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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众人匆匆结束了与他们的通话。电话又交回到了朱一心的手上。
“对了,我今天上午还去看过胡思雨。她气色挺不错的,听说研究所里的伙食比外头好多了,就是不能随便跑出来走动。专家组对她进行了全方位的体检,抽取了血液和其他样本,并且正在研究治疗方案……听说不止是咱们国家的专家,最近还有几个国外安置点的科学家也飞过来了,搞不好真的有戏……”
朱一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听得出他依旧在往前行走着。
“还有最后一个惊喜,不是我找到的。是他们听说了你们的‘光荣事迹’之后,主动找到我的。”
“是谁?”吕如蓝好奇,“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啦。”
“他说是你们的老朋友,你们有好多人都认识他。好了不多说了,人就在我边上,你们自己和他好好说话吧。”
朱一心的声音中断了,佛光岛上的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猜想着他所说的这个人会是谁。
然而答案已经自己从卫星电话里跳了出来。
“苏老师,段总,杜医生,你们好啊!”
“……”
被点名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杜云飞。
“老诚?!”
“诚哥?!”
苏合跟着打了一个寒噤——这个声音,的确就是那个想要撮合他与杜云飞的人,酒吧老板诚哥。
段鲸也惊喜万分:“阿诚,你怎么会在青海?”
“一言难尽啊。总之我和我家那口子都算是活下来了,如今在基地跟人整整盐碱地,放放羊、种种土豆什么的。唉,当初还以为你们都不好了,没想到居然跑到海岛上去了,挺机灵的嘛,哈哈哈。”
被诚哥爽朗的笑声所感染,无论认不认识他,大家全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起来。
苏合打趣道:“早知道你们俩命这么硬,我也该拉你们一起到岛上来。”
诚哥赶紧拒绝:“可别!听说你们前阵子才和丧尸打了一架,老汉我心脏不好,还想多活两年呢。”
苏合嗤笑:“怕什么,咱们不是还有杜大医生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诚哥,只听他虚咳了一声:“我说,你们俩是不是还彼此看不顺眼啊。”
“都什么年代的事儿了,早翻片儿啦!”
苏合笑着否认,一边用胳膊肘戳了戳杜云飞,
“我们现在很好。”杜云飞及时补了一句:“老诚,谢谢你。”
电话那头愣了一秒钟,当老诚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明显多了一丝欣慰。
“好、好,我就知道你们俩一定能成。现在就差一边一个诺贝尔奖了……”
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苏合与杜云飞相视一笑,将电话丢给了段鲸。
老诚就像是一个热心的居委会大伯,又仔仔细细关心了一遍段鲸的近况,得知他与幼清终于“修成正果”之后表示欣慰,甚至还没忘记嘱咐段星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虽然偶尔也会被盘问得有些无奈,但是老诚的乐观爽朗无疑感染着所有人。
不知不觉间,他们几个聊了有将近一个小时。老诚最终被他家那口子叫走了,而段鲸也代表大家感谢了朱一心这份特殊的惊喜,结束了这次前所未有的漫长通话。
石亭里很快安静下来,也不知是谁第一个笑出声来的,很快围坐在一桌的几个人高高低低地笑成了一团。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知是谁带着笑意,低声说道。
的确。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还有比这更好的中秋意境吗?
佛光岛上的这场宴会,从傍晚开始,悠然自得地进行了几个小时。直到分完了林幼清烧的芡实菱角桂花羹,月亮也已经从中天逐渐西斜。
也到了归家的时候了。
将吃空的碗碟简单地收拾做一堆,留待明日再做清理。大家三三两两,踏着小路上的月光,趁兴而归。
段星泽已经熟睡,段鲸将他稳稳地背了起来。林幼清跟在一旁,轻托着星泽的背部,与段鲸相视一笑。
“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子啊。”
走在他们身后,醉眼微醺的苏合靠在杜云飞身上,喃喃地低语着。
杜云飞没有喝酒,但他的目光却也和往常不一样,变得愈发温和,甚至是柔软。
“你也想要一个孩子?”
