工作自然有人去完成,他的工作,是抽丝剥茧,从无数细微的线索中还原案件的真相。
他们得以进来查案的时候,房间里的积水仅仅到脚踝,但听说最初打开门的人看到这水几乎能淹到大腿,开门一瞬间汹涌的水浪宛如涨潮,房间里大量的东西被冲出去,如今从楼梯到一楼的大厅都还有大片大片的污渍。
这屋里原本应该有个巨大的鱼缸,但如今,制成鱼缸的钢化玻璃已经粉身碎骨,变成一堆蜂窝状指头大的小颗粒;鱼缸里大量的水几乎冲掉了所有的痕迹,即便凶手可能留下了什么线索,在这样彻底的冲刷下也完全消失了。卢青霖倒是很有保护现场的意识,除了把沉在水里的女儿的尸体抱出来整理了一番以外,没有让人动里面的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清理干净,但这么多天了,他们自己人和查案的侦探来来往往,再怎么精心保护的现场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如果案发的第一时间就报警,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点收获。
他凑到金南身边,低声问:“老大,你有什么发现?”尽管已经从那支队伍中退役多年,但他还是习惯于这个称呼。
金南戴着手套的手指从墙上划过,不动声色地道:“说说你的看法。”
“问题有三个。第一,凶手目标明确,下手果断,卢依依瞬间死亡,两个保镖只是昏迷,其他人甚至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但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针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从尸体的伤痕来看,基本也能排除报复杀人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看金南没有说话的意思,继续道:“第二,第一发现人是保姆,据她所说在打开门之前根本没有看到地上有水迹,但开门的一瞬间发现水几乎把整个房间都淹没了。那凶手是怎么离开的?如果他先砸破鱼缸再离开,那么房门外不可能没有半点水迹;如果他先离开然后让鱼缸破裂……房间中却根本没有发现类似的机关痕迹。”
金南点点头,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之前还有一个侦探提出可能是利用了冰块一类的东西,事后融化在水里面所以才看不出痕迹。但只要思考一下鱼缸中的水量和水压,就知道这种方法并不可行,首先能承受这种压力的冰块体积一定不小,将其携带进来会大大增加行动的难度;其次也不保险,万一有人提前开门,那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一个能谨慎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人,绝不会粗心大意到依靠上天的运气来帮助自己完善行动计划。
周云泽皱着眉继续说:“第三,房间里没有发现能打碎钢化玻璃的工具——除了原本放在鱼缸里的假山;也没有任何人听到什么动静。按理说,保姆就在楼下,爆炸发生时附近还有巡逻的人手,不管是打碎玻璃还是缸里的水涌出来,都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还有,为什么要特意打碎鱼缸,这一点我也不明白,如果是为了消除线索,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这么做只是在给凶手自己增加难度。”
金南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说:“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卢青霖的这个女儿,有着充分被人怨恨和杀害的理由。”
大致说了说卢依依过去的所作所为后,金南叹息一声,说:“除了几年前上传过的虐杀野猫的视频以外,其它的我们都没有证据。但如果要说她的死最有可能跟什么有关……”
“嫌疑最大的就是以前受害者的亲友。”周云泽拧着眉。如果金南说的都是真的……当然都是真的……那这个女孩完全是死有余辜。但他现在的身份不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使者,而是找出真凶。尽管他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凶手或许有很多苦衷,而且如果自己真的找出他的真实身份,那么那人哪怕在警方的保护下也很可能被卢青霖弄死。
接触过很多阴暗面的周云泽清楚卢青霖并不像他表面那样慈眉善目,这种好像在助纣为虐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说:“……我会想办法弄到受害者的名单,再派人调查他们的社会关系。”他看了眼金南的表情,又欲盖弥彰地说:“只不过,万一卢青霖他们不配合,警方能做得也有限。”
这是还没有开始调查就在为之后的查无结果找借口,他确信不管是为了集团的形象还是为了卢依依的死后名誉,卢青霖都不可能把女孩之前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反而要想尽办法掩盖,如此一来,警方徒劳无功地忙活一阵,最终变成悬案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说实话,他的这句话已经违背了自己穿着这身衣服应该履行的职责,但周云泽认为,真要履行职责,他第一个应该抓的就是卢青霖等人。
金南面无表情,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
这等于是得到了默认,周云泽一下子轻松起来,虽然还在看似认真地查案,但实际上已经悄然带上了几分敷衍的情绪。
金南摸了摸墙上曾经被水浸泡的位置,然后再看了看那个占据一整面墙的鱼缸。
——从那个大小来看,养在鱼缸里的,应该不仅仅是观赏性的小鱼小虾,应该还有一些大型的鱼类……或者,他是养了别的什么东西?
