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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启寒眸倒映着喜塔腊安图的影子,后他转头将杯中茶倒入一侧木桶。茶水倾倒的声音传了出来,不算悦耳却足够让人心焦。

当上位人不说话时,安静的等待是灼人心神的。而这焦灼的不仅仅是跪在地上的大司马,还有躲在屏风后面的韩山。

新帝拿起茶壶,重新为自己续满一杯。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朝着屏风那处看了一眼,见那处果真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才转头面对安图。

而刚好,对上了喜塔腊安图试探抬起的眼睛。

大司马被新帝眼中的寒气惊着了,他深知新帝不好相处。而近些时日,他越发察觉自己不得新帝的看重。喜塔腊安图思来想去觉得,定是那美人为馅之事给这位君王产生了不好的印象。也因着这个,他心绪更难以平缓。

安远小人,竟故意下套卖出破绽。大司马的手指揉捏着一小片的衣角,地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镇静了一下。他是来向新帝表忠心的,今日安远多次让新帝失了颜面,而如今恰恰是个机会。

“爱卿深夜到此处,所为何事?”

原启没有让大司马起来,而是直接问这个人来这里有什么事。

如此不给面子的话语,让大司马的脖子微微发红。不过他面上很是镇静,没有半分失仪。

他也明白一朝君王一朝臣,每个新帝都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就像他投诚忠亲王,礼帝招揽安远……至于面前的新帝。喜塔腊安图神情一顿,莫不是想要培养韩山?

可是,他并未发现那韩山有何奇特之处。

……除了脸。

想到这里,大司马隐晦的打量四周。在没有看到韩山后松了一口气,看来韩山已经回去了。

不过他还是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三宝公公,后望向新帝。他在向新帝表示,他有重要的事对新帝讲,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

原启见此,寒眸稍眯。冰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三宝,下去。”

三宝公公一听,低头应诺,并打开门走了出去。当寒风消失,大司马的脊背也稍稍挺直了一些。

新帝即位才一月有余,此刻他向新帝表忠心,应该还不算晚。至于那个叫韩山的,大司马心绪复杂,不知该不该拉拢。

“陛下,安王近日愈发猖狂,留不得了。”

大司马直起身,直视新帝开口。他的面容刚毅,话语中带着痛苦与凄哀。这到安城的第一日,安王就屡次挑衅新帝、挑衅皇权。他相信,新帝也是忍无可忍的。不然,今日的晚宴就不会甩袖离去了。

而新帝想要扳倒安王是极难的,安王武艺高强、亲信众多。在京城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就算是在这安城,也要好好打算一下。

这句话之后,屋内又陷入了沉寂。寒风呼啸,似乎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那个与他对视的新帝,如玉容颜、冰冷漠然,寒潭双眸、死静无波。

原启好像并没有被大司马的话打动……

大司马咬牙,他知道新帝不会因为他的话就有什么反应。就如他知此事有多难,新帝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明白,新帝定是想要扳倒安王的。

谁会想要有人骑在自己的头上?新帝没有反应,只是他递出的诱饵不够罢了。

大司马行一大礼后又起身,对着新帝开口:

“老臣有一计谋,定能让安王葬身此处。”

原启看着大司马,让安远葬身此处吗?

新帝侧头看向矮桌,似不再打算与大司马对视。他抬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安”。原启的嘴角因为这个字有稍稍上扬的趋势,不知是高兴,还是讽刺。

他看着这个字慢慢的消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屋内很安静,即便细小的声响也会被无限放大。他没有转身,一手放在矮桌上,手指与桌面相触。

冰凉的声音铺满整个屋子,闻此声的人即便不看新帝的脸也可想象出他此时的神情。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如何才能使其融化?

“司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新帝没有看向大司马,他盯着桌面,声音平淡的问道。他好像并没有被喜塔腊安图的话惊到,也好似对可以让安远葬身的计谋毫不感兴趣。

他的这番做派,让胸有成竹、路上打好话稿的大司马一下子哑然。这……新帝的反应与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的。

大司马有些狼狈的低下头,不再看向新帝。他心中有些慌乱,并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陛下不该这么安静,安王手握兵马、掌握经济、扰乱朝廷。最最重要的是,安王与新帝并不是一条心的,安王野心勃勃!

