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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之念,生无生相,住无住相,异无异相,灭无灭相,非思虑计度所知,惟洞彻法源者,颇测齐彷佛,未易与缠情缚识者语也,逝者已矣,往生乐土未尝不是圆满,沈施主节哀,阿弥陀佛。”净远大师难得鸡婆一把,碧青还有些不大习惯。

秀娘没了,按理说该葬进阮家的坟地,可阮小五的娘却死活不应,说阮小五既不认爹娘,就不是阮家的子孙,他媳妇儿也不是阮家的媳妇儿,任阮小五领着狗娃子在大门外跪了三天,就是不应答应,末了,阮小五的大哥出来说他爹娘的意思把那十亩山桃林还回来,就让秀娘进祖坟,气的阮小五一口血喷了出来。

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说阮家不厚道,同样的儿子媳妇儿,怎就真么狠得下心,阮小五来求碧青,碧青也没想到,阮小五的爹娘会这么做,人死为大,便有多少过错,人都死了也该过去了,更何况秀娘有什么错。

阮小五的哥嫂都是混账,爹娘更是耳根子软的糊涂虫,如此歹毒的主意,不用想一定是阮小五几个缺德嫂子出的,女人死后不能进婆家的坟地,在古代是最大的惩罚。

碧青记着今儿的事儿呢,琢磨往后让她们挨个都尝尝不能进祖坟的滋味儿,叫王兴跑了一趟把阮小五上头的四个哥嫂都叫了来。

这几个人数着阮小五的大嫂最不是人,别看笑模笑样儿的,心思比谁都歹毒,见了碧青道:“俺们也知道,这么做对不住小五,可这弟妹能不能埋进阮家坟儿的事儿,不是俺们几个小辈儿说了算的,公婆发话了,俺们也没法儿。”

碧青懒得跟她说这些废话,直接跟阮老大道:“今儿叫你们来,不是为了秀娘的事,是有件别的事儿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阮老大狐疑的道:“啥事?”

碧青:“想必你们也知道,如今山桃林就是摇钱树,莫说十亩就是一亩,都能顶的上一百亩好田,咱们当着明人不说假话,你们想要回去,不就是为了银子吗,桃树林是不能给你们的,但银子好商量,说个数吧。”

阮老大看了几个兄弟一眼,跟碧青道:“俺们哥几个商量商量。”

碧青摆摆手,看着外头贼眉鼠眼的几个人,碧青拿起冬月送上来的荷叶茶一一口慢慢的喝,虽说过了暑天,可自己这心火大,得拿荷叶茶压着点儿,免得火气上来,把这几个混账男女赶出去,为了秀娘,怎么也得忍忍。

几个人出去商量了半天回来,阮老大的婆娘迫不及待的道:“那我们要一千两银子。”

碧青望着了她良久:“你倒是真敢开口,你可知道一千两银子有多少?当初买这一百亩桃林也不过一百两银子罢了,你十亩桃林就敢要一千两?莫非疯了。”

这几个能这么闹,早就把脸舍一边儿了,到这会儿也就更没必要装了,阮老大的婆娘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的桃林哪跟这会儿一样,当初都是没用的山桃,如今枝头挂的可都是值钱的大蜜桃,听说一钱银子一个呢,俺家那十亩地多少颗桃树,一千两银子还是看在咱两家是亲戚的份上,悠着要的,不然,一万两也不多。”

一万?碧青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也不怕一万两压死她,碧青点点头:“成。”

那几人立马激动起来,阮老大的婆娘身子都有些抖,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不是赶上这么个机会,就是种十辈子地也赚不来,激动的耳朵都有些嗡嗡,疑惑是不是自己听差了,忙又找补了一句:“姑娘可是应了?”心里忽又有些后悔,一千两实在太少了,早知道这么痛快,二千两也不多啊。

心里还没想完呢,就听碧青道:“几位可别听差了,我是说,把十亩桃林还给你们,不过呢,这丑话也得说在前头,当初小五两口子分得这十亩地的时候,种的是山桃,所以,还给你们的也还是山桃。”