——而且……这个案子,还有什么不对劲……一种特别的异样感……
第222章 归程遥遥
巨大的鱼尾在海面上扬起透明的水波,折射着阳光,这场景显得异常美丽。只可惜,站在岸边的是一个根本不懂得欣赏这种美丽的男人。
目送着伤痕累累的人鱼消失的背影,回想起这只人鱼在岸上时连治疗都不愿意接受就要返回海中的迫不及待,以及真正被放归大海时回头凝望、欲言又止的神情,容远摇摇头,转身离开。
“诺亚,替我做两件事。”容远扶着耳机道:“第一,在世界范围内搜索,机甲大战之后有什么地方出现异常现象——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第二,给我订一张去a市的机票。”
假如天雷之后豌豆也坠落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这种可能性很大),那么只要不是和他一样倒霉到出现在某个荒芜人烟的地方,也许坠落的时候会引发什么异象引起人们的注意,现在这个社会哪怕是一只母鸡多下了两个蛋都有人兴致勃勃地在网上讨论,所以但凡稍微有一点离奇之处,那么在网上细心搜索,总能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等了这么久,豌豆都没有履行诺言自动回归,对容远来说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天罚之后豌豆沉睡或者陷入别的异常状况(比如失忆?),导致它无法返回到容远身边;要么就是执行了天罚的豌豆由于愧疚之类毫无意义的情绪躲藏在某处,不敢回到容远身边。但不管哪种可能性,对他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他从没有忘记过自己对豌豆的许诺——你是我并肩同行的伙伴,无论是一天、一年、一百年,还是更长久的岁月,你都要陪我一起走下去。
……
很多东西,换一个角度来看就会得出完全不同的观感。比如这只头颈灰黑、翅膀雪白的鸽子,是自己族群中最普通的一只,在人类眼中也只是一只常见的、美型度远远比不上白鸽的鸟儿,但当凑近来看,并且适当进行放大的时候,就会发现它的每一片羽毛颜色都不完全相同,颈部那远看灰黑的色泽放在羽毛上单独看时,可以看到浅灰、深蓝、墨绿、淡黑等多种色泽的自然过渡,每一根纤维,都有着让人目眩神迷的润泽色彩。
但会在这种距离仔细观察、并在一眼当中就把所有细节铭刻在脑海中的,只有趴在它背后的小小生命。
展翅翱翔的鸟儿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它飞得很高,比视野内的任何一栋楼房都更高,人们对一只普通的、几乎相当于天空中一个小黑点的鸽子也并不在意,因此也没有人发现,在它的背后,还有一个非常像人的、成人拳头大小的生命。
豌豆骑在鸽子背上,黑黝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线牵引着它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还有多远,但容远就在那里。
它的背上背着一个圆环,其大小相对于它的身体来说显得有点太大了,就像一个正常的人背着个锅盖,但仔细看看,这个圆环竟是一枚戒指的形状。
鸽子飞得很快,但豌豆身体一动不动,高空的寒冷和强烈的风压似乎对它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它面容冷肃,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神久久没有波动,看着跟容远以前的模样竟有几分相似,还多了三份决然。
天罚中,容远挥散天雷,似乎也触动了豌豆记忆中的封锁线,它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并不多,认真说起来只是一些零散的画面,或许因为是在天罚中记忆被触动,所以它回想起来的大多数都是关于天罚的内容。
那么多的契约者……那些惊愕痛苦、难以置信、苦苦哀求、怨愤憎恨的脸……
那些因为曾经修炼过功法而侥幸渡过天雷的人,怀着被背叛的痛苦、被欺瞒的痛恨、期望今后因为缺乏执行者而不能进行制裁的侥幸……熟悉的脸因为种种复杂的情绪而扭曲,或许也有愧疚和不忍,但劈下的武器却没有半分迟疑……
这一次,会有所不同吗?