“不行吗……”
苏合顽皮地用鼻子摩擦着杜云飞的脖子:“不过,我只想要你的……你和我的。”
“可以。”杜云飞笑笑,揽住苏合的肩膀,“让我们试试。”
又走出没几步,他们的身后传来了高高低低、歪歪扭扭的歌声。
“小白龙……我好高兴哦。”
喝醉了的吕如蓝被海臣放在了车后座上,推着往山下走,嘴里一会儿唱着歌,一会儿又嘀嘀咕咕地说着胡话。
“我们去开船好不好?我要去海上看月亮。我们躺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吃着牡蛎,还有酒……酒……”
“好啊。”海臣故意捉弄他:“那你现在指给我看看,月亮在哪边呢?”
吕如蓝抬起手,手指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划来划去:“这里有一个……咦?那里还有一个……今晚的月亮有点多哦。”
海臣哭笑不得:“走,咱们还是回家数月亮去。”
感觉到海臣跨上了自行车,吕如蓝非常自觉地紧紧揽住了他的腰。然后只觉得清风一阵,桂花香气迎面扑来,吕如蓝不由自主地大笑出声,笑声在月色清朗的佛光岛上缓缓弥散开去……
中秋佳节之后的第二天,佛光岛又开始下雨了。
秋雨与春夏季节的雨水不同,它就像果实离开枝头前的最后一杯践行酒,又是大自然的预兆——每一场秋雨过后,气温就会下降一点,直到相对干燥的冬季正式到来。
当初在规划这座植物园的时候,苏合就对佛光岛上的气温变化有过一个较为全面的考察。佛光岛位于北纬三十度附近,气候温暖湿润,由于受到海洋影响,冬季的温度比同纬度的内陆地区更高一些。
每年的十二月到一月中旬,是岛上最为寒冷的季节,但气温也往往只是在零度左右徘徊。岛上很少下雪,即便偶有几场,也都会在日出之后很快地消散。
但是所有这一切经验,今年恐怕并不适用。
根据来自青海的预测,受到喀拉喀托火山爆发影响,今年全球的平均气温将会下降3-4摄氏度。高纬度地区的降温幅度甚至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果然,又过了一个多礼拜,甚至还没有进入十月份,无线电里就传来了俄罗斯圣彼得堡下雪的消息。而在美国的阿拉斯加,雪花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壮丽极光,听上去更是令人既激动又不安。
糟糕的是,寒冬带来的不仅仅是降雪。最大的问题,还是低温引发的结冰——当气温下降超过临界点,甚至是大海都会结冰。到那时候,丧尸就有可能通过厚重的冰层,抵达近海的岛屿。
地处亚热带的佛光岛并不担心海水结冰的问题,但是他们知道,至少有一个中国的北方安置点必须要全员转移了。
安置点蜃楼,位于渤海海峡南端、庙岛群岛上。距离陆地最近处仅有6海里。根据历史数据显示,早在2010年,渤海湾就曾经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冰冻灾害,当时莱州湾一带的冰层最大外缘线达到了30海里。而今年的灾情,甚至还要比2010年更为严峻。
危难当前,纵有万般不舍,也唯有壮士断腕。很快就从青海传来指示,命令蜃楼安置点二百余人,全体转移。
可是离开了家园,却又能够往哪里去?
就近安置似乎是一种最合适的选择。然而七十余人的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无论放到哪个民间安置点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唯有一个地方,看起来是最合适的选择。
“蜃楼的人要搬去南海?”
这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大家听段鲸说起青海传来的讯息,一个个地都睁大了眼睛。
“那不就等于是沿着中国的海岸线走一圈吗?得花上半个月吧?”吕如蓝咋舌。
“据说至少需要在海上航行十天左右。”
苏合问:“为什么选南海?”
“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段鲸给出了从朱一心那里听到的解释:“因为那是海上最大的一处官方安置点。最近十几年的填海造岛工程在南海开辟了大片岛礁群,并在岛屿上建设了大量基础设施。如今岛上不仅有大型淡水净化厂,还有肥沃的土壤与渔业资源。甚至还有成品油供应建设项目。未来,那里必然成为社会秩序复兴的起点。”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蓝天碧海、水清沙幼,那种度假天堂谁不想去啊。”海臣居然也有点儿动心,不过他也提出了疑惑:“一口气在海上航行十天,他们准备的物资够用吗?”
