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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颜子真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本来并不是想耍脾气,她原本想和从前一样大方温和说说笑笑地打球搭车,也应该这样。可是忽然间她不想说话了,就客气地疏离地打球;本来好好地站在运动馆外等着搭邓安的车子,忽然间就想为什么一定要坐他的车,于是跑出去拦出租车了。
其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想起来还蛮羞愧的,这不是她,这太作了。
可是邓安也说得对啊,她不可能一直不变地这么对他,只要他一直拒绝,她迟早转身离开。事实上她既已两次坦明心迹,绝对不可能再做第三次这样多余的事情,那么,邓安甚至都不用再拒绝,只要一如既往,就够了。
颜子真笑起来:“早知道的话……”
邓安也笑:“事实上,都有用。”
都有用。
邓安补充一句:“你不理我,我自然就眼巴巴地跟过来了。”他笑看着颜子真,幽静的房间里窗棂间有晚霞夕阳溅进他的眼里,闪亮生动。
颜子真不相信:“真的?”
邓安摊手:“我说过,因为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早得多。”
他比她更早喜欢上她,然而却并不明白这喜欢是什么。
邓安说不出的歉疚,然而看着颜子真的笑颜,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静和喜悦。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颜子真盘腿坐在藤榻上,侧了侧头,笑:“哎呀,说说,什么时候?”她那侧头的动作有种不经意的爱娇。
邓安的心跳快了一拍,拿了公道杯再注两杯茶,慢慢地说:“我也不知道了。但我记得有一次你非常生气,因为我说你并不是真爱邓跃。”
他看着颜子真:“你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以为你和盖瑞在一起时,会对你说:你并不一定像你以为的深爱邓跃,所以那些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伤害和震惊的感觉应该更占上风。”
邓安慢慢地说:“因为嫉妒,我自己在那时候都没有意识到的嫉妒,我嫉妒你和盖瑞在一起。后来终于意识到了,又因为知道就算不是盖瑞,也不可能是自己而对自己当时说的话感到抱歉。”
颜子真恍然大悟:“所以去哈尔滨那次,你嘲笑我时的眼神那么奇怪,带着抱歉。原来那时就是因为这个?”
她连他的眼神都记得。邓安温柔地想,原来,关于两人间的一点一滴,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情不知所起,而渐生。
房间里,一时寂静,两人都不再说话。窗外晚霞绚烂满天,而夕阳仍未落山,看出去瑰丽无比。
而房间里的他们,只静静地呆着,已是喜悦。
☆、112|5.22
这样的喜悦和快乐和从前不一样,从前和邓跃刚确认了心意,颜子真就打电话给莫琮,笑嘻嘻笑嘻嘻,莫琮骂她,她只是说:“他真的很好啊。”
可是现在,颜子真什么也不想说,她只是懒洋洋地想,原来也有这种快乐,是要安安静静地坐着走着感受的,若是跳起来欢欢喜喜,怕它会满溢了出来,那就不好了啊。
事实上他们的问题一样也没有减少,但是当两个成年人清清楚楚地知道面对的是什么、而又曾经为此试过放弃、最终还是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事情,有比这样更重要。
所以这一个晚上,直至吃完饭邓安送颜子真回家,两人都只是握着手,笑着,什么也没有说。
一日后,颜子真收到了邓安发来的邮件。
通常来说告白之后的第二天,应该共同出游才是,这么周周转转才决定在一起,总要腻一腻。
但是邓安说,他有事。
他在家里写了一天的邮件。
在邮件的开头,邓安说:“我最应该做的是,面对面和你说这件事。可是,我说不出口。”
所以他选择了用最老套的方式——写信。不过因为是e-mail,总算不是老套到底。
其实邓安的年少轻狂时期,颜子真大致是知道的,虽然她和邓跃在一起时邓安已经洗手。可是那些照片那些故事,不经意间总能听到一二。
邓跃和邓安兄弟感情好,两人的照片有很多。年幼时两人就有很大区别,合照中小小的少年邓安才十岁就俊秀出众,一双眼睛总是含笑,笑容十分好看。
邓跃在十几岁时,被邓丛恩接到美国去玩过几个假期,以前颜子真不知道,现在想起来她不由得不感慨,邓丛恩真的是一个非常宽厚善良的人,为了邓跃的健康成长,他彻彻底底地把他当作亲生的儿子,样样齐全,没有半点亏待。
在美国拍的照片和录像中的邓安已经是小小青年初长成,虽然镜头多对着邓跃,但飞扬跳脱惊人英俊的邓安总是会成为亮点。有一个在迈阿密海滩的录像中,镜头对着邓跃,可是他身后的邓安身边围了岂止两三个妙龄女郎,而邓安的神情那般从容自在,一点尴尬羞涩都没有。
颜子真看录像时就问邓跃:“他那时几岁?”
