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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死气沉沉的,像是一潭死水,只有满满的恐惧。
这看得唐玉晚鼻头一酸,眼泪又忍不住要下来,她强行将酸涩咽回去,那泪水似乎就倒灌进了嗓子里头成了辣椒水,火辣辣的,让她哑了嗓子。
唐玉晚小心去触碰唐玉嫣,唐玉嫣惊恐又戒备的瞪大了眼睛往后一躲再躲,明明已经缩到了最角落的地方,却还是在不停的试图往里移。唐玉晚只得将手伸回去。
“玉嫣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我是唐玉晚,是阿迟啊!”唐玉晚呼吸有些不畅,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问她。
她就那样盯着唐玉嫣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些清明的痕迹,唐玉嫣眼里还只是有满满的恐惧与陌生,半分口也不肯开。
整个屋子里都满是寂静。
两人对视了些许时候,唐玉嫣似是撑不住了,上下眼睑逐渐合上,抱着膝睡过去,昨夜那一番折腾,又受了大的惊吓,也实在困倦了。
唐玉晚动了动她的身子,想扶她躺下,刚触到她的身子,她却骤然惊醒,又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半晌后才又松懈睡下去。
唐玉晚便再也不敢动她了,只能让她那般睡着。
“夫人,夫人!”只见从外头进来的高嬷嬷压低了声唤着江氏,她虽是年纪大了些,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却也未见过昨夜那般的事儿,今日也是蔫蔫的。
江氏整了整衣裳,带了人出去说话,嫣儿好不容易才睡得,可莫再生了动静让她醒过来。
唐玉晚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想要跟着萧氏与江氏出去,却被制止了,愣了愣便她便乖巧应下,在唐玉嫣床边的绣塌上坐定,毕竟现今玉嫣姐姐不比往常,时刻要人守着也是必要的。
唐玉晚细心放了帐子遮住外头来的光,好让唐玉嫣睡的舒坦些。
她透着帐子看见唐玉嫣蜷缩的身子,屋里又是静悄悄的无人,她心下一酸,忍下的那些泪水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突然就用帕子捂着脸哭出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刻意压着些,生怕惊醒了唐玉嫣。
本是个好好的人,如今竟是这般的样子,不知道昨夜那些杀千刀的贼人是谁派来的,若是知道了,定要让大哥活剐了他。
往些年里,她与谁都能交好,却总是与玉嫣姐姐吵吵闹闹的,谁也不肯让谁,实则都是小女儿家娇纵,闹的小脾气。也有两家长辈不和的缘故。
明明也不是真正的互相讨厌,平日里对方受一点委屈也心里跟着揪着,偏也不肯好生说个话,如今竟是晚了,想与她和声和气聊些小女儿家的私事,也是不能的了。
越想着,眼泪便越发止不住,实在是想不通,明明那般好的一个人,嘴上厉害,心里确实火热的一个人,老天怎的就要让她造遭这样的罪。
里头唐玉晚哭得动情,外头的江氏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头脑里眩晕,手上不自觉的揪了帕子,恨不得将它扯烂。
萧氏扶了她,多事之秋里,生怕弟妹一个受不住便昏了过去,这府里上下还要靠正儿八经的主母来打点,玉生与玉嫣也要指望着她来教养。
高嬷嬷心里也是不好受,按理说,王姨娘也算是她看着一步步从雨春班的花旦成了老爷的姨娘,自然也知晓她与夫人曾是情同姐妹。
夫人爱她戏唱得好,又怜悯她身世凄惨,自然是多看她几眼,她也是尽心极力伺候着夫人,可最后还是辜负了夫人,抵不住富贵的诱惑,爬了老爷的床。
本以为她成了王姨娘,便是将与夫人多年的情分踩在了脚底下,自己也是在心里头骂了她不知多少回。却未料到,她竟是肯舍了自己的性命来救姑娘。
按理说,若姑娘没了,她生的唐安宁便是府上唯一的姑娘,老爷再看不上眼也是珍重的,对她自然大有益处。
再往深了说,夫人因姑娘去了悲痛欲绝,自然顾不上府里,她作为老爷唯一的姨娘,稍一表示,便能顺理成章将管家的权利揽到手里头,又何乐而不为
高嬷嬷抹了抹发红的眼角,继续想着,怕是王姨娘做了那件事心里便生了悔意吧,这些年刻意的疯疯癫癫,任自己都看得出来,她是用这般的法子告诉夫人,她悔了,悔了曾经背叛夫人。
宁愿舍了命,留了她最珍重的女儿独活在人世,来补偿夫人。
高嬷嬷能猜测到的,江氏自然也是能想到。
自王丹蔻成了王姨娘那天起,未曾像旁人家的妾室那般,一门心思扑在争宠夺爱上头,反倒是变得疯疯癫癫,将老爷推得远远儿的,一门心思来向自己表达悔意。那些王姨娘院子里送来的帕子抹额,自己却一件都未用过。
若论世上哪个人最了解王丹蔻,自然非江氏莫属。
江氏知道王丹蔻就是个傻子,什么都是头脑一热便做了,回头追悔莫及,性子好又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不,最后还是用自己的命达到了让江氏原谅她的目的吗?