“应该问题不大。而且他们是贴着海岸线一路南下,沿途会经过很多安置点,会靠岸休整。”
“那会不会经过我们这儿?”
“有可能,但不一定。到时候就知道了。”
有关于蜃楼集体搬家的消息,至此就算是暂告了一个段落。此后几天,青海方面再没有提起过有关的事项,而佛光岛上的众人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当这一轮的秋雨暂时停歇,久违的太阳总算是露了头。趁着秋高气爽,大家开始了今年入冬之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收获。
可供食用的蔬菜瓜果基本已经采收完毕,眼下需要料理的是经济作物区的十几株油橄榄和大片油茶,它们蕴含着大量来自于阳光的金色能量。
大家分工合作,用木竿将成熟的橄榄从树上敲打下来,与手工采摘的油茶果实一起堆在空地上晾晒。几天后,水分初步蒸发的果实们被重新收集起来,简单粗暴地用工地里的打夯机碾碎,流出的含有油料的果汁被仔细收集起来。果肉的残渣则被碾压成饼状,进一步榨取汁液。最后,所有榨取出的果汁都会汇总在一起,再进行蒸馏脱酸处理,就得到了金黄色的食用油。
与此同时,气温的下降,也开始影响油楠树的生长和产油率。当最后一桶生物柴油被仔细储存起来之后,今年的造油季正式宣告结束。苏合很快就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种冬季必备的重要物品——棉花。
那片被苏合唾弃已久的高尔夫球场摇身一变,成为了变异棉花的试验田。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地里像是下了场鹅毛大雪。将近三米高的变异棉花树上上下下结满了开裂的棉铃。小的接近足球,大的直径甚至超过了脸盆。
在苏合的大力动员之下,所有人一齐上阵,将这些巨大的棉铃全都采摘下来,进行晾晒。
院子里的空地不够用了,他们就铺到工地和四处的道路上去,堆得满坑满谷到处都是。当无人机例行升空做安全检查的时候,所看见的就是一片“瑞雪兆丰年”的诡异景象。
十月十三日,也就是晒棉花的第三天,青海方面传来了消息:蜃楼安置点的两百三十五名幸存者,终于开始驾船南下了。
虽然看不见海船航行的轨迹,但无线电波里的情报通报却从未中断过。正如事先约定的那样,海船陆续抵达了沿途的几处大小安置点,稍做休整补给,继续前进。
三天后,蜃楼的海船顺利抵达了珞珈,并在那里停留了一晚。按照事先通知,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就将抵达佛光岛。
为了迎接第二天的见面,大家连夜做了不少准备。不仅拿出一部分柴油、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还准备了大量淡水。
如果说这些都还算是正常的准备,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和七十多个人见面,大家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这天傍晚,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地洗了澡,又请手艺最好的林幼清帮忙理了发,除了决意要留长发的苏合之外,全都换上了清爽的造型。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更是穿起了平日里压箱底的体面衣服。
大约下午一点左右,海臣与吕如蓝两人驾着帆船出海准备为大船领航,其余人继续留在码头边等待。然而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吕如蓝突然从前方传来消息,说佛光岛码头附近的水域水深恐怕达不到大船靠岸的要求,所以只能临时改变计划,绕道而行。
海臣的帆船中途折返到码头,装上补给物资前往与大船汇合。其他人留在码头上面面相觑,不过很快就有了主意。
两台无人机缓缓升空,转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正在缓缓远去的帆船。
留在岛上的其他人就以这样的形式跟随帆船往东前进。大约过了五分钟,视野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大船。
“哇哦!”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苏合,也不免一惊一乍起来——
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可以看见海船巨大的甲板上,站立着许许多多的人。几十、不,甚至应该有一百人以上。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立着,也许正彼此谈笑,又或者也在远眺着远处的佛光岛。
“仿佛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段鲸感叹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噗通直跳。”
苏合在一边嗤笑道:“得了吧你。咱们当初上一次大课都不止这个数。”说着他又顿了一顿,“可那确实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近乡情怯。”杜云飞拿这个成语作为比喻,“远离社会体系太久,一旦接近或者回归,就会产生不适应的现象。同样的情况也曾经出现在南极考察站越冬队员的身上。没关系,慢慢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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