几个人一听就傻了,费了这么大劲儿要那十亩桃林,不就是了树上的大蜜桃吗,若还是山桃,有个屁用啊,还不如种粮食的地呢。

阮老大的婆娘立马尖着嗓门道:“不成,那十亩地可是我们阮家祖上留下来的,不能拿别的换,我们就要原来的十亩桃林。”阮老大的婆娘以为碧青要给他们还成别处的山桃林呢,人都跳了起来。

碧青淡淡的道:“谁说换了。”

那婆娘一呆:“不换?那怎么是山桃?”

碧青:“那十亩地原来不就是山桃林吗,难道是我记差了。”

“可,可是如今地里已经已经……”碧青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已经什么,放心,我会叫人把上头的蜜桃枝都砍下来,把原先的山桃枝再接回去,保证跟当初时一模一样。”

几人呆愣在原地,半晌儿那婆娘忙道:“不,不用麻烦了,这样就挺好,挺好。”

碧青冷哼了一声,讽刺的道:“你们好,我可不好,既你们执意要山桃林,就这么定了,明儿我就叫人砍树,回头接好了就交给你们,冬月送客。”

冬月撇撇嘴道:“几位请吧。”

阮老大的婆娘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那可是十亩地,砍树接树得雇多少人啊,这不等于把钱往水里头仍吗。”

碧青笑了:“姑娘别的没有,钱有的是,不怕花钱,更不怕费功夫,几位回去等着吧。”

“你闭嘴。”阮老大呵斥了他婆娘一句,转过头努力挂上个笑脸道:“姑娘要是嫌俺们要的钱多了,咱还可以商量商量。”跟几个兄弟嘀咕几句道:“要不这么着,一百两。”

碧青喝了口茶:“照理说呢,你家原先那十亩地可是一文不值,现如今一百两银子能买三十亩水源地,可谁让你们是小五的哥嫂呢,便不看别的,看在小五跟秀娘的份上,也不能把事儿做的太绝了,这么着,我给你们二百两银子。”

见几人面露喜色,碧青开口道:“二百两可不是白给的,剩下的一百两就买你阮家的坟地,若不应,咱就一拍两散,若应了,地契拿来,银子就是你们的,你们自己商量去。”

几个人再也没想到碧青会用一百两买自家的坟地,阮家的坟地虽说经了几代,可几代都是穷苦的庄稼人,哪舍得置办风水宝地啊,祖宗死了随便找了块不长庄稼的盐碱地埋了,就成了祖坟,就那块地,别说一百两银子,一两都不值啊。

哥几个都不当回事,可就是怕爹娘不同意,听大郎媳妇儿话里的意思,应了,连桃林带祖坟给二百两,不应,就剩那十亩山桃林,要是像她说的把山桃接回去,弄到手干啥啊,还不如落下二百两银子呢,四房里一分,一人五十两,虽不多,也够一家子过十来年好日子的了,总比一个子落不下的强,至于祖坟,穷人家哪来的什么祖坟,回头再找块地儿也一样。

哥几个心里都这么想,不用怎么商量就都同意了,对于小五的爹娘,哥几个也想好了,瞒着呗,反正地契也不在二老手里,卖了,他们也不知道,故此异常痛快的答应了。

估摸是怕夜长梦多,想今儿就把银子拿到手,几个人在这边儿等着,阮老大家去拿地契,没一会儿阮老大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碧青早就叫人去间河县请了杜子峰过来当中人,立字据,画押,阮家几个混账拿着二百两银子走了。

杜子峰摇头道:“竟把祖坟都能卖了,这等不肖子孙,简直无耻之极。”

碧青道:“但能有些羞耻之心,又怎会闹成这样,若他们不闹,秀娘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杜子峰见她脸色黯然,神情悲伤,不禁温声劝道:“人都没了,你难过也无用,倒不如看开些,把身后事料理好才是正经。”