邓跃说:“十七八吧,他那时刚考上医学院,才第一学期就被博导看中挑去当助手,就是他现在的老师,然后一跟就跟了十几年。邓安样样都特别出色,长得又特别好,从小就被女孩子围着转,所以都习惯了。”
颜子真不置可否:“幸亏没变得娘娘腔。”
邓跃笑:“你总是不喜欢邓安。”
得来得太容易,邓安的心思又一半在医学上,对女孩子从来就没有“求之不得”的感觉。美丽的、聪明的、矜持的、活泼的、文静的,都敌不过他的笑容和殷勤,当然也有不理会他的,可是邓安被宠坏了,他对女孩子习惯了漫不经心,不理会么?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想过要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自己,喜欢自己的人已经够多。他笑笑而过,从不放在心上。
邓安在邮件里这么说。
言情小说里经常会有那种,花花公子周旋花丛,处处受到欢迎,可是他偏偏就对不理会自己的那一个上了心,从此一心一意追求她、喜欢她、非她不可,成为了一个专一的好男人。
这是言情小说。真正的花花公子见多识广,怎会这样容易如人愿,天涯何处无芳草,也许那一个不理会自己的人会比较特别,可那也持续不了多久,就算一时真被打动,那也是一时,过后他还是他,而她已不是她。
直到他回国。
他回国那年是26岁,早已取得博士学位,在做实习医生。恩师花甲已过,因为各种原因,决定回国定居,定居地点选择了家乡——省城。恩师名气太大声望太高,在医学界算得上泰山北斗,省城医院喜出望外,专门为他设了高级专家处和高级手术室,手笔之大令人震惊。
邓安从六岁到十二岁在江城生活过六年,他对回国没有任何障碍,他是真心热爱医术,只觉得如果能继续跟着师父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国内提供的设备不亚于美国,而有更多的机会更多的病人,所以当师父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国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113|5.22
省城依然是个可以花天酒地的地方。这是邓安的第一印象,第二印象是,他似乎比在美国更受欢迎一百倍。
在本省最著名的医院里,他是世界最著名医生的得意弟子,美国回来的医学博士,他的一双手做起手术来既稳且准又快,反应敏锐、举重若轻。他有着惊人的英俊,又这么的年轻。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是医学天才天之骄子,是最佳配偶,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喜欢的人。
女追男?只要是追求邓安,简直理所当然。
邓安虽年轻,但十年来处身在顶级医学圈中,又浸淫在医学中,见多了牛人高人,深知天外有天,名声不足以让他得意忘形,他只是顺从天性,在繁华世界里悠哉游哉,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离开中国十几年,中国的男女之间已经是如此的……丰富。
所以,繁忙的工作之余,除了一如既往的吃喝玩乐外,他和在美国一样,结识了很多美丽的女孩子,他的温柔风趣英俊风流结合得天衣无缝。
但其实邓安是有所收敛的,因为他的父亲邓丛恩虽然不大管他私事,但邓安的母亲告诉他东方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她们很多都对感情对身体很执着很认真。
邓安虽然在事实中发现并不尽然,但他也照样遵守了一个原则:和所有人都事先说清楚,大家在一起,只是玩而已。
虽然其实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人表面上说好了私底下并非如此,也有人玩着玩着生出了感情不肯放手,但是邓安受女孩子欢迎太久,他能很敏锐地发现苗头,并马上抽身。
所以,初回中国的近两年,他一样轻松自在,玩得风生水起,同样也没有丢下事业,他主刀的几次大手术获得非常好的效果,在行内声名鹊起,他的师父十分欣慰,曾公开表示后继有人。
那个时候的邓安的的确确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他的人生,除了父母自小离异,其余的顺利得不可思议天人共愤。而事实上邓安的父母虽然离异,却也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因为他们是豁达的和平分手,且作为朋友时来时往。
直到邓安28岁的那一天生日。
他的女友之一,曾忆娜,高兴地告诉他,她怀孕了。
邓安每次的防护措施都做得很好,但身为医生他知道凡事都有意外,想了想说:“你有什么想法?”
曾忆娜长得很美,是那种娇艳的美,她笑盈盈说:“你不同我结婚吗?”
邓安冷静地回答她:“不。”
曾忆娜的脸僵住,邓安说:“我们是说好的,只是暂时在一起玩而已。我不相信你会忘记,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曾忆娜是邓安在酒吧认识的,当然曾忆娜不是专门泡酒吧的,但是她经常会和朋友们一起去玩,当时她和一帮朋友在玩色子,笑起来娇艳得像朵花,身边围了好些人,可是她看到邓安和朋友走进来,就朝着邓安笑,笑着笑着走过来请他喝酒,邓安当然不会要她请,两人喝了几杯。
后来又在那里碰到过几次,邓安就和她在一起了,当然,遵循他的原则,事先讲好了约法三章。曾忆娜当时答应得很爽快。
邓安说:“所以我希望你放弃这个孩子。”
曾忆娜不肯相信:“你们美国人,不是都不同意堕胎的吗?”
