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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礼既成, 宾客即散。

沈西泠回到自己屋子里,很快地换下礼服、穿回平时的衣裙,头上诸多繁琐的钗环却顾不上卸, 只在风裳的帮助下摘了钗冠, 便又急急忙忙往门外跑。

她要去找齐婴。

若是晚了, 说不准他又要走了。

她急匆匆地奔出门去, 刚出了院子, 却瞧见齐三公子正站在她门前。

若是往日, 沈西泠定然要遵循礼节同齐三公子寒暄一番,但今日她实在着急,便也顾不上他了, 只匆匆同他点了个头,便提着裙子要从他身边跑过去。

哪料却被齐三叫住:“文文妹妹!”

他这一声叫得清清楚楚的,沈西泠也不好装作没有听见,便只得停了步子, 回过头看向他, 问:“三哥哥可有什么事么?”

齐宁瞧了她一眼, 因她今日要行嘉礼,打扮得尤其精细, 靠近一瞧越发显得美丽不可方物, 眉间的那一点红痣灵气逼人,比画的还要美上几分。

他禁不住有些脸红,说:“确、确有件事要同你说……”

沈西泠一听他这么说心中又感到急躁, 只唯恐他们说话的工夫齐婴就离开了, 于是本来很好的耐性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她难掩焦急地说:“三哥哥有事不如改日再说, 我今日另还有些事情……”

哪料她还没说完, 就听齐宁又问:“你可是要去找二哥?”

沈西泠闻言一愣, 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齐宁一见她点头,眼前便一下子浮现出小时候他们一起读书的光景,那天她一听二哥要离开建康便慌得丢了所有礼节,一下子就奔出了书斋去找人,那一幕令他至今记忆犹新。

齐宁心中一刺,顿了顿又对她说:“就是二哥让我来找你的,不如你听我说完再去找他吧。”

沈西泠一听这话又是一愣。

她与齐三公子虽有过一段一起读书的经历,但委实算不上多么熟稔,她实在想不到他会有什么要同她说的话,更想不到他要说的事为何还会提前知会齐婴。

但不论什么事一旦牵扯到那个人她便都会慎重起来,沈西泠犹豫了一下,果然去意已歇,对齐宁说:“那……三哥哥请讲。”

齐宁看了她一眼,吸了一口气,随后似乎是终于横了心,说:“文文妹妹,我想娶你为妻。”

直到沈西泠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在花园中时,整个人仍然是懵的。

她脑海中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明白想不清楚,只是一遍一遍回忆着片刻之前齐宁的话。

他说,他要娶她。

沈西泠当时一听便震惊至极,几乎说不出话来,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三……三哥哥何出此言?你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齐宁一下将她打断,声音也大了些,“我未娶你未嫁,年纪又是相当的,正好凑成一双!何况咱们小时候就认识、还曾一起读过书,总比和旁人更熟悉些,你跟我们家又是有缘份的,嫁给我岂不是正好?”

沈西泠被一番抢白,只觉得齐三公子这一番话荒唐不经,可一时又不知当如何反驳,只讷讷地愣在了原地。

齐宁却越说越勇,又道:“妹妹已经行过笄礼,总归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别人,嫁给我岂不更好?”

他瞅了她一眼,语气放缓,颇有些意义不明地说:“你不是同二哥很亲么?若嫁给别人往后大约一生都很难再见到他了,可若嫁给我,大家便还是一家人——你不欢喜么?”

这话一说,他俩心中都有些不平。

沈西泠是为了“嫁人”二字感到迷茫,她实在从未想过嫁人的事,更从未想过嫁人以后和齐婴的关系;齐宁则是有些微的不甘,他本就有些嫉妒文文妹妹对二哥的情意,如今却又要借二哥的名来求娶她,自然令他心中发堵。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事,场面上便无人说话了。

齐宁扫了一眼沈西泠,见她仍还是一副怔愣的神情,心想眼下也不好逼她太急,总要给她些时间斟酌才好,于是语气更缓了些,又甚为真诚地说:“文文妹妹,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是真心求娶你。你我成婚之后,我绝不会见异思迁三心二意,一生都会待你如珠如宝——我也会努力考得功名,即便比不上二哥,却也绝不会差!一定让你诰命加身风光无限!——你便好好想想,过段日子再答复我,好么?”

