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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瘫在床上,杜元春闭门思过自顾不暇,迎春院中只得她一人孕子,又得宠,除了偶尔遇见听些酸言酸语之外,娇娘觉得这日子过的如流水一般的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四月草长莺飞,桃李花开,姹紫嫣红的时节。
翠柳如丝,紫燕穿花,娇娘正带着几个大丫头坐在荷塘畔的水榭里绣花。
“姨奶奶,用这个,用这个。”坐在娇娘脚边的素衣,拽出一根杏黄色的丝线高高的举起,眼巴巴的等着娇娘用。
“咱们素衣的眼光就是不错,来,你帮我攥着这头。”娇娘笑道。她正在选丝线编绦子,用来垂挂在孩子的小肚兜上。
“嗯嗯。”素衣傻笑着点头。
朝云哼她一声,吃味道:“姨奶奶,你就惯着她吧,时候到了,她爬墙上瓦。”
素衣虽有些自闭,可感觉敏感着呢,听着朝云哼她一声,她也重重哼了回去,见娇娘笑,她得意的摇了摇头,抱着一堆花线又开始扒拉起来。
“姨奶奶你看她,把奴婢辛苦捋顺的丝线都给弄乱了。”朝云气的跺脚。
“行了,朝云你别和素衣一般见识,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小小的让她一下好不好。”娇娘笑道。
“奴婢听姨奶奶的,哼。”朝云又瞪了素衣一眼。
姜妈妈抄起细长的竹竿一人轻打了一下,瞪着她们道:“都闭上嘴,就不能消停会儿。”
朝云调皮的吐了吐舌,素衣抱着娇娘的小腿,歪着头使劲眨巴了几下眼,不知她自己想到了什么,一个人缩在地上捂着嘴嘎嘎笑了起来。
娇娘也跟着笑,逗她道:“素衣在笑什么,可是瞅着咱们姜妈妈像一头大老虎。”
姜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做小孩穿的虎头鞋一边道:“老奴都快成了她们眼里的黑面煞星了。”
主仆几个正在水榭里说笑呢,便有一个尚有婴儿肥,年龄稚嫩的小厮跪到了水榭石阶下,大喘着粗气禀报道:“玉姨奶奶,不得了了,咱们大爷迁升、迁升羽林军将军了,是从三品的大官。嘿嘿。”
娇娘忙扶着腰走来,顿时喜道:“当真?”
“是、是的,奴不敢谎报。”他高兴道。
“你是水生吧,我知道你,大爷跟我提过,你别忙走,进来跟我细说,朝云,快,给他倒杯茶吃。”
“多谢玉姨奶奶。”从大门口跑来报喜,一路奔跑,他也着实渴了。
朝朝云傻笑一下,捧着茶杯咕嘟咕嘟就喝起来。
喜报自进了大门,守门的小厮便自发的分成几路跑去跟内院的主子们汇报。
老太太这里是第一个接到的,喜的什么似得,当下便说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亏得喜儿好说歹说劝住了,让等大爷回来,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大太太自上次一口气没上来中风之后,便在杜妈妈的劝说下,配合着扁素积极吃药针灸,让丫头一日三次的给她做按摩,将近两个月过去了,她已恢复了大半,如今能说话,上半身也能动弹了,只是腿脚还不利落。
当凤移花迁升的消息传来时,杜妈妈正捧着碗给大太太喂药,闻听之后,大太太一口苦药就喷在了杜妈妈的脸上,转脸瞪向跪在地上的小厮,“你说什么?”
“花大爷迁升羽林将军了。”小厮见大太太的面色实在难看,忙垂下头道:“奴不敢乱说话,这是大爷身边的金宝亲口传来的,大太太若是不信,可立刻传他来询问,奴忖着,金宝这会儿该是正在老太太那里领赏呢。”
说到领赏二字时,这小厮颇觉哀怨,谁都知道大太太看花大爷母子不顺眼,当时进后院报喜时谁也不愿意来大太太这里,还是抽签决定的,就他倒霉,抽了最短的一根,只好倒霉的来了折桂堂。
“大太太莫气,身子要紧,你别忘了扁素的嘱咐,忌焦忌燥忌大怒。”杜妈妈拿帕子一抹脸便忠心的给大太太顺起胸口来。
“我不气,不气。”大太太深吸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往靠枕上一躺,缓了缓语气道:“雯娘,你来问他。”雯娘,这是杜妈妈的名儿。
“是。”杜妈妈自上次摔了那么一下之后,鼻下人中的位置就留下了个疤,多少日子了,谁看见她都要问一声,都要嘲笑一回,她心里正恨的流脓,正伺机想让姜姨娘那对贱母子倒霉呢,谁知等来的却是人家迁升的消息,杜妈妈肚子里也是火气冲冲的。
想着当初那个看她眼色过活的小小庶子,一朝得势,竟这般猖狂,她哪能心服,只恨不得再将其踩在脚底下才解气,这么想着,看那小厮的眼神都淬了毒似得,加之她人中位置上那丑陋的疤痕,可真像个老夜叉,这小厮偷觑一眼就吓的双股颤颤。
“我问你,那金宝可有禀报说因何升了将军?”
“有、有,金宝说是今儿个太庙祭祖之后,圣上兴致一起,便去了皇家狩猎场围猎,不想起了事故,圣上险些被一条黑鳞巨蟒伤着,是咱们大爷拼死护驾,这才使得圣上脱险,故此升了咱们大爷的官,奴还、还听金宝说,大爷本来是推辞不想升官,想用这功劳为姜姨奶奶请封诰命的,是圣上不许,先是开了金口迁升花大爷为羽林将军,后头极有可能皇后娘娘会下懿旨赐姜姨奶奶一个诰命。”
若说前头那消息大太太还能勉强忍了,后面那消息一出,大太太“嗝——”了一声,那手又呈鸡爪的形状要抽筋,杜妈妈见此,忙死死辗平,按住大太太的手,唤道:“大太太,您可要挺住啊,想想芸姐儿,想想凌二爷,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怜的芸姐儿和凌二爷就真成了那庶子刀俎上的鱼肉了,您忍心看好好的一对儿女受苦吗,您甘心让那贱婢踩在您的头上作威作福吗,大太太,快消消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越是生气,那对贱人越是喜的摇臀摆尾的,大太太挺住——”
一口气从嘴里没上来,一个屁却拯救了她。
杜妈妈虽被熏的眉头微皱,可为表忠心她还是稳坐如山,并忙端过药碗来喂她喝了一口,见大太太面色已不如之前那般黑青,稍稍放了心,轻声道:“大太太,现在感觉如何,可要老奴叫扁素来吗?”
大太太摆了摆手,一指死死趴在地上不抬头的小厮,杜妈妈会意,脸色一沉就道:“我若是在外头听见一丝闲言碎语,旁的人我不管,我只扒了你的皮,听见没有。”