新帝一定是容不得安王的……

大司马想到那日祭祖时新帝的做派,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那么新帝今日这番做派,是在担心什么?

喜塔腊安图脸色稍缓,应该是怕事不成,这大月反而成了安王的天下吧?

如此想来,大司马又抬起了头。他神色更加坚定了,他对着新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应声道:

“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大司马先是表了一下忠心,但是他心中也明白,如果不将计谋说出来,新帝不会相信他。于是,他不等新帝问,就继续说下去:

“陛下来安城是体察民情,而安王跟来别有深意。陛下虽已安然到达此处,但未必能全须全尾回到京城——”

大司马说到这里,突然听到的了清脆的“叮”一声。这是茶杯与底座相碰发出的声音,他身子一僵,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了大不敬的话语。

大司马额角立马有薄汗涌出,他急促的磕了一个头,说道:

“陛下恕罪,老臣心急了。待老臣说完,陛下再一同治老臣的罪。”

大司马说着又砰砰磕头两下,就继续说下去了。他是一个目的很明确的人,他不想再被打断。

他相信自己将计谋说出来,陛下一定会采用。若安王陨在了此处,那么再次回到京城就是收拾安王余孽的时候了。

大司马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惊慌已经褪去了大半。他的声音少了一些平稳,多了几分急促:

“老臣的计谋便是,连同安城太守一起,杀了安王。”

大司马说道此处,竟然往前跪行,直到新帝的面前。然后,他跪地,额头贴着地面,沉声说道:

“安城叛乱,安王为护陛下而殒命。”

原启听后,黑色的眸中利刃划过。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喜塔腊安图,这人竟然知道他的意图是安城?

喜塔腊安图……原启眯眼打量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人,果然不简单。知道他的意图,并借此来针对安远么?

安城叛乱,安远为护他而死。

如此,安远的死与他或者是喜塔腊安图没了关系。而暴怒的安王一党想要报仇也只能攻打安城。

如此,安城会落在他的手中……

那么,喜塔腊安图又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原启目光冰冷的看着喜塔腊安图,声音中的寒意让安图打了一个哆嗦:

“司马好计谋,一石二鸟。”

这冰冷的语气根本就不像是在夸奖……

大司马抬起头,许是已习惯了新帝的语气,也许是今日受的刺激过大,他根本没有发现这话中的深意。他望着新帝,开口:

“老臣一切为了陛下!”

这当然是个好计谋,喜塔腊安图的内心还是稍稍有一些得意的。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天衣无缝之计。

也多亏了安王嚣张跋扈的性子......

他本想先扬言安王谋逆,然后联合安城兵马一起杀了安王。可是安王武艺高强,若是一个不慎逃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日后安王回到京城,定不会饶了他。

而若是安城谋反,那就不一样了。杀了安王,那么日后就收拾安王余孽。就算安王不死,来日要算账的也是安城,而非他喜塔腊安图。

而他只要在安王回京之前手刃了知道此事的人,那么安王即便到死也不知道是谁算计了他。

屏风确实妙哉,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而里面清楚可见外面。

而躲在屏风后的韩山,抓着胸口的衣服连吞咽口水都不敢。明明屋内暖意融融,他却觉得寒气刺骨。

这方法也太阴毒了……韩山咂舌。

可是……历史上安王并没有死啊!不仅没有死,还结果了叛乱的人。韩山哆嗦的嘴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所以……

所以安城之乱,是自导自演的吗?结果“叛乱”的人死了,出谋划策的人屁事没有?

想到这里,韩山神色一顿,有没有这种可能,历史改变了?比如……安王真的死了?

他不再敢乱想了,因为屏风外面又开始说话了。

“司马可与安城太守商讨过此事?”

新帝似乎忘记了要让大司马起身这件事,端着茶盏轻轻的饮了一口,问道。

大司马的腿脚已经麻木了,但是面上并没有表露什么。杀安王,重过一切。他一听新帝的话,连忙开口:

“还未曾。”

他当然不会私底下去找那刘青说上什么,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这事即便是说,也该是当着新帝的面说。

喜塔腊安图觉得陛下应该是被他说动了,毕竟如此好的机会在眼前。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他颤声对新帝说:

“张合一族刚出京城就全部殒命,皆死在了安王的手中。安王野心勃勃、阴狠毒辣。陛下,不要再犹豫了,我们已没了回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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