他问完,沈西泠当即就要出言婉拒,齐宁也不知是不是瞧出来了,立刻堵住了她的话,脸色也冷了冷,说:“妹妹好好想想吧,这事儿我提前问过二哥了,他也已经点了头,今日我来同你说这些也是二哥让我来的,只要你答应了,二哥便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体面地出嫁……”

他话没说完,便见他美丽的文文妹妹神情木然,甚至眼神都有些破碎,问他:“……你说,公子已经点头了?”

她是怎么与齐宁分开的,沈西泠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齐宁说,是他二哥让他来求娶她的,他还说他会给她嫁妆,让她体面地出嫁。

沈西泠也不知道那时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只是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也并不觉得疼痛,好像猛地被人深深刺了一刀,血却尚且没来得及流,于是看上去就像无事发生一般。

她浑浑噩噩地独自走在园中,只见园中春色极好,玉兰、白掌、绣球、凌霄,纷纷都开满了,园中鸟雀也多,叽叽喳喳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景。

她却仿佛仍孤身留在腊月寒冬,只感到冷。

忽而乍一抬头,却又见花团锦簇处站了一个人,朝服加身,显得尤其谨笃,与这满园的旖旎格格不入,可彼时落在沈西泠眼里却是最恰当的,令她忽然明白诗中所讲的“众里寻他千百度”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意境。

那是齐婴。

沈西泠那时就像在深山夜雪中忽然遇见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将她整个烧得暖了过来,她像根本不怕烫不怕疼似的,信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大约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因此她尚未靠得很近他便回头看向了她,那双漂亮的凤目深邃又宁静,看起来像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沈西泠心里莫名紧了一下,有种不吉的预感,但她执拗地挥散了那股异样的情绪,还是向他走近。

直到站在他面前。

自后巷马车中匆匆一别,他们又很久没见过了,而她明明那样想他、有那么多话要同他讲,可此刻真到他面前了,却又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口讷无言。

她的手指悄悄绞在一起,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公子还没走?”

他负手站在她面前,高大且挺拔,闻言淡淡应了一声,说:“我在等你。”

沈西泠心中一动,有些欢喜,仰起脸看了他一眼,又忽而听得他问:“见过三弟了?”

几个字却让她刚刚浮起的心一下子又沉到谷底。

那种不吉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了。

她的手指绞得更紧,又低下头,说:“……嗯,见过了。”

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就只有看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地绞着,皮肤都有些发白了,耳中又听他继续说:“他都同你说过了吧——你怎么想?”

他的声音很平静,一点皱褶也没有,可她的波动却很大。

那把插进她心里的刀子好像一下子被人猛地拔了出来,血终于开始一股一股往外冒,痛感也猛地泛出来,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沈西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看向他,绞紧的手指微微发抖,可她努力使得自己正视他的眼睛,看着他问:“三哥哥说是公子让他去找我的,还说等我嫁人了会给我一笔丰厚的嫁妆——这是真的么?”

那时她的眼睛很亮,又透着一股执拗,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儿,撞进齐婴眼中,令他眉头皱起,又微微别开了眼。

他说:“嗯,有这么回事。”

虽则沈西泠其实隐隐早有预计,但那时亲耳听见他这样说,仍难免心碎神伤。

心中的伤口更疼也更深了。

在那个当口沈西泠笑了一下,浅淡又漂亮,而且显得苦涩,同时她心底浮起一个声音,正在轻轻地嘲笑她:你看,果然是这样吧。

这三个月来你一直装作无事发生、欺骗自己万事太平,指望着再见时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出事了,他变了,他在疏远你,而你死命地闭着眼不去承认就有用了么?