碧青点点头,是了,秀娘生前最喜欢去普惠寺,说寺里的佛祖灵验,一直跟我说,等普惠寺的客舍盖好了,他一定要去住上几天,好好的吃斋念佛,下个月客舍就盖成了,她却不在了,人不在了也到普惠寺待些日子吧,愿佛祖保佑她来生顺顺当当的。

故此,碧青特意跟净远大师说了,把秀娘的灵柩挪到了普惠寺里做法事,自己也搬到了寺里,住到了净远老和尚禅房后的小院里。

小院极清静,住在这里天天听着暮鼓晨钟,碧青竟觉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之前恨到极致,恨不能把阮小五那个四个哥哥嫂子剥皮挖心,可现在想想不值当,那是小五的哥嫂,上头还有小五的爹娘。

再说,秀娘都没了,自己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就交给老天吧,不是说恶有恶报吗,想到此,便觉豁然开朗,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前是丫头莽撞了,言语间亵渎佛法,还望大师莫放在心上才是。”

净远大师点点头:“老衲说过施主佛缘深重,佛在心,不在言,就如你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方是佛境,施主已然悟了,施主本就是我佛门的居士,没有施主,哪有如今的普惠寺,弘扬佛法广济天下,施主是世间的菩萨。”

听了老和尚的话,碧青忽的轻松起来,侧头看着他道:“我这个菩萨可俗不可耐,你不怕玷污了这清静佛门啊。”

净远大师:“阿弥陀佛,出家既入世,老衲当谢施主呢。”

碧青挥挥手:“咱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客气话了,下月大秋,太子殿下估摸要来冀州,太后跟皇后都是普惠寺的居士,太子殿下既来冀州定会来普惠寺理佛,大师可要有所准备了。”潜台词就是,这是一条最粗的大腿,老和尚之前抱的太后皇后的腿,眼瞅着就不大牢靠了。

太后年纪大了,听崔九说身体也不大好,说句难听的话,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太后要是没了,皇后,崔家,那可都不够看的,皇上隐忍这么多年,不发难才怪,到时候,天子一怒,不定普惠寺就会受牵连,及时抱上下一条粗腿是保命之道。

话不用说透,以老和尚的精明程度,不会看不出当前形势,在寺里住了几天,也该出去了,自己毕竟是个俗人,吃斋念佛的日子实在不适合自己,碧青就喜欢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再说,也该搬家了。

桃林的房子已经竣工,陆明钧做事儿很是妥帖,照着碧青说的,把里头的家具都叫木匠打好了,碧青不喜欢那些笨重家具,既然如今有了钱,也不想买那些,她要的是实用的,尤其室内设计是自己的老本行,又是自己要住的房子,自然怎么方便,怎么顺心怎么来。

她也不想用太贵重的木料,平常略好一点儿的就成,装修这个东西,至多用十年,她可不想一辈子住在一模一样的屋子里,要是用那些贵重的木料,哪舍得拆啊,倒不如弄简单的。

而且,碧青并不觉得那些贵重的木料有什么好,光看颜色就觉着暮气沉沉的,她喜欢浅色,弄白色,这里人接受不了,至少要弄个原木色的,尤其,她跟大郎的屋子,完全照着她自己的意思收拾,清新的原木色看上去异常舒服,一面墙的顶柜,直通到房顶上,里头什么都能装下。

碧青喜欢睡土炕,觉得冬暖夏凉,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子床实用多了,就叫盘了炕,下头的烟道直接通到外头,不用再屋里烧也能热,最让碧青欣慰的是,终于有了自家独立的洗澡间,连着她跟大郎的寝室,也是这个院里最贵的一间屋。

用石头砌一个池子,因为太费工费料,池子砌的不大,但是也能容下两人,进水口?碧青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做了出水口,至少比大木桶强,跟卧室相连也更方便,以大郎的折腾劲儿,估摸这个浴室的利用率会很高。一想到这些,碧青忍不住有些脸红。

