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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上,那层光幕正在放着试炼的画面。
士子们各显神通,争相泅渡。
这条大河越往上便流速越快,现在已经难以想象湍急。
不时传来士子们落水的声音。
前面,就要已经过了千丈之地,还在坚持的人影不足之前的百分之一。
就这样,通过的士子也远远超过了往年。
剩下的,都是人中龙凤。
之前为令狐甫说话的老者,正看着其中的画面,心情也跟着无比的紧张。
这乃是儒道一品的文气长河,需要才气雄厚,诗词精妙,两者缺一不可。
现在,最先出发的令狐甫还在第一位。
但脚下那朵莲花已经有点难以为继,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
他面上闪过坚毅之色,张口道:“以正合,以心勇!”
眉心滴溜溜转出几枚符文,他的脸色血色渐渐消失,骤然雪白下去。
仿佛一瞬之间,气息就大大减弱。
但磅礴的文气缓缓浮现爱你,给了莲花最后的助力,将其又生生向前推了十丈。
两千丈!
这已经破了记录。
“呼......”
莲花在河水的吞噬下冰消瓦解,但令狐甫面上反而如释重负,没有再继续挣扎的意思。
这种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再强求更好的,只会损伤根基,为了一次测试并不值得,虽然不能进古圣贤石林确实有些可惜......
但这种测试要走到尽头,实在太难了,他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至于走到尽头,恐怕只是给士子们一个念想罢了,燕国从来就没做过这个打算。
每一千丈,难度都是成倍增加。
若是再加下去,恐怕要儒道二品才行了。
令狐甫摇摇头。
二品谁会来参加偏试?除了当年那个叫陈羽白的铁憨憨前辈......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身后就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所有人都回头看,惊呼连连。
“卧槽,这人是谁,速度如此之快?”
“如此速度为何现在才来,难道还特意等了我们一会不成?”
“那是姬晓姬公子,此前写了一首镇国诗,名震燕都,现在看来那首诗以镇国论都低了啊。”
有两个士子却是不可置信回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姬晓,眼中露出无比的震惊。
只见姬晓满脸小人得志,坐在一匹神俊非常的白马上,马身没有掺杂一丝杂色,宛如玉质,四条蹄子踏在水上如履平地。
所过之处,水波涌起。
哪怕通过了两千丈的距离,速度也没有分毫降低。
那两名学子如遭雷击。
这种勾结妖族的小人,居然真的能写出镇国诗?
无法接受。
令狐甫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此前只将目光放在黄妙之身上,以为此次魁首必然在二人之间,却并未想到,有人能比他们两个强上数倍?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在祠堂前是,他和黄妙之还特意去与姬晓攀谈了一番。
怪就怪在,他们一致觉得,此人不过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因为能写出镇国诗的儒士,腹内为何连文心都没有?
这简直是天大的怪事。
姬晓简直走上了人间巅峰。
什么叫一骑绝尘,秒杀所有天才啊?
什么叫风采绝世啊?
没错,他就是故意等在后面的,故作谦让待所有人都出发,才施施然念完了侠客行。
镇国诗,速度当然快了,提早就出发了,怎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姬晓有多块呢?
怎么收获震惊的眼神呢?
姬晓志得意满,兴奋的耳朵都红了。
他现在的无敌姿态,全燕都的大臣,百姓,都能看见。
“听说泠音殿下也来了......”
姬晓正了正颜色,抓紧缰绳。
如同白驹过隙,他飞速的通过了大河,来到了三千丈的尽头。
站到了人生巅峰。
那大河的尽头,便是那扇仿佛将光线都吸了进去的门户。
那看门的老者十分不爽的哼了一声。
顿时被他“不小心”喷出来的才气,化为浓墨纷纷落进河中。
顿时水面渐渐涌起了一片片乌黑的潮汐,逐渐卷积成了披坚持锐的兵士。
水墨兵士们齐齐扬起长矛,挡在那匹白马前面。
姬晓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怀中骤然飞出一篇白纸。
《儒志论摘抄》!
一股讳莫如深的力量席卷大河,文字彼此串联练成了道道锁链,随即灵蛇般攒射而出。
水墨士兵们一个也没躲掉,被锁链缠上之后,身上开始冒出道道墨烟,就像是被蒸发了似的。
这已经变成了两方大能的交锋。
白马两侧挂着的吴钩突然飞起,弹起数片雪亮的锋锐,割麦子似的将伸过来的长矛尽皆斩碎。
马头一撞,水墨兵士们顿时纷纷破碎。
“哈哈哈。”
姬晓得意的大笑着,策马扬鞭。
瞬间冲入了门户之中。
“姬——朗——”
看门老者的声音中含着愤怒,却又有几份无可奈何。
他的力量仅限于祠堂,也不能离开祠堂范围太远。
而且此事是老者先出手,却没想到姬朗居然预先留下后招,说起来还不占理。
老者冷哼一声作罢。
文渊楼中响起片片惊呼。
“没想到,姬晓冲破了三千丈长河?”