最终不还是这样么?你逃不掉的。

沈西泠,你逃不掉的。

当一切都糟糕到底了,沈西泠反而变得坦然了起来,她缓缓松开了绞在一起的手指,尽管它们还在微微地发抖。

她又一次抬头看向齐婴,这一回眼神很稳,也仍然很亮,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烧着。

“你要我嫁人么?”她看起来很平静地问,“要我嫁给别人?”

那句“别人”是很微妙的,背后另有些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意义,齐婴或许听出了这一层,因此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了起来,只是神情依然古井无波,说:“你长大了,应当嫁人了。”

“你说得对,”沈西泠淡淡一笑,美丽得惊心动魄,“但我不想嫁给别人。”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倘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将后面这句话默默藏在心底、严防死守不让它被他听到,但眼下不同了,她察觉到了即将与他分离的危险,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于是反而让她在那时生出一种无所顾忌的孤勇。

从没有哪一刻,她如此迫切地想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她爱他。

她的眼睛更加亮了,连眉心的那一点红痣也仿佛更加鲜艳起来,齐婴太了解她了,她还没有开口,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立刻打断了她。

“文文,”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严厉,口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坚硬和冷漠,“慎言。”

这样的齐婴是令人害怕的。

三年间,除了她头回到风荷苑求他告知父亲尸身下落的那天以外,他再也没有对她疾言厉色过,可眼下这样的神情又出现在他脸上,甚至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沈西泠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心里像烧起了一团火,她笔直笔直地看着他,声音比他更大。

“慎言?”她笑了一下,既苦涩又带着不甚明显的讥诮之色,“我为什么要慎言?难道在你看来,我连把它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么?”

齐婴也看着她,眉头紧锁仿佛再也解不开,语气亦极沉,眼中带着深意对她说:“驷不及舌,覆水难收。”

你不要说出口,否则你我之间就连粉饰太平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到时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呢?

就像他了解她一样,沈西泠也是了解他的,就算他的意思藏得再隐晦,她也一下子就能明白。

可她却并未被他说服。

她从未这样不听他的话,甚至刻意想要跟他对着干,听到他这么说她不但没有退意,反而更加往前进了一步。

她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像是要把她的生命都整个烧掉,绚烂又令人心惊,甚至显得咄咄逼人。

她说:“我不在乎!如果保持沉默的结果是就这样被你推给别人,那我宁愿现在明明白白堂堂正正地告诉你一切,这样就算被你丢下了,我起码不会后悔。”

她眼里有一场烟雨,看起来凄美又壮烈。

“我一直喜欢你。”

她终于说出了口,狠狠地戳破了她自己心中那个最不足与人言说的秘密。

“不是小孩子对大人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的神情看起来疼痛而温柔,有一点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久了,也许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这样了,我只知道我这三年一直一直喜欢你,从没有一刻停止过。”

“可我不敢告诉你,”她的声音低下去,变得悲伤且婉转,“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小孩子,也知道除我以外,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喜欢你,她们都比我更好、也都比我认识你更久,她们都比我更能与你般配……”

“可是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就算我什么都知道、就算我什么都明白,我也还是没法克制地喜欢你,喜欢到想要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她停了停,眼底终于露出泪意,像是一幅水墨丹青忽然被水打湿了,水滴在宣纸上一点点晕染开来,使那一整片山水也显得忧伤而哀戚。

“我也不是一定要得到你的答复,”她的声音更小了,也更慢,“你当然也许并不喜欢我,我不会强求痴缠,若你要娶别人,我也绝不会哭闹让你为难。”

“我只是不想嫁给别人……”

有一滴泪从她眼眶里坠下来。

“我只是,想一直留在你身边而已……”

她彻底哭起来。

将那一整片山水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的字字句句都那样清楚,没有一丝讹误地落在齐婴耳里,她的情意和悲伤更宛若实质,即便是与此毫无干系的人听了也会对她心生怜悯。