日夜陪伴在身边,最了解契约者的不是别人,正是器灵。它很清楚,以容远的心性不会心存侥幸或者迁怒,但背叛,却一定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它的行为,跟背叛有什么区别呢?就算说那是因为被·操纵,就算它负荆请罪,但同样的情形,不管出现多少次,它都只有一种选择。既然无法做出改变,那么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如果不是容远在最后时刻突然领悟了驱散雷电的力量,他现在已经死了,而它就是凶手。它会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都不会记得容远的存在,记忆重归空白,在无主的《功德簿》中陷入沉睡,直到下一位契约者将它作为一个“有用的特殊道具”兑换出来,然后一次一次,重蹈覆辙。
何其悲哀。
然而,即便知道此行的结局或许会是死亡,但豌豆却没有丝毫迟疑。它的小手抓住鸽子的脖颈,巧妙地控制着它飞行的方向和高度,赶赴向此行的终点。
……
一架飞机在控制中心的引导下平稳地降落,又一架飞机呼啸着升空。除了天气特别恶劣的时候,a市的机场一直处于这种特别繁忙的状况中。
又一波游客围在行李传送带旁边,看其中某些人紧张的神情,仿佛万一没有及时抓住自己的行李箱,下一秒箱子就会被烈火吞噬似的。也有人行装简单,随身拎着一个手提箱,上飞机也不需要寄存,下飞机后可以直接离开。
但还有更简单的——除了口袋里的几张卡和现钞以外,浑身上下别无长物,深色的墨镜挡住了他的脸,但挺拔的身材看起来十分醒目。
容远其实并不喜欢墨镜,总觉得视野受到了很大的局限,而且眼前所见失真度很高。但如今“容博士”在糖国家喻户晓,被人看出他们“长相相似”,哪怕并不会被当成同一个人,也有造成困扰的可能性。
a市夏季的气候一向闷热潮湿,刚走出机场,滚滚的热浪便迎面扑来。同时扑过来的,还有大小旅店的名片、各种旅游社亲子团著名景点等地方的传单、去往附近几个城市的空调大巴、衣着破旧但还算干净的乞丐、租房信息……以及各种奇葩。
他看到身着古装自称是无意中穿越到现代的柔弱美女,看到面容姣好身材适中的年轻男女堂而皇之举着“求包·养”、“求一夜·情”之类的牌子站在路边,看到用特效化妆技巧把自己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走来走去似乎在宣传什么游戏,看到情侣在机场门口抱成一团哭得死去活来宛如生离死别,看到有人突然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地忽然开始乱跑而机场却应对地十分迅速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还看到许多僧道尼姑传教士修女喇嘛等穿着各种宗教服装的人发传单拉人入教,最奇葩的是还真的有很多人在认真倾听并询问他们什么,有些人说着说着还会突然哭起来。
饶是容远神经如铁,看到这样异常的情形还是觉得有些发毛,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画风不太对的异常世界。他几乎是绷着神经避开了那个看起来有精神病的家伙,花费了比正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到达打车的地方,然后经过数分钟的等候,顺利地打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的人,除了询问目的地以外并没有交谈的兴致,眉眼看起来还有些凶悍。比起碰到一个聒噪的司机,这样的态度让容远更觉得舒服。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侧头从窗户中看着这个城市四年中的变化,跟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一一对应。
居住其中的人,或许很难感受到那种变化,甚至会觉得自己所住的城市十年如一日地没有变化。但放在离家已久的游子眼中,种种改变却是那样明显,让人几乎觉得这并不是同一个地方了。
道路变了,路边熟悉的建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高大的陌生的高楼;曾经常常光顾的小店被推平,原址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型购物中心的停车场;连路灯和公交站的模样都变得跟以前不同,绿化带灌木也不是以前的样子,大变样的公交车让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刷卡;路边广告牌上展示笑容和美貌的明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人;正在宣传的电影是系列第三部,但他走时第一部才刚刚传出要拍摄的消息;更不用说那些似乎很火爆的游戏和商品,不问诺亚他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熟悉和陌生的场景交错出现,星际旅行带来的时间差效应第一次这么鲜明地展现在他眼前,甚至让人眩晕。
容远闭了闭眼睛。
恰好出租车在一个红灯前面停下来。为了省油,司机并没有开空调,而是打开了两边的窗户。停车的时候,容远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掠过车窗落在他腿上。他睁开眼睛,原来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小和尚趁着车停眼明手快地把一张纸片从窗外射进来。容远拿起纸片一看,是一张写满不明所以的词汇、似乎很有哲理又似乎只是在说梦话的传单,最终目的还是很明确的,就是劝人布施、佛会保佑你一类的话。
“唰”地一下纸张被夺取。司机将其唰唰唰撕成好几片扔出去,这还不解气,又暴怒地冲出车,跑了几百米抓住那个小和尚扇了两个耳光,大吼大叫一通,然后将人抓进车里。
这期间,被这失去司机的出租车堵在路上的车辆非但没有按喇叭催促,反而有人大声叫好,甚至有人鼓掌助威。
容远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鼻青脸肿的小和尚被司机塞进后座,司机怒气冲冲地回到驾驶座,看到容远这个乘客才神色尴尬地努力平静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儿子。”
容远了然,在这个多半家庭都是独生子女的社会里,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儿子剃度出家,并且还不上学在大马路上发传单。
但司机的愤怒点显然和容远想得有点不一样,他恼火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骂道:“都怪那群该死的外星人!”