“这可是历届偏试从未有普通学子通过的地方啊。”
“他没有用文气,是那首镇国诗太强了。”
姬党自然是喜笑颜开,而其他人则是满脸阴沉,有点难受了。
连看守祠堂的一品,都没能阻挡,看来姬晓真的要去古圣贤石林,将那首镇国诗刻在碑文上了。
自此,姬家在文坛便要如日中天。
此时内侍突然出来,到陈正阳耳边说了几句。
他便起身去了屏风之后。
进去便看到,苏平眉目中明显挂着忧色。
进陈正阳进来,他赶紧让其坐下,开口道:“先生不是也在偏试士子中吗,为何现在还没有见到?”
“先生应该已经......”
陈正阳思索一番,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毕竟这种大人物的动作,要他去猜,真是太难为他了。
此时,桌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虚影。
正是祠堂中那位看门老者的化身。
陈正阳起身行礼。
“皇叔?您没事吧。”
苏平眉宇间有几份忧色。
“无事,虽然我这个一品名不副实,也出不了祠堂,但凭姬朗还伤不了我。”
灰袍老者哼了一声,问道:“不过姬晓已经进了古圣贤石林,泠音也在里面,我实在有些担心。”
“今天泠音进去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你们知道吗?”
“小伙子......”
苏平愣了下,和陈正阳对视一眼。
两人尽皆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原来.....先生是先一步就去古圣贤石林了。
“怎么回事?”
老者的眉头皱起来,“那小伙子什么来头,你们认识吗?能护得住泠音吗?姬朗居然早就留下了后手防备我,应该不是为了帮儿子通过偏试那么简单。
恐怕是对古圣贤石林有算计,我们猝不及防怕是要吃亏。”
这两人的态度怎么回事。
苏平怎么也这样了?
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皇叔您还是不要喊他小伙子了,这位来历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只是先生历来低调,您看不出来很正常。”
苏平苦笑不已。
“老太傅您关心则乱了。”
陈正阳悬着的心放下,解释道:“放心,区区姬朗那点算计,与先生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那位估计也不是在与姬朗对弈。”
“不是和姬朗,那是谁?”
老者皱起了眉头。
“恐怕,是在与半圣落子。”
陈正阳深吸了一口气道。
“原来是俩老大爷。”
李宣笑着收起石刻,随即愣了下。
面前这俩大爷,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的样子......
偏偏又有点想不起来。
“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左边那个老者惊奇的站起来,上下看着李宣,就好像见了鬼一般。
右边那老者则是满脸的不高兴,道:“说谁是大爷呢?”
两人一左一右对坐,中间摆着个石头桌子,两人除了身上的破旧儒袍的颜色,还有发色有区别外,面容出奇的相似,用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
小破袄子,一人拎个茶壶,脾气犟得要命......
‘这可不是就是门房老大爷的标准形象吗......’
李宣看着俩大爷有点无语。
这考试地点也是的,把门房设这么偏僻,寻常人还真找不到。
“都说了别叫我大爷!”
黑袍大爷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的。
撸起袖子一副再瞎叫我就给你来几拳的模样。
不过他这瘦了吧唧的体格,李宣保证,三秒钟就......
嗯......不行,万一被讹上说不清楚,还是他先躺下来好点。
所谓躺老大爷的地板,让大爷没处可躺嘛......
旁边的白袍大爷看起来稳重一些,抚须道:
“不管如何,既然你进来了,那料想你已经通过前面的小测试了。”
李宣拱手问道:“大爷你贵姓?”
“老夫曹天。”
白袍大爷说完,又指了指旁边的黑袍老者,刚想说些什么。
李宣嘴角一抽道:“这位一定就是曹地大爷了。”
“非也。”
黑袍老者满脸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的讥笑,开口道:“老夫名为曹土也。”
顿时,苏泠音呆住了,两撇胡子从嘴角滑落。
手指着他们,结结巴巴道:“曹天.....曹土也,你们是.....”
‘这特么不还是个地字.....’
李宣嘴角一抽,拱手道:“两大爷精神头不错啊,在这看大门有些年头了吧?”
“你大爷!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此话一出,那曹土也大爷胡子颤了几下。
他们是何等悠久的存在,恐怕当这毛头小子祖宗的祖宗都够辈分了,居然如此不敬,真是太过分了!
“你要说是看大门的,倒也贴切。”
旁边的白袍曹天却拦住他,叹了口气。
“你小子看来懂得不少,身边这小姑娘姓苏吧?否则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曹天老大爷身子一歪,就躺在了地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找我们俩一次可不容易,想问什么就快问吧。”
“我只是找个地方坐坐罢了。”
李宣觉得这俩小老头有点意思,自来熟的往茶桌前一坐,疑惑道:“既然是看门,前面还设个碑作甚?”
