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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那个雨夜,那个她突然出现的雨夜,彻底叫秦知珩的理智断线,手心密密麻麻的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喉头却是腥甜,往下一吞,一股铁锈味,涌上来的又是无止境的苦涩,叫他舌尖都发麻。
他轻笑一声,眼神从她脸上滑下去,五官冷硬,又恢复成原来那种生人勿近的模样,“各取所需罢了。”
取的是爱,需的也是她的爱。
他们太过熟悉对方,不费余力的攻击对方的软肋,明明只要对方一句软话,便能够缴械投降,只是他们俩都太骄傲,连说一句软话都不肯,就这么生生的僵持着,谁也不肯低头,都憋着一股气。
今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成片的扑进来,半点都不吝啬,好像拼命要融化掉这股冷冰冰的气氛似的,烤的人心头都发烫。
博昭然用力掐着掌心,手腕因为用力而绷线,鲜血慢慢流出来,濡湿了她的衣服,一滴滴滑落在她掌心,她侧了侧身子,把手藏在身后。
半响,秦知珩说了句气话,“博昭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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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昭然再和秦知珩不欢而散后的第三天,甚至连手上缝线都没拆,就动身前往美国了。
那天晚上,白姝兰在她房间里呆了很久,满眼心疼的看着她受伤的手腕,尝试着去宽慰她,却全都作罢,博承明和周筱日日来周家门口站着,一站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的,也不敢进来。
“阿昭。”白姝兰那双一如小时候温暖的双手覆盖在她手背上,摩挲着,语气缓慢而沉稳,“值得吗?”
博昭然已经掉不出什么眼泪了,眼皮红肿,手微微发颤,但一出声还是浓浓的哽咽,“我可以接受博承明和周筱不喜欢我,讨厌我,但是他们不能再喜欢我之后又要伤害我。周筱为了一个女儿,连您都弃之不顾,她怎么能这么过分。”
她不是死人,嘴上说着不需要博承明和周筱,但是这么多年,只要他们对她有一分好,她就能记住千百倍。还有博承明,她好不容易卸下心防,相信幸运降临到自己身上,每看一眼博承明笨拙的弥补自己,她都会心软一分。
可是他们怎么能瞒她呢。
白姝兰逝去她眼角的泪,“囡囡,决定太难下,你总要允许有人是自私的。”
“我后悔回京港了。”博昭然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出这句话,她吸了一下鼻子,“我只是幸福了一小下,就要难过一辈子。”
“那阿珩呢?”
“他可以不喜欢我,不爱我。”博昭然眼皮烫的难受,伏在白姝兰膝上无声的落泪,“但是他不能在爱上我之后又要欺骗我。”
“我带着算计接近他,又放弃报复选择爱上他.....”
“他一步一步的设局引我算计他,看我爱上他,痛苦的沉沦,然后又发现自己喜欢上我之后用尽手段不断设局,口口声声是为了爱。他权衡利弊考虑所有,甚至不惜把博穗穗送出去,逼着博承明做选择,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我。”
“这样不堪的开始,我宁愿不要。”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狼狈,她不后悔爱上他,但是这样的欺骗和折辱,她实在是难以承受。
航班是一早的,安检结束后秦知珩才赶到机场,短短三天,人都瘦了一大圈,五官线条比平时还要锋利。此时距离起飞还有十分钟,他固执的站在大厅一遍遍的拨打博昭然的电话。
直到距离飞行时间越来越近,电话终于被接通,两边的广播声穿插在话筒里,造就了一方沉闷的冷寂。
秦知珩喉结往下一滚,盯着那架飞机,手心紧张的全是汗,一路奔跑过来,汗水浸湿了后背,他声音都发涩,“我要用那张和好券。”
这张和好券变成他们唯一的退路,秦知珩在赌她没那么狠心。
几秒之后,平静的女声隔着一整个过去,透了出来,“不作数的。”
承诺只有在爱的时候才作数的。
电话到此截停,再拨过去显示关机,飞机缓缓滑行离开,穿过九层云霄,然后变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随后有一个年轻的空乘走到他面前,把一个透明文件袋交给他,仔细对比了照片上的长相,斟酌着语气,看向这位发丝凌乱的男人。
“博小姐在起飞前让我转交您。”
他连打开都不需要,隔着透明袋子就能看到是一份申请婚姻无效的协议书还有他们在美国领的结婚证书,他目光呆滞的抽出来,盯着那张薄薄的纸张,沉默了很久,然后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了。
他傲骨尽碎。
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雨,秦知珩回去以后大病一场。
第40章 xiayu
飞机落地在波士顿, 她独自一个人乘车去公寓,长途飞行后她明显有些疲累,只是这的士司机弯弯绕绕的, 竟然选了一条她曾经走过的一条路。
熟悉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过,她闭上眼睛就能清晰的想起每一个过往时刻。
的士司机是个华人, 看到博昭然怔然的表情笑了笑, 以为她是想家了,于是开口询问,“想家了?”