冬月这摸摸那看看,兴奋的不行,碧兰跟小海早没影儿了,估摸这会儿正在他们自己屋里收拾东西呢,王大娘来了,带着定山媳妇儿,忙里忙外的收拾。

王兴一家子也来了,正往里头搬东西,其实没什么可搬的,王家村的桌椅板凳都用不得了,能搬过来的就是些衣裳。猪仔跟鸡鸭昨儿就挪了过来。

为了养鸭子,碧青特意在旁边挖了一个老大的坑,夏月里几场大雨过来,就积了半坑水,鸡窝鸭舍就搭在坑边儿上,以后放鸭子喂鸡都很方便。

为此,陆明钧还找过自己,说是不是不要搭鸡窝鸭舍了,碧青知道他的意思,是觉得鸡鸭猪这些活物破坏了世外桃源的主基调,碧青也没跟他废话,当着他的面念了几句桃花源记,陆明钧就走了。

陶公写的好,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方是世外桃源,那些城里的有钱人,哪个家里不是高屋豪宅,要是想住这样的房子,何必巴巴的跑来武陵源,既来了就是想感受一下不一样的,既然用了世外桃源这个噱头,就得用地道了,即使买房子的人都是些俗不可耐铜臭满身之人,就更得让他们觉得,只要住进武陵源,个个都是陶渊明,如此,武陵源第二期跟第三期的房子才能卖出更高的价儿。

一想到这些,碧青就觉眼前金光闪闪的,到处都是银子,冬月没工夫管姑娘怎么傻乐,她忙着收拾东西呢,碧青的书,她不让人碰,一本一本的自己往书架子上放,铺盖被褥也自己来,碧青本来想帮忙,可一见冬月那个可怜巴巴的目光,便只能丢给她,这是个死心眼儿的丫头,聪明劲儿都用在做吃食上了,别的方面死倔死倔的,认准了自己是碧青的丫头,就什么都不用碧青插手,自从把她带回来,碧青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了,现在做饭的是她,收拾屋子的是她,洗衣裳的还是她。

碧青开始琢磨着是不是雇几人家来帮着料理家务,不然,冬月这丫头早晚得累死,再有,碧青跟小海也大了,爹娘跟婆婆跟前也需要有人照顾。

之前家里没钱,怎么都能凑合,如今有了银子,让老人过舒坦点儿也应该,打着这个主意,碧青就把定富叫了过来。

定富是王大娘家的老二,性子却极稳妥,人也算机灵,说起来,王大娘家的三个儿子,差不多都是这种性子,小五去冀州的时候,碧青叫定财跟了去,还得开铺子,总的培养些自己人,以后也省的没人,赶车的事儿就落在了定富身上,除了赶车,定富平常也不闲着,里外都能看见他的影儿,吩咐他做事儿传话,都极明白,是个头脑清楚的,因此,碧青也就越发喜欢用他。

跟他道:“你一会儿去找刘先生,叫他写一张招人的告示贴在村里,三年为期,按月结算工钱,中间若是不想干了,可以随时家去,若有愿意来的,就让刘先生把名儿记下来,回头我瞧了就能上工。”

沈定富一听,就道:“瞧姑娘说的,这样的好事儿,还能有不愿意来的啊,不瞒姑娘,村里的乡亲们都盼着呢,就知道姑娘这儿得用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呢。”

碧青愣了楞,与人为奴终究不是个体面事儿,还说不一定有人来呢,想着若实在招不到人,就只能叫王兴去冀州府牙行里买几个回来了。

对于买卖人口,碧青本能抵触,总觉着人都是有尊严的,哪能用钱买呢,如果可能,她宁可全部雇人,就像现代的家政,武陵源这些乡亲已经有了稳定的收入,跟刚从深州逃出来的时候不一样,在这里只要不懒惰,舍得下力气就能吃穿不愁,一家子省着点儿过,一年下来还能存下不少钱。