“哼。”
曹土也气鼓鼓坐下,道:“能来宗庙,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们岂是寻常人说见就见的,怎么也得拿出点真材实料来,否则也配踏进这个门?”
这俩老大爷还挺牛。
李宣摸着下巴。
嗯,其实这也说的过去,没听说过人北大食堂打饭的大爷,居然有北大的毕业证吗?在这种书香之地待了几十年,没点文化才不正常。
说不定,还是儒道修士?
正这么想着,曹天大爷手一招。
外面的碑文滴溜溜飞了起来,他拿在手上一看,满意的点点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此诗虽巧妙精致,正和这里的风貌,也算难得的佳作了,穷酸秀才看了,料想会很喜欢的。”
如此合乎意境的诗词,料想是现场做的。
此子不错,有问鼎大儒之才。
应该是燕国的后期之秀,以镇国之诗通过了三千丈文气长河,才来到古圣贤石林留下字迹。
大概是心有所感,居然又写了一首出来。
一连写了两首镇国诗,真是天资非凡。
曹天看向李宣的目光无比满意。
咳咳,当然不是因为李宣帮他气了曹土也这个臭弟弟。
“两位很喜欢诗词?”
反正是闲聊,李宣索性也放开了,从小书篓中拿出了些许蔬菜,招呼着两位一起吃。
“还知道孝敬长辈,嗯,你小子不错。”
曹土也眼睛一亮,怒容转喜,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记你的冒犯之罪了。”
他说着,便抓起个大苹果,咔嚓咬下去。
极品宝药对他来说算不上珍贵,但确实是很久没有吃上了。
这小子和其他后辈不同啊,别的士子来了,大多根本没机会见他们,只有极少能找到这处文庙。
最近一次是数百年前,有个姓陈的后生,还是个弃文从武的。
嗯,三跪九叩进来的。
哪像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一点不把他们当回事。
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苏泠音乖巧的坐在一旁,帮三位倒茶,话都不敢说。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这三个,都是什么大佬啊?
换父王来,也得乖乖蹲在旁边站直了。
“看来你小子是个诗才,可惜了,运气不好。”
曹土也嘟哝着道:“要是穷酸秀才,估计你会获益良多,他最喜欢钻研些没用的酸诗,但今天他睡着呢。”
他们留在古圣贤石林的一丝意念,都是被庞大文气蕴养着的,饶是如此,也只能轮流醒来。
近百年来,文道香火不旺,就只能多沉睡一会。
“睡着?那叫醒不就好了?”
李宣随口道。
“他很难醒的。”
须发皆白的曹天摇摇头,“想让他醒来,除非你再写......”
说着,他算了算,比了个八。
“再写八首镇国诗。”
“有我们俩还不够?你小子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黑袍曹土也看李宣有点失望,顿时不乐意了,“能写出两首镇国诗固然不错,你盏茶功夫还能再写八首出来?
我老曹名字倒着写。”
“盏茶?那倒是......”
李宣微微摇头。
“哼,穷酸秀才还可以试试,你就算了吧。”
曹土也看李宣陷入沉思,不禁嗤笑道:“小伙子你还真想写啊?”
“我今天是来参加考试的,你这又不是考场,写什么写。”
李宣双手抱胸道:“激将法想骗我写诗?糟老头子坏的很。”
“你....你说什么?我用得着骗你个小娃娃?气煞我也!”
曹土也当场暴走,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哈哈笑道:“你小子是下不来台,故意找理由吧?这样吧,你要是能写出来,我给你点彩头便是了,老夫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来来来,看把你神气的,来来来,笔给你。”
说着,桌上突然就出现了笔墨纸砚。
李宣微微惊奇。
这两个老头,真是儒道修士啊?
那既然如此,结交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就是写诗嘛......
别说八首,唐诗三百首我都能背......
嗯,我李宣只是为了让异世界儒修见识见识,什么叫华夏的文化结晶,文明瑰宝。
可不是为了低俗的装哔啊。
见李宣沉默,曹土也扣了扣鼻子,嗤笑道:“露馅了吧?镇国诗能妙手偶得两首就不错了,你写完之后才思枯竭,一首都没有了吧。”
“你跟后生较什么劲。”
曹天无语的看了眼弟弟,温和道:“小伙子,不要勉强,只剩盏茶的时间,别浪费在这上面。”
他意思是,只能维持苏醒盏茶。
“盏茶时间?不用那么久。”
李宣理解错了,施施然卷起袖子道:“我已经把写(抄)哪八首诗想好了。”
“泠音,磨墨。”
“啊咧?是......”
苏泠音打了个激灵,白生生的手连忙抓起墨条。
“搞得跟真的一样......”
曹土也哼了一声。
瞬息之间写八首镇国诗,去地里头摘大白菜也没这么快啊!
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浮夸了。
曹天也皱起眉。
如此不知进退的后生,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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