博昭然摇摇头。哪里是想家了,分明是想起他了。
她租的公寓离学校不近不远,大部分留学生都会选择在这一片租房子,出门就是一整条商业街, 不远处就是mit,交通很便利。
房东把钥匙交给博昭然,并且告诉她下个月会有另一个女生室友入住进来,希望两个人可以和谐相处。等房东走后, 博昭然才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行李早就寄过来了一部分,这房子不是很大,但是采光很好, 两室一厅,都带着独立卫生间,装修也是偏古典。
她和房东要了另一个女生的联系方式,两个人讨论了一下卧室的分配问题。安顿下来后,她打电话给国内报平安, 然后独自一个人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等忙完一切后天已经黑了个透, 她也有整整一日未合眼了。
博昭然的手腕还不是很方便,夏橙软磨硬泡的才飞过来一趟,替她置办了好些东西,临走的时候在机场嗫嚅了好久,也没把秦知珩被秦家禁足的事说给她听,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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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博昭然入学,她每天麻木的沉浸在学习里,一点缝隙都不留,和国内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房东说的那位室友也搬进来,不过因为时间差的问题,她们一直没见过面,只偶尔通过随处可见的便签纸来判断她还有一个合租室友。
不过这素未谋面的室友做饭很好吃,博昭然负责填满冰箱,这位室友隔三差五的就给她做饭,温度也是刚刚好的,而且菜式是京港菜。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着,一直到冬日,那是国内新年的日子,博昭然拒绝回国,自己一个人走完了大半个剑桥,还去了一趟拉斯维加斯。
白雪皑皑的,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波士顿的冬日太冷了,她裹着厚厚的围巾,手里捧着一杯热姜汤,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偶尔她会驻足停下来喝一口辛辣滚烫的姜汤。
回味过来舌尖一片苦涩,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那个雨夜的姜汤会什么会泛着甜。
明明辣的五官都缩成一团。
她开始有意识的戒糖,也开始逐渐失眠,说不清为什么,总是一个人走在街上时就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他。
博昭然拼了命想忘记他,于是强逼着自己把跟他有关的信息和人都删了个彻彻底底,却时长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个漫长的折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四面迷宫,她拼命的往外走,却怎么都走不出去他为她圈的那片笼子。
博昭然越忘不掉他就越恨他,恨他瞒着自己。更恨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开始,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因为爱,所以苛刻,所以她无法忍受博穗穗会收藏他的照片,她受不了一丁点的欺骗和不喜欢。
她不停的设想是不是秦知珩也没那么喜欢她,所以才会瞒着她不说,所以才会一步步算计她到现在。她企图用这种设想去杀死自己的感情。
在波士顿最冷的一天,她终于病了,长时间的熬着,把自己熬垮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高烧不退,不停的梦呓,枕头上全是眼泪,失去意识的那一秒,窗外有雨声,她想见他。
可是她不能。
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厨房里有食物的香气,有一个身段姣好的女生在灶台前面拿着勺子搅动锅里的粥,她迟钝的意识到这是她的室友。