前儿还听王兴娘说,如今武陵源的姑娘小伙儿都成了抢不上的香饽饽,以前是一听深州来的,没人往前靠,如今一提武陵源,都巴不得凑呢,尤其家里有没说人家的闺女,都知道武陵源的日子好过,恨不能嫁过来呢,家里没丫头的,也想聘个武陵源的姑娘,因为都知道武陵源的姑娘勤快,娶了家去没亏吃。

既然日子好过,谁还愿意伺候人啊,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境况,碧青还是有些不信,叫冬月跟定富去村子里瞅瞅,冬月去了有一个时辰才回来。

碧青一见她那样儿吓了一跳,头发也乱了,衣裳上也皱了,脚下的鞋更惨,不知给人踩了多少脚,上头横七竖八都是脚印子,忙道:“你这是怎么了?”

冬月忙摇头,灌下去一碗水才道:“奴婢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姑娘是没见啊,刘先生的告示一贴出去,可就乱了营,乡亲们一窝蜂的往刘先生哪儿挤着记名,不知谁认得奴婢,喊了一嗓子,那些大婶子们冲过来跟奴婢说,她们家的姑娘怎么怎么勤快,性子怎么怎么好,人怎么怎么机灵,不是的定富大哥吆喝了一声,奴婢这会儿还不回不来呢。”

碧青愕然:“她们没问工钱多少?”

冬月摇摇头,碧青娘正好过来,听见这句道:“哪还会问什么工钱啊,这些乡亲们谁不是靠着你养活着,还不知你的性子啊,工钱只会多给,自然不会问了。”

碧青扶着她娘坐到炕上:“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叫冬月倒水,刘氏氏摆摆手:“别忙活了,我不渴呢。”碧青见她娘的神色就知道有事儿,把冬月遣了出去,才问:“娘是有什么事儿不成?”

刘氏道:“你婆婆刚跟我商量着,想过年的时候,把你跟大郎的事儿办了,想来怕你不应,才去找了娘商量,你倒是怎么想的,过了年也十六了,再拖着可说不过去了,你婆婆是心眼好儿,远的不说,就说小五娘,要是遇上那么个婆婆试试,哪会由着你想干啥干啥啊,你婆婆厚道,咱也不能过头儿,再说,老听见说北边要打仗,要是真打起仗来,可就难说了,娘不说晦气话,只你心里也得有个章程,怎么也得给大郎留个后。”

刘氏说着往窗户外头瞅了瞅,小声说:“还是说,你有了别的心思,我瞧着你师傅不咋瞧不上大郎呢,不过,青儿啊,咱可不能忘恩负义,当初不是王家那一袋子黍米,咱一家子早饿死了,这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根本,忘了根儿可会遭天谴的,大郎是没念过书,性子也老实,可老实的男人才过日子,真要是找个花里胡哨的,这一辈子有你受的。”

碧青忙道:“娘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嫌弃大郎了,娘放心吧,我也喜欢老实的,在京里已应了大郎,他过年就家来,只不过,这一阵子忙活秀娘的丧事,又搬家的,就忘了这事儿了。”

刘氏大喜,不禁埋怨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咋能忘了呢,你婆婆刚还跟我说,你过门子哪会儿家里穷,委屈了你,如今圆房就当成亲一样操办,就从你师傅哪儿出门子,多摆几桌酒,好好热闹热闹。”

碧青道:“不用吧。”

“什么不用,这事儿听我跟你婆婆的,哎呦,不成,这日子可近了,衣裳,被子,门帘子……哎呦,可有的忙了,我这会儿就跟你婆婆商量去……”说着起来急急火火的走了。

碧青摇摇头,其实,她觉得成亲是自己跟大郎的事儿,大操大办完全没必要,一家子凑到一起吃顿饭就成了,往后过好了日子,比什么形式都有用,可她娘显然不这么想,她婆婆也是,还要把师傅牵扯进来,他师傅要是掺和进来可就热闹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暗道,不知大郎这会儿干什么呢?