江氏今日哭得多了,都已然麻木,眼泪流了满颊都未能察觉,她身子发软的歪在萧氏身上,冷声吩咐“传信与父亲,将丹蔻葬进祖坟,按着本家姑娘的丧仪来。”
高嬷嬷也不敢再说此事不和规矩,夫人多少年没有再亲近的唤王姨娘为丹蔻了,此番一句丹蔻,便是心里芥蒂尽消了,虽嘴上还是冷的,心里怕是早就化了。
当年夫人还为姑娘时便许诺了她,若有一日,她死了,便将她葬进江家的祖坟,她也就真正成了江家的人,成了夫人的亲妹妹。
今后,只有死去的江家姑娘丹蔻,再无王姨娘了。左右将她葬进江家祖坟一事,江家早就知晓,如今再提,只不过稍稍惊讶些罢了。
七日后,江家姑娘风光大葬,正与太子萧承恩头七相撞。
七日前,宫里那场大火将东宫烧了个一干二净,谁也没能逃出来,火烧的烈,等到第二日灭时,连个骨头渣都见不着了。
宁帝只追封了谥号,便吩咐下葬,说到那谥号,也委实在也是有些讽刺,取了文恭二字,宁帝许是闭着眼睛提的笔,这文与恭哪个都同萧承恩不沾边。
唐二老爷府上死的,疯的,逃的丫鬟小厮有不少,江氏拖着虚弱的身子打点了府里那些死疯下人家眷的归置,也不欲再报官追捕那些个逃去的。
她点了牙婆,挑了个好日子打算再选些人。
这一遭下来,要的不少人,牙婆自然欢喜,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主顾,虽疑惑这家如何又要得这些人,却被压在心里头了。只要是能挣得钱,都不关她的事儿,况且富贵人家的事儿,哪是能说的明白的。
唐二老爷家的事儿瞒的严实,动静虽大些,到底唐俨手段好,邺城没几个知晓的。
知道消息的心里头也有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这般能在天子脚下大动作的,也没几个人,与唐家有仇的,也是没几个,没手段对淮城公府下手,只能对唐二老爷家下手的,也没几个。
一杆子人朝东方的巍峨处瞧了瞧,虽未说什么,却暗地里加强了府里的守卫,那位,怕是已经被逼疯魔了,指不定继唐家下一个便是自己家了。
不过那位也是秋后的蚂蚱,可着他蹦跶,他也是蹦跶不了几天了,东南西北的兵权都已脱离他手上,他也只能捏着先帝给的西北兵权和邺城禁军做个徒有风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
我前面推的文,那些作者什么的都可以撩,灰常软萌,但是不给睡,都是我的!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且说那头江氏正物色着府里要添的人。
牙婆手里头的人姿容各异,高矮胖瘦皆有,其中有个男子倒是格外扎眼,不是因着太过俊秀,而是他的半张脸都被火烧的模糊了,五官都已难以辨认,一身粗麻布衣紧紧的绷在身上,下摆处还短了半尺,看着身量倒是不小,江氏初见他便被唬了一跳。
那男人似是也知自己没法子见人,有些瑟缩的低下了头。他如今能活下去,便是上天的恩赐了,为奴为婢也没得挑,也幸亏这张脸毁了,不然怕是要惹来许多麻烦。
江氏掩了面,不忍看他,这牙婆如何敢将这般糟眼睛的带来,整张脸都糊了的鬼模样,谁家敢要。
那牙婆也是觉得尴尬,甩了甩帕子干笑一声,带出阵阵香风,这人在她手里头足足有月余,谁家见了也不敢要,今日也是带来碰碰运气,万一就送出手去了呢。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嘴上却还是极力道着这人的好儿,一副谄媚样,面上的皱子都似菊花一样挤在一起,“夫人可莫要小瞧了他,这脸虽毁了,却是老妇人手里最能耐的一个,通文识墨的,又写得一手好字,丹青也是能画的真真儿的,留在老爷的书房里伺候笔墨是再好不过了。”
江氏心下有些动摇,老爷原本那通文墨的小厮没了,这些日子正缺个称心的,奴才里头哪有几个识字的,今日不是拿错了这个,明日又是拿错了那个,惹得老爷不痛快。
牙婆见她动摇,又忙着劝说,可劲儿说着他如何如何的好。
男人还是第一次被当做商品样推来将讲去的,面上有些难堪,不过脸都毁成那副模样,也便看不出什么来什么难堪不难堪了。
江氏经不住劝,稍一思索,便吩咐了底下人备上书案纸笔,扬了扬下巴,吩咐那站着的男人道“牙婆说你通文墨,也不难为你,写两个字与我瞧瞧。”
那男人有些不自在的行礼应了,动作僵硬,有些不情愿,看得江氏眉头一皱,这礼数竟是还未学好就放出来了。
牙婆一见,心下也是暗恼,这些日子了,这小子还是这般的倔,无论往日里是什么身份,如今入了奴籍就得安分守礼,哪有个奴才比主子还傲气的。
那男子深吸一口气,将近三个月未提笔了,执笔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此番,定然要留下,此处是唐府,不为别的,能时时见着她便好了。
