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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她便被嬴政刮了鼻尖,耳边传来对方无奈的声音:“宁——”
“好了好了,我不说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后,将史书中统一后的情况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后,发表了观点,“我觉得如果根据具体原因施行对应措施的话,会让政策方便施行下去。”
“现在统一度量衡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但坊间并没有出现针对统一度量衡的大规模负面流言。这说明我们的精准打击方向是对的。我个人认为,好的办法是通用的。”
“你想按照这个方式降低其他人对郡县制的抵抗?”嬴政看向她,“可这一次涉及他们的前途,我觉得站到我们这边的人不会很多。”
“取胜的关键不在数量在于质量。”江宁冲着嬴政笑了一下,“倘若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如同泰斗一般,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他们说一句话自然顶得过其他的十句话。”
“你说得在理。”嬴政思索了一会儿,“你想让这些人跟商贾们一样坐在一起辩论?”
“没错。就是辩论。谁辩赢了,朝廷就选用那种制度,这样一来输者也不会心怀怨气。”江宁看向嬴政,“王上以为如何?”
嬴政:“我让公孙凼和尉缭拜访各地有名望的贤达耆老的。”
尉缭子和公孙凼因为间谍计划经常游走列国,自然比他们清楚各国中有那些有才学的人,现在提前去招揽,再凭着两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带回一些大佬,到时候有利局面会倒向他们。
“不过光凭一场辩论,恐怕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嬴政看向她。
她笑了一下:“王上睿智。王上也清楚,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郡县制变得名正言顺。”
自古以来做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有名才能高枕无忧地进行下一步。
她继续道:“王上也说了这件事情关乎他们的前途,他们势必会反抗。假如我们解开他们的仕途同分封的利益瓜葛,那么反抗的力量会再次被分化。”
“如何分开?”
“恐怕要从仕途入手了。”江宁看向嬴政,“王上你准备好对秦国的官员选拔做变动了吗?战时有战时的选官制度,和平时期有和平时期的选官制度。秦国的二十军功爵是商君针对列国混战的局面而设计的,但天下一统之局已然到了尾声,太平盛世即将到来,以军功定官已经是不能满足未来的需求了。”
嬴政眉头紧锁看起来是在犹豫要不要听从她的建议。她也理解对方的犹豫,军功爵制是秦国强大的根本,改变它有可能会让秦国变得弱小。世间事都是变弱容易变强难,一步踏错,秦国数代人的心血也就毁于一旦。
在这件事情上,即使她占据先知者的优势,嬴政作为一国之君都要好好斟酌一番。
“那你打算用何种选官制度取代军功爵制度?”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嬴政并没有否定她的想法,而询问她取代的制度是什么样的。
“在后世中有一个制度叫做科举。简单地说,通过确定考题,根据考生的答卷来选拔官员。而且科举的好处是可以从上到下,全国性地选拔人才。这会让大部分优秀之人集中在朝堂上,防止人才外流。不过——”
江宁抬眸看向嬴政:“王上,制度要因地制宜。我对时局的判断远不如王上和诸位大人,所以在我写完总纲后,具体细节恐怕要请王上和各位大人跟我一起完成了。这样出现的制度才不会不合时宜也不会华而不实。”
“我知道了。”嬴政摩挲着手指思考后说道,“你这样说反倒给我提了个醒。宗亲贵族们也需要限制,或许可以能它能帮我解决这件事情。”
“……”啊?你还从科举想到了限制宗亲的办法?江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嬴政,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看着她一脸疑惑的神情,嬴政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中带着自豪:“也有你想不到的事情。”
她抓着嬴政的手,哭笑不得:“王上你不要太高看我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现在只是占了时间的优势才会知道这么多的。”
“你啊,太自谦了。”
“不,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好吧,你最有自知之明了。”嬴政给他们两人盖上了被子,“睡觉吧。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江宁叹了口气,感叹:“好累啊。不过我记得我之前只想混吃等死来着。”
“大概还要过几年吧。”嬴政含笑,“这段时间你就陪我一起处理政务吧。”
好惨,我的咸鱼梦再也回不来了……她默默地在心中默默流泪。
待到第二个秋天到来,齐国投降的消息传遍了咸阳城的大街小巷。
“大夫!前线捷报,齐国投降了!”
江宁闻言一顿,笔上的墨汁滴在折子上,留下一道墨迹,但她全然顾不上,追问传信的人:“当真?”
“真的!”下属一脸激动,“我们真的做到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江宁忽然感到战栗。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但是在亲耳听到后,她的心中还会喷涌出一股自豪感和激动之情。
她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冷静江宁,只是成功了一大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随后她抽出了准备多时的折子琢磨着,这几天的朝会免不了争论不休,我得该想想如何把事情引到我们想要的方向。
第136章
临近冬季, 已经看不到半片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在空荡荡的院落中显得有几分萧索。
“没有人吵闹的感觉真好。”江宁深吸一口气后,感叹, “这几天我的耳根子都没有清净下来过。”
自从齐国投降后, 在短暂的庆祝之后,各方势力便为了自己的利益开始在朝堂上展开激烈的辩论, 尤其是分封和郡县上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分歧。
这几天只要一上朝, 就能听到诸位大臣在朝堂上争论不休。以至于她时不时地幻听。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 要命哦,公孙凼他们那边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我要顶不住了。
忽然手上一暖,她低头一看, 原来是嬴政将手炉放到了她的手上。
“当心着凉。”对方温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倒是不知道如此粗心大意。”
“因为有陛下在嘛。”
虽说诸位大臣这几天因为分封和郡县闹得不可开交, 但也不至于因为争论而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在统一之后, 嬴政的尊号以及其他的礼仪上的细节很快敲定, 尊天子为皇帝, 天子自称朕, 另外废止谥号等等,跟她记忆中的没有偏差。
江宁点了点头,老秦人在某些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你倒是相信我。”嬴政垂目看向她。
“在这里我不信陛下,我信谁呢。”她笑着挽着嬴政胳膊, 分享最近的趣事。
嬴政耐心地听着, 并在合适的时候给予反应。
两人宛若寻常夫妻一般, 在深秋的上午, 漫步在庭院中, 一种平淡的温馨充斥在两人之间。
快到议事的大殿后,江宁便看到徘徊在议事大殿门口的蒙毅。一副想进屋又不想进屋的样子, 看起来很是纠结。
“我猜蒙卿一定在想,早知道这几天会这么闹人,他就跟兄长一起齐国了。”江宁笑着说。
嬴政:“想来他同你抱怨了不少。”
“蒙卿一向快人快语,眼下朝中争执不休,别说是他了,我也心烦了。”江宁看向嬴政,“难道陛下不烦?”