想起大郎,就想起了何进,想起何进,就想起了崔九,这货现在还没来武陵源,莫非真让自己气着了,正说着,冬月跑进来道:“九爷来了。”

碧青忍不住笑了一声,倒是个不禁念叨的,叫冬月去泡茶,泡从她师傅哪儿顺来的好茶,极品大红袍,师傅如今喝惯了麦子茶跟荷叶茶,一年到头基本就是这两种,崔家送来的那些好茶,就便宜了碧青,碧青自己平常也不喝,今儿正好拿出来招待崔九。

茶泡好了,却不见崔九人,问了冬月才知道,崔九这小子一进来就开始到处乱转悠,碧青等了有一刻钟,才看见崔九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要往里屋钻,冬月忙拦住他:“里头是我们姑娘的寝室,外人可不能进。”

崔九哪理会这个,一伸手就把冬月拽到一边儿钻了进去,冬月撇着嘴,刚要说什么,碧青道:“你让他看。”以这小子的好奇心,要是不亲眼看看,连觉他都睡不好。

不大会儿崔九出来道:“你那个顶柜我也要,还有你炕上那一溜柜子,窗下那个软软的榻也要,总之,你这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的给爷来一。”

,碧青目光闪了闪:“成啊,不过你得拿你屋里的家具换。”

崔九没好气的道:“你倒是不吃亏,知道爷屋里那些家具都是从京里拉来的,先不说样式,光木料就值老钱了。”

碧青道:“一句话换不换吧?”

“换,不过要快,一个月之内就得给我换好了。”崔九实在瞧着碧青屋里的东西眼热,看惯了自己屋那样千篇一律的,这丫头屋里的摆设怎么瞧怎么顺眼。

碧青笑眯眯的道:“不用一个月,一天就成。”

崔九愕然:“你屋里那些家具一天就能做成你莫不是想把你屋里的拆下来吧!”

碧青道:“我吃饱了撑的啊,得了,你就放心吧,明儿我就叫人给你换,后儿你就能住进去了,来,喝茶。”

说着把桌上茶推了过去,崔九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总觉着这丫头今儿有点儿不对劲儿,啥时候给过自己这样的好脸色啊,还让自己喝茶。

崔九解开盖碗盯着茶看了一会儿道:“这里不会下毒了吧!"

碧青翻了个白眼:“毒害皇子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我傻啊,再说,我跟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得着堵下毒吗。”

崔九挠挠头:“也是啊。”还是小心的抿了口茶,放下看着碧青道:“你有话就跟我直说成不成,这么着,我这心里头没底。”

冬月都忍不住笑了一声,碧青也笑了:“行,那我就直说,能不能想个法儿把何进从骁骑营弄出去。”

崔九一听就乐了:“我说你今儿对爷这么殷勤呢,原来是为了这事儿,爷倒是好奇,何进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把他弄出骁骑营。”

碧青道:“甭废话,帮不帮吧,你要是不帮忙,我就去找我师傅。”

崔九摸了摸鼻子:“你这是求人吗,真是的,再说,我也没说不帮忙啊,你想把他弄哪儿去?”

碧青:“只要离大郎远远的就成,你瞧着办吧。”

崔九道:“我也正不待见他,你还不知道吧,他媳妇儿上吊了。”

碧青愣了楞:“怎么可能?”何进媳妇儿是个挺传统的乡下女人,只要何进不太过分,一般应该都能忍过去,怎么会上吊:“人怎么样了?”

碧青总觉着何进媳妇儿不会这么想不开,崔九道:“还能怎么样,死了呗,何进在外头勾上了个寡妇,两人打的火热,那寡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天两头的往何进家来找他,只要何进前脚进家,那个寡妇必然就来叫,后来不知怎么跟何进媳妇儿口角了几句,何进当着寡妇的面踹了他媳妇儿一脚,他媳妇儿就上吊了,为此,姜山两口子去找何进闹了一场,安大牛常六几个也不怎么跟何进来往了。”

碧青不胜唏嘘,这才多长日子啊竟闹出真么多事儿来,崔九凑过来道:“你倒是跟我说说,何进怎么得罪你了?”