“你——”嗓子是粗嘎难听的沙哑。
纪眠之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你醒啦,过来吃东西吧。”
她说的是中文。
博昭然点点头,沉默的坐在桌前喝粥,旁边是一杯熬好的梨汤,她吃着吃着那粥就变咸了。
纪眠之偏过头仔细的打量她,主动用中文自我介绍,温柔的语调,叫人不自觉的想亲近,“我叫纪眠之。”
博昭然手里的白瓷勺子直接滑落,碰撞在碗沿,清脆的一声响。她猛的抬头一寸寸描过纪眠之的面容,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长相气质都有变化,但是眉眼和四年前的照片渐渐有所重合,她想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是生硬的挤出一个单音节。
“江——”
只是她嗓子太过于沙哑,这一个单音节模糊不清。
下一刻,纪眠之又突然出声,“我认识你。”
纪眠之笃定的开口,一点点用四年前的事勾出她的记忆,雨过天晴后街道上出现一道彩虹,阳光也温暖和煦,一侧目就能看到的美景。
可是博昭然大脑却是一片轰鸣,眼前只剩下纪眠之张合的唇瓣和不讲道理的话挤进耳膜里。
“四年前,我见过你。”
“我是特地去看你的。”
特地?什么特地?她一脸懵懂。
纪眠之看她不知情,又想起她梦呓时喊出的那个阔别已久的名字,替她把那一份设想撕的粉碎。
“高三下学期,你转学来京港前,秦知珩跟着沈姨去参加了一个宴会。”
“知道一见钟情吗?他回来后失了魂一样和每个人说他有了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我认识你的字迹。
你有本事就让我爱你到死去活来。
哪有你这么追人的。
博昭然,你哄哄我,我就跟你走。
追到了。
你说一句喜欢我。
跟你说我早就知道,甚至巴不得你来勾引我吗?
你知道后还会算计我吗?
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耳边突然想起许许多多的场景和话语,那过往的蛛丝马迹拧成无数条细细的丝线,风一吹,就密密麻麻的扑在她身上,勒的她喘不过来气,那条伤痕累累的左手突然钻心的疼,条条疤痕和他无关,却全都让她想起他。
原来桩桩件件早就有所预谋,原来一切的因果循环都逃不过一份情深。
只是再深的情哪怕如今早已变成入骨的恨意,遍及四肢百骸叫人痛不欲生。
她脸上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纪眠之的眼睛,过了半响,她无措的摸过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甜味很淡的梨汤,可是她突然很想吃糖。
那天纪眠之从头到尾就只说了那么几句话,然后让她好好休息,甚至还一直照顾到她病愈。有些事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博昭然病愈后好似想明白了一样,又好像把自己重新关进了另一间小房子里。
苗观乘笑她们两个成天跟丢了魂一样。
有了纪眠之的陪伴,博昭然的情绪会好很多,像是在异国他乡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她也曾无数次的斟酌要不要说江凛在找她,可是在一次和夏橙的通话时,无意间听到江凛远调新疆,秦知珩进入检察院,大家都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会听说很多关于两个人的消息,比如相亲这件事。
博昭然挂断电话后面上无常,晚上却是大醉一场,这已经是她来美国第四年了。
新历年来临,博昭然和纪眠之跑去阿拉斯加看极光,那是一场飘摇壮阔的五彩斑斓,她和纪眠之被人流推着往前走,极光把黑夜撕裂成白昼,远处是高耸的雪山,她迷茫的回头望望。
终于在走到一片空旷之地时,纪眠之看到她手心里攥着的一枚戒指,“阿昭,回去吧。”
博昭然垂眸沉默。
纪眠之又说,“辛尧每年都在请你回去,五年了,回去看看吧。”
“有些人有些事,你不回去永远没办法解决。”
“那你呢?”她反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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