可齐婴面无表情。

他的眼神毫无动摇,他的神情亦是寡淡而清冷的,如同他此时面对的只是一份文书、一件公务,他将板正而稳妥地将这件事料理好,仅此而已。

他甚至没有为她擦泪,只是平铺直叙地说:“婚姻嫁娶,理之自然,你已经长大了,总有一天要嫁人。如果你不满意这门婚事,可以与我直言,我不会逼你,但会另为你寻一位值得托付的郎君。”

沈西泠眼前一片模糊,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听到他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继续传到她耳里。

“至于你方才其他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他顿了顿,“今日之后,你我也都再不要提起。”

听到这里,他的冷漠终于彻底让她心碎神伤。

沈西泠在商道上独自摸索三年,并非就是一帆风顺的,她也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坎坷,碰过许许多多的钉子。每遇困厄,她都能以恒心和韧性坚持下去,就算再难再不顺,她都能坚持下去。

可只有面对齐婴的时候她无法那么做。

或许因为她太喜欢太在意他了,也或许因为面对着他时她心中总有种根深蒂固的卑怯之感,令她在他漠然拒绝时只想要躲避,而不敢再去争取。

这个人在她这里永远都是一个例外。

他是她从十一岁那年起就悄悄埋在心底的一场绮梦,有着一切她所不敢想象的华美和温热。如果没有他,她会死在庆华十三年那场数十年不遇的大雪里,可是他救了她,还给了她从未期待过的一切。

她的这场梦做得美丽无比又小心翼翼,真实到骗过了她自己。

她告诫过自己那么多次不要生出妄心,可就算她已经那样小心了最后还是弥足深陷,沉浸在他的温柔和悲悯里不可自拔。她甚至还以为她的绮梦会成真,她甚至还以为她能一生都留在他的望园、都留在他的心里。

但现在,她的梦醒了。

三年前的那场花会,也是在这座园子里,他曾对那位明艳照人的公主说,等她长大了,就会让她离开,他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三年时限一到、她刚刚及笄,他便要赶她走了。

即便她这样爱他,即便她这样哀求他,也于事无补。

沈西泠又笑了笑,她想此刻她的样子一定很丑,可她也没有办法再管,她只能自己抬手努力擦掉眼中的泪水,使得她的视线能够恢复一些短暂的清明,以便让她在这个时刻能够看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场业已破碎的梦,即便心痛心伤,却仍然能够感到这场梦的美丽。

他真的太好了。

只可惜,她不得不醒来了。

沈西泠笑中带泪,更加辨不清悲喜,沉默了许久后只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又很轻很轻地对他说:“好,那就都听你的。”

她垂下头,眼中那簇明亮的火苗熄灭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片。

齐婴负在身后的手迸出青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仿佛正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但他并未完全成功,他仍然忍不住唤了她一声:“文文……”

沈西泠则没有听见。

她有些耳鸣了,甚至所有的感官都有些迟钝起来,她却并不在意,仍然声音很小地说:“其实没有什么……我自己也早就想过,有一天如果走到这一步我们会是怎样的,大抵,也跟我预料得差不多……”

她又笑了笑,抬起头轻轻看了他一眼,带着浓浓的哀伤和淡淡的自嘲:“不同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也没想到你会这样毫不犹豫……我原本以为,你也会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哪怕不是很多,多少会有一点点……”

她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不可闻。

“……原来,这也终不过是我的妄想。”

说完,她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也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切希冀,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转身离去。

消失在满园的锦绣春色之间。

从她转身直到他再不能看见她的那短短几步路里,齐婴想了很多。

很多很多。

一开始他脑中是乱的,全都乱了套,什么也想不清楚。小齐大人在朝堂上何等眼明心亮,便是再复杂的权术诡诈也不能瞒过他的眼,可沈西泠转身离开的那个当口,他却什么都想不清楚。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念头不断往他脑海中涌,他可以读懂那些想法,但仍然不能思考。