——哎?
第223章 重逢
询问一番后,从骂骂咧咧的司机和他不停反驳的儿子口中,容远才知道,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奇人异事”出现,并不是因为时隔四年世界变得太快,主要还是由于半个月前在全世界直播的那场机甲大战。
不管是两千年前还是现在,叶公好龙的故事始终在重复上演。自从人们认识到自己居住的大地仅仅是宇宙中一颗普通的星球以后,寻找地外生命的探索一直没有停止,幻想外星人拜访地球的故事数之不尽。然而人类憧憬的、向往的,是幻想中那种优雅、智慧、善良、会无条件帮助人类的外星人,或者是虽然残暴地想要侵略地球、却最终一定会被地球英雄打败的愚蠢外星人。但当想象中的那种生物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占据地球普通人类的最大的情绪却是恐惧和排斥。
或许这也是因为,与外星人的第一次遥遥会面并不是事先寄出拜帖、遵循礼仪的友好拜访,而是一场双方近乎同归于尽的惨烈战斗的原因。人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最先见识到的就是“外星人”强大的战斗力和以命相搏的凶悍。如此一来,比起思考能从中获得几分利益,大多数人最先考虑的就是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袭击中活下来。
——不能。
有理智的人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星空战斗刚发生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还处在怀疑当中,怀疑这是某个电影的宣传,怀疑是信号错误,怀疑是宇宙中的异常电磁波现象,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各国领导层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事情发生后最应该做的不是质疑现实,而是争取让自己站在更前面一点的起跑线上,因此迅速拉开了抢夺资源的竞赛。而普通民众反应就要迟钝地多,一些“分析帝”还信誓旦旦地宣称这只是黑客的攻击行为,意在愚弄全世界的人,很多人还真就相信了,连一些门户网站和新闻频道上也有类似的说法。
然而,事实就事实,在真凭实据面前,仅凭脑补的“技术分析”很快就被打脸。
战斗就发生在月球上空,离地球并不遥远,连一些民间爱好者的天文望远镜也能大致看到点什么;而那个救生舱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坠落到a市,目击者并不只是以往“外星人目击事件”中的一两个人再怎么精湛的技术帝都无法从视频中找到特效合成和作假的痕迹;被从月球上营救回来的宇航员身上的伤势也充分证明了事实是什么。
随后,也许是迫于民众渴望知道真相的舆论压力,也许是为了博取政治地位,有几个国家先后披露了所谓的“真相”——从太空中带回来的机甲和机甲中的外星人尸体、宇宙飞船的残骸、宇航员的伤情鉴定、外星武器的威力大小预测等等。即使某些国家有舆论封锁,但民众依然“翻墙”获得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对地球上的人们来说,最为骇人的是,回溯探测天文望远镜和探测卫星发回来的照片,人们发现外星机甲和飞船自从在太阳星外围行星处出现到它们到达月球附近仅仅用了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同样的距离,地球发射的卫星最少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八年!