宫宴初见时,她的眼里像是有星子闪烁,一下子便晃了他的眼,只那一眼,令他深陷至此。
他沾了墨汁,提手落在纸上,每书一笔,江氏那眉头便松一分。
确实如牙婆说的,是个人才,她虽不通文墨,却看得出来,上头每个字都书的铁画银钩,颇具风骨,转折处行笔流畅,丝毫不凝滞。
这般的字,便是她儿玉生学了十多年也难及。
她扯了那宣纸上头的字细细观摩,心中不免叹惋,这人不是犯官之后也必定生于富贵人家,平常人家识字的都少,何况又写得这一手好字的。
也只有手里头有大把闲钱又看重才学的人家才会花大把的精力和银子来教养子弟。
她又看了垂首站立的男人,只觉得可惜,单凭着这一手好字,若是家中未犯事,怕是也能得贵人青眼。
江氏拢袖,将手中的宣纸放下,冲牙婆点了点头,示意此人便留下了。
复又问他“你可有名字”
男人顿了顿,摇头。他原本的名字,早就随着火光里去了。
“唐家留你为奴,那今后你便唤念恩,望你时刻感念唐家恩德,无论过往你是何种身份,今后也只能是唐家一名小厮,与旁的下人也没个什么不同。”江氏板着脸与念恩道。
思及他的身世或许不如旁人来得简单,江氏少不得敲打几分,让他收收心,才有了这番话。
念恩身体僵硬的朝江氏一拜,口里应着,心中却一涩,看来他这一辈子都是离不开旁人的恩赏,前后的名中都带了个恩字。
念恩这一动作,原本被遮得好好儿的脸便露出半块,江氏一怵,想起什么似的又吩咐“这两日你还是呆在屋子里头别出去,回头让管家去给你做面罩子遮脸,别回头吓坏了府里头的人。”
“多谢夫人。”念恩这句说得倒是有些艰难,里头莫名带些苦涩和无奈。
除却念恩,江氏又粗粗选了丫鬟小厮共四十余人,最后实在精力不济才揉着额头欲回院子,一个唐玉嫣这一个月来早就耗尽了她的心神,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忙碌些他事。
也亏待阿迟这些日子常来照看嫣儿,她才能偷些闲功夫来打理府上。
半路上却被管家拦下“夫人,亲家老爷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有事商议,现下等在茶水房,夫人可要一见?”
管家五十多的年纪,一声青衣麻布的长衫,看着有几分文人的儒雅气度,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听着便让人舒坦。
江氏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痛,这些日子事儿多,倒是忘了,丹蔻将至百日祭,父亲此刻遣人来怕是为了这件事儿。
“自然是要见的。”江氏疲惫的出声。
管家便应了声,弓着身子在前头引路。
绕过一片尚还郁郁葱葱的竹林,再过一扇白漆黑瓦的月洞门便是茶水室了,近来府上人手短缺,顾不上修整,显得有些荒凉。
那江家老爷遣来的婆子正在月洞门后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眼见有道素色的人影被前后拥着而来,便急忙迎上去问安“姑奶奶大安!”
江氏上下打量她一番,便认得出来这是她母亲跟前儿得脸的掌事婆子,伺候了许多年,遂上前亲自扶她起身。
两人一同入了内室坐定说话。
虽说她在娘家十分说得上话,父母兄长也是对她照顾颇多,出嫁多年也未有生分,她却总要好声好气对着娘家来的下人。
自己是出家女,不能时刻陪伴父母左右尽孝,只盼着这些奴才尽心好生伺候着。
江氏凝眉与那婆子道“想来母亲此番遣你来是为了丹蔻百日祭一事。”
那婆子微微一低头,面上带了恭顺的笑“姑奶奶聪慧,奴婢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夫人遣奴婢来问,此番丹蔻姑娘大祭,姑奶奶有什么要嘱咐的?”
江氏揉了揉额角道“倒是没什么要嘱咐的,只尽到心便好,丹蔻与太子同祭,不可过于张扬。”
那婆子点头记下,复又见江氏这幅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挂忧道“瞧着姑奶奶气色不好,姑奶奶可千万珍重身子,切莫糟践了自己个儿身子,不为自己,也要想想表姑娘和表少爷……”
江氏轻笑,眉眼带了些哀愁,却还是笑着道“我记下了,你若回去,也莫要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与母亲听,省得她又伤怀。”
“奴婢晓得,姑奶奶纯孝,自然不会乱嚼舌根子。”那婆子斩钉截铁的应着。
江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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