他首先看到了自己的卑劣。

他对她说得那样义正辞严光明正大,仿佛没有一丝私心似的,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她明确地表现出对与齐宁婚事的不喜,他是如何的松了一口气,而当她那样坦诚又孤注一掷地对他诉说她的爱意时,他又是如何的欣喜和心动。

他心动了。

在她说她喜欢他的那个刹那。

不再是望园中与她相对时他所感受到的那种淡淡的异动和小小的酥麻,而是十分清晰的、清晰到令他震惊和无奈的爱意,以及……欲望。

他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小姑娘。

可是那样的欲望来得多猛烈,他的理智就有多强大,甚至越是在那样的时候,他越是被那样的理智牢牢捆绑着,一步也不能逾越。

他已经想得不能再清楚了——他不能留下她。

春闱在即,他已经动了抬举庶族的念头,并非是他想倒向端王一系,实在是这个国家千疮百孔,他想尽他所能予以补救。他大哥的变法政令举步维艰,甚至连尚书台的大门都迈不出去,无非是因为这个朝廷中心怀私欲的人太多,以至于几乎无人敢仗义执言。

倘若春闱座师之位不在他手上,那他袖手旁观便罢,偏偏改变这一切的契机已经送到了他面前,他知道如果他不抓住,就会因此愧疚一生。

好,如果春闱之中他抬举寒门贬抑士族,那萧子桁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朝廷百官世家豪门会怎么想?齐家又当如何在士族中立足?

到那个时候他就必须娶萧子榆,以此佐证齐家的立场,同时勉强掩盖他在春闱中对士族的“亏欠”。

这一切不会太远了,春闱之后,很快就会来到他眼前。

那他又该拿沈西泠怎么办?

他能要她么?

且不说六公主与天家能否容她,单说他自己心里那一关,他都迈不过去。

他曾经鄙薄过沈相,她的父亲。他觉得豢养外室的行径懦弱且不负责任:要么,就不要;要了,就善待到底。将爱人变为见不得光的外室,让妻儿此后一生都受人冷眼、名不正言不顺,何以为夫?何以为父?

可他现在明白了,沈相一定有他的无奈。

他们都是世家之人,姻亲并非自己所能做主,他们身上捆绑着太多东西,逼迫他们不得不一步步妥协,最终放弃自己的一切,沈西泠的母亲,想来便是沈相当年不得不放弃的。

可他能效仿沈相么?

他亲眼看到了沈西泠的遭际,她从小就很少见到她的父亲,只能和自己的母亲躲避在那个偏僻而狭小的院子里,过着冷清又孤独的生活,此外还要忍受世人的唾骂和正室的责打,除此以外,她还有什么呢?

他要因为自己的贪欲而毁掉沈西泠的一生么?

他要了她,然后呢?片刻欢愉,此后就是困顿一生。

他与公主成婚,她该何等伤心?在那之后他们也不知多久才能见上一面,到时她又该何等委屈?倘若他们以后有了孩子,那就更糟,那个孩子会同儿时的沈西泠一样,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他明知道这一切,又怎么能再害她一生。

不如就让一切都断在这里,趁情爱的根茎还扎得不深,趁他们之间还不曾有过诺言,趁所有的一切还来得及改变。

疼痛只在一时之间,在眼下的痛苦过后,她会得到平顺的一生。

她会有一个将她明媒正娶的夫君,她会有一个体面且受人尊敬的家庭,她会美满平顺子孙绕膝,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这样就很好。

至于他,他可以远远地看着她,把对她的心动和爱意埋在不为人知的心底,提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当她永远的倚仗。

即便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

即便他将就此孑然一身。

文文,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的前路已经注定布满荆棘,但你还可以过得很好。

你,不要回头。

我,不能回头。

※※※※※※※※※※※※※※※※※※※※

可恶,把我自己写难过了

必须讲点高兴的调剂一下:

“情爱的根茎还扎得不深”?很好,请小齐大人自己记住这句话,一章后见

不说了我要去写五百字的吻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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