而且在那些外形怪兽和机甲前进的路线上本来有几颗小行星或者卫星,虽然其体积和质量都不大,存在感不强,但也一直在人类的观测范围中。然而,这些星球如今全都消失了。
战斗的双方明明处在一场追击战中,专门停下来毁灭一颗挡在前进方向上的星球是不可能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毁灭那些星球,对它们而言只是“顺手为之”罢了,比起绕路,这样的方式更加省力。
能够轻松地瞬间毁灭一颗小行星,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毁灭稍大一点的行星——比如地球。
或者换个角度思考——如果当初奔袭的怪兽和机甲没有被那艘全黑的飞船拦住,让它们就以那样的速度撞上地球……人类或许已经在无知无觉中被灭绝了。
设想一下,如果你正在上学逛街聊天吹牛打游戏,忽然意识到不久前你就站在地狱之门的边上命悬一线,差一点就要死无全尸。你所钟爱的一切和厌恶的一切——比如作业、工作、还没有满级的游戏、秃顶小气的老板、刚刚确定关系的可爱女友、唠唠叨叨的父母、让你汗流浃背的闷热天气、抱着脚丫乱啃的儿子……全部都会消失——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有些人突然辞职或者离婚,决定从今天开始享受生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有些人疯狂抢购了大量的食物饮水,还试图花钱建立一座坚实的地下城堡;有些人醉生梦死,有些人打砸抢劫,把曾经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都做了个遍;有些人抛妻弃子也要追寻“真爱”,有些已经恋爱长跑多年都不愿意定下来的人却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有些人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珍惜生命中所有的美景和幸福;有些人却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脆弱到甚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些人捐赠了全部的家业积德行善,也有些人抛下道德的枷锁行凶作恶。
在这种世界末日般的“狂欢盛宴”中,宗教开始大行其道。除了人们通常所知道的那些著名宗教外,还突然从石头缝里冒出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教派,比如充满网文气氛的“三元九霄教”、“至高乾坤教”,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大宇宙教”、“亿星教”,还有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起名的“红帽子教”、“伽马y07教”等等。更不可思议的是,再奇葩的教派,居然都能找到(或者说骗到)它的信众,其中甚至还有知名大学的教授学生,让人不禁怀疑他们的知识和大脑难道都拿去喂了狗。
其实局面最混乱的时候,容远在荒岛上没有见到。他现在所看到的,已经是国家经过大力整治以后比较干净有序的场面了,现在还能在大街上活动的,只有经过正式注册并得到官方承认的几个教派,其它杂七杂八的野生宗教的活动一经发现,不管什么理由都会被抓进看守所教育一段时间。
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和疯狂发泄,失去理智的人渐渐回归现实,发现外星人入侵地球这种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但他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于是,把家产抛售一空想要建造防御城堡的人追悔莫及,大骂上司一通然后潇洒辞职的人正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冲动之下结婚或者离婚的人一样要为了柴米油盐的琐事争吵发愁,疯狂玩乐的学生发现……他们要考试orz。
除了像出租车司机儿子这样仍然沉浸在“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梦里不愿意醒来的少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人的生活都开始慢慢回到正轨。前段时间的混乱造成的影响正在慢慢展现,一些人不可避免地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还有一些聪明人趁机从中攫取了大量的利益。有些人起高楼,有些人楼塌了,世界的运转却不会因此而停滞。
……
会议结束,参会的人鱼贯而出,留在最后的金阳揉了揉眉心,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脸上露出几分疲倦。
这几年远阳公司蓬勃发展,从一个三人草创、只有十几名员工的小公司迅速膨胀为一个大型集团公司,庞大的结构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各个枝节开始脱离掌控的情况。即便有诺亚的辅助,金阳处理起来也并不轻松,更何况诺亚也并不是像他的秘书一样时时刻刻都能给他提供帮助的,那家伙更像是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兴趣来的时候会顺手帮他一把,没兴趣的时候就躲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他头疼。
所以大学毕业以后,金阳没有选择继续深造或者像曾经想象的那样外出旅游,而是正式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中。周圆如今在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期,一天中更是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花在公司里。两人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连会面的时间都少了。不过跟金阳的疲倦不同,周圆很有几分女强人的架势,虽然也很累,但她是真正乐在其中的。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外星人的各种恐怖传说,远阳公司的主打产品棉花糖的销售再次出现了当初面世时的盛况,几乎都是一上架就卖到脱销,订单积累了一大批,工厂全力开工,生产速度也有些跟不上。他们刚刚针对这个问题开了个会议,感觉似乎也没说多久,散会的时候却已经天都黑了。
依次有礼但坚定地拒绝了公司里漂亮的女下属们(甚至还有几个男下属)带杯咖啡/看电影/一起去唱歌/请教工作问题等各种邀请,几乎是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到了地下停车场。这段时间公司里的同事几乎都主动选择了加夜班,停车场里空空荡荡的,金阳不由得松了口气,扯了两把领带,掏出钥匙快步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一边想着该给住在家里的艾米瑞达带个甜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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