“还好。”
闻言江宁拱手:“不愧是陛下,在下佩服佩服。”
嬴政无奈,俯下身靠在她的耳边:“国尉来信,已经准备妥当。你可以动手了。”
呼出的热气喷在脖颈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耳垂忽然传来一丝温热,让她不禁睁大眼睛错愕,然而某人却道:“江大人快去准备吧,朕等着大人一展风采。”
说罢,便挥挥衣袖大步离开了,留她一个捂着被亲的地方,站在原地愣愣发呆。
“你怎么满脸通红地捂着脸?牙疼?”
江宁:“……”你没救了,蒙毅。
蒙毅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刚刚和陛下在偷偷密谋什么?是不是我的苦日子要结束了?”
她闻言嘴角上扬:“看看不就知道了?”
蒙毅摩挲着下巴,十分热情道:“懂了。我打配合。”
朝会上,在说了几项事情后,话题又一次绕回了“分封还是郡县”的老问题上,随之而来的还有老生常谈。
江宁深吸一口气,踏出一步,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一声下去,战得正酣的双方不得不停下来,等着她先把话说完再战。
“大夫请讲。”
“陛下,近日以来,群臣在分封还是郡县一事上争论不休,尚未有定论。臣担心,迟迟不定策略会影响国之安稳。故而日思夜想,想出一策助陛下早日定下国策,使我国早日得以安稳。”
“何策?”
“古之圣贤,若遇不赞之论,乃会聚于一处论道辩理,由天子与天下人共判他们谁是谁非。如今国策事关天下人,且陛下群臣尚不能决断,何采用古法?也好早日有个论断,也好早日定国安邦。”
此言过于大胆,群臣纷纷愣住,惊讶地看向江宁。
“庶民尔尔,岂能懂治国大事?江大夫莫要信口开河贻笑大方!”一人驳斥道。
江宁却是泰然自若,看向对方反问道;“若是庶民尔尔无需懂国策,那商君为何还要城门立柱,向黔首展示秦法之公正?”
“这——”
“庶民黔首是否无知,你我心知肚明。天下策用于天下人,没有人比天下人更能准确判断出哪项国策合适他们。”她似笑非笑,“若是中大夫相信分封乃是惠及万民之策,又何必担心万民不会选择分封?”
那人张着嘴却半天说不上一个字,俨然一副被江宁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臣以为江大夫言之有理。”蒙毅上前一步,斜眼看了那人一眼,“所谓真金不畏火,若是自信自然不怕众人考验。”
李斯了然,上前一步:“陛下,臣有自信郡县是最适合天下人之策,愿意接受天下人的评判。”
江宁闻言眉头上扬,李斯的这一手下去,支持分封的人不得不捏着鼻子支持她的上书,否则就是欲盖弥彰别有用心。到时候都不用评判,嬴政直接顺理成章地选择郡县制。
只不过她的提议怕是得罪了不少人。直到下朝出门的时候,她还能感到那些若有若无的怨恨的眼神。她坐在窗边,看向深秋的落寞,心道,看来我拉的仇恨值有所上升了,日后有得忙了。
“你又在发呆了。”
嬴政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江宁抬眼看去,只见对方正在望着自己,目光关切。她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在想日后有的忙了。”
“你倒是乐观。”嬴政将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她。
她接过茶杯笑道:“乐观点没什么不好的。说起来王上打算把辩论的地点定在哪?是跟商贾讨论一样定在咸阳吗?”
“不,”嬴政否认,“我打算去一趟临淄。”
“临淄?”江宁眨了眨眼睛,“陛下不先去陇西一带的边防看一看吗?”
嬴政:“胡人不似以往强盛,此时与临淄一带的儒生相比并不是第一要务。”
也是,她心道,嬴政当初巡视边防是因为边境有异动,是去稳定军心了。现在跟月氏夷狄连成一线对抗匈奴,边防压力得以减轻。
反观齐鲁一带,他们因为齐国投降而得以保存实力,但内部反秦势力高昂,其不稳定程度早就超过了边境了。嬴政此去,除了要主持盛事,还要拉近与齐鲁人士的关系好稳定东方。
“陛下又要辛苦了。”她伸出手抚在对方的手背上,“若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的。”
“这话应是我对你说。”嬴政翻过手,握住了她的手,“万事不要自己扛着,你我一同承担便是。”
地龙烧得正旺,使得屋子里暖暖的。
忽然,一串欢快的脚步声传来,在推门声后是欢快的童声:“阿父,阿母陪我们一起玩吧!你们好久没陪我了——”
阴嫚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撞到她的怀里,若不是她是坐着的,只怕会被这小丫头撞飞。
“你这丫头活脱脱猢狲转世,你阿母的老腰差点要被你撞闪到。”江宁捏着她的脸,“看我怎么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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