碧青不搭理他,崔九就问冬月,冬月看了碧青一眼道:“姑娘在京的时候,那人带着他媳妇儿登门借钱,张口就要二百两,姑娘就让他写借据,然后,他那就恼了,说什么姑娘在丽春院,抬手就一百两,给他二百两还要写借据,跟姑爷扔了好些挑拨的话走了,哪有这样的人啊,借钱不写借据,这不成明抢了吗,姑娘有钱是姑娘的,跟他什么干系啊,这人简直不要脸。”

崔九脸色一沉跟碧青道:“这事你甭管了,交给我,管教他离大郎远远的。”说着,看向碧青父皇已经下旨,估摸着太子哥过几天就到冀州了,你要是想准备什么得紧着点儿了。”

碧青奇怪的道:“我准备什么?”

崔九撇撇嘴:“你在间河县弄出这么多事儿,不就是想帮杜子峰露脸吗,如今机会来了,你能放过?”

碧青笑了,:“以前没发现,你还挺聪明的。”

崔九正色道:“不是真看上杜子峰了吧,要不,干吗这么帮他。”

碧青:“再胡说八道,看回头我告诉大郎,揍不死你。”

崔九道:“你心里要是记着大郎,以后就离杜子峰远点儿,爷看人最毒了,杜子峰那厮对你有心思呢。”

碧青白了他一眼:“对我有心思是的多了去了,我要是谁都远着,还过不过日子啊。”

崔九一愣:“谁,谁还对你有心思?”

碧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崔九蹭的站起来:“爷,爷还有点儿事,先走了。”撂下话莫头就跑没影儿了。

碧青一愣,看向冬月:“这小子抽什么风?”冬月摇摇头。

崔九露了一面又没影儿了,倒是把旺儿留下看着收拾新换了家具的屋子,碧青没工夫理会崔九,何进的事儿交给崔九,自己也不用担心了,论起收拾人来,宫里出来的人都是祖宗。

碧青这会儿正忙乎着挑人呢,记名的一共有七十八个人,这还是碧青把年龄控制在十二到十五的结果,要不然人还得多,外头的小子交给定富去挑,就是交代定富给小海挑两个年纪大些的,小海性子跳脱,又常跑冀州府,找两个年纪大些的跟着,自己也能放心。

至于碧兰,碧青叫她自己挑人,看谁顺眼就留下,自己挑的是爹娘跟婆婆跟前伺候的,婆婆性子软,挑了两个老实的,爹娘哪儿挑了两个机灵的,自己身边有冬月,又叫冬月挑了个顺眼的过来,再找四个婆子,两个上灶,两个干杂活,一瞬间家里人就多了起来。

人多了自然就要有管家,碧青本来还愁呢,正巧王大娘要过来,碧青就让她当了管家,定富管着外头的事儿,王家村的藕田跟鱼坑,交给了王兴的两个哥哥,很是妥帖,等那边儿的房子翻盖好了,搬回去也成,两边住着也好,都随三位老人的意。

家里料理清楚了,也该收番薯了,间河县上上下下都忙活的时候,太子也到了冀州,提前连个信儿都没有,不是崔九跟自己打了招呼,碧青都以为太子殿下不来了呢。

而且,太子殿下出现的异常诡异,碧青拔下一颗番薯,直起腰来就看见站在地头的俩人,碧青的目光划过两人身上簇新的青布衣裳,不禁好笑,庄稼人下地谁舍得穿这么新的衣裳啊,这俩人一看就是不是种地的。

再说,瞅瞅周围的汉子哪个不是晒的黑黢黢的,这两位实在白净的过分,太子旁边那位还没胡子,这化妆太不到位了,不过,既然太子殿下想微服出访,自己就的让他访爽了才行,所以直接选择装不认识这俩,由着主仆二人在番薯地里来回溜达,只是把小海拽过来,叫他去给杜子峰送信。

看着小海跑没影儿了,碧青整了整头巾,接着刨番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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