邓安说:“我是医生,我觉得堕胎除了伤害母体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是一次很糟糕的意外,对不起,我会弥补你。”
他让曾忆娜去检查身体,曾忆娜不肯,她坚持要和他结婚。邓安那时仍然是风流倜傥的公子款,他在这一点上和他的父亲邓丛恩很像,他对女人很好很温存,态度并不是后来那样坏,因为曾忆娜怀孕,就更绅士更温柔,曾忆娜就觉得这是有希望的。
她缠着他在一起,邓安坚持不肯,又因为几次劝说她去检查而无效,渐渐怀疑曾忆娜说谎。
于是他很明确地告诉她:“第一,你必须明白,我无论如何不会和你结婚,就算你生下孩子也不能改变。第二,你同样必须明白,如果再拖下去,做手术对你的伤害会越来越大。你必须相信我,我是医生。”他看着曾忆娜的眼睛:“你是真的怀孕了吗?如果是真的,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着急?请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曾忆娜的眼睛惊慌地躲避着他,邓安便明白了,他没有理睬曾忆娜的眼泪和苦苦的哀求,转身就走了。
他也没有听曾忆娜在他身后的叫声:“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怀孕了!我只是……只是……”
后来曾忆娜又来找过他无数次,哭泣、哀求,一再地说她是真的怀孕,她没有骗他,她告诉他她很爱他,她第一次见他是跟中学的学长去医学院玩,那次邓安刚好来上课,她一见钟情。后来她就经常去医学院,打听好他的上课时间,坐在课堂上听他讲她完全听不懂的课,可是他有太多的女学生男学生围着,她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再后来,她听说他常去酒吧玩,就跟着去了……
她说她不要结婚了,求他不要不理她。
邓安没有再理睬她。他有他的生活,有别的女伴,曾忆娜的一页早就已经翻了过去。
邓跃曾经问过他:“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呢?”
邓安回答他:“我不会纠缠这个问题,因为在事先大家都说清楚了在一起的目的,那么发生了意外我有责任,但不是结婚的责任。何况,她根本没怀孕。”
他其实很厌烦。他的朋友说过有时候是会遇到这种麻烦的,可是这么多年,他的防护措施从来没有出过差池,为什么单单在曾忆娜这里出了问题?而偏偏曾忆娜又一心一意要和他结婚?
他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婚姻会是什么样,可是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和玩伴结婚,开什么玩笑,大家你情我愿玩玩而已,结婚?他跟恩师说:“就算和你一样终身不婚,也没有什么损失。”
麦克吴,邓安的恩师淡淡地看他一眼:“你这个年龄结婚就是浪费时间。”
邓安快活地哈哈大笑。在他师父的面前,他仍然是那个16岁的医学院新生,敏捷的身手,秀长有力的手指,飞快的反应能力,加上卓越的天赋,对着医学书专注痴迷的惊叹喜爱。而性情则是飞扬跳脱,一点也不稳重,会对着医学泰斗满不在乎地笑,可是偏偏就被麦克吴看中,一个医学院一年级新生,被当时已是学院最有名的教授、最出色的脑外科专家收入门墙,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可是十多年,他的出色证明了麦克吴的眼光,师徒俩携手,在手术台前是一道令人惊叹的风景线。
邓安说的也是真心话,婚姻根本就不曾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那些女孩子,你来我往,也从来不曾在他的脑海里留过身影。
邓安的母亲说,邓安的天性像他父亲邓丛恩,但是邓丛恩至少是把自己的女孩们一个一个放在心里的,邓安却是完全的漫不经心。
她说:邓安,你需要改变。你只是表面上对女孩子好,你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对她们好。
于是,让邓安改变的事情就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曾忆娜在郊区自己家空无一人的老房子里纵火*。看到的人说,下午时分,突然就看到那个独幢老房子一下子从屋里窜出好大的火舌,四周都窜出火来了,那天又有风,风见了窜出来的火,风助火势,火一下子就窜得更高,劈里啪啦地烧,很快就起了冲天的大火。
大家都去救火,可是怎么可能救得下来这样大的火。
幸好曾忆娜家那个老房子是单独建在十几米外的,总算没有对邻居家造成太大的损失。他们也以为屋子空了这么久,应当是没有人的。
可是半小时后火烧完了,屋里发现一具尸体。
法医鉴定,是曾忆娜,而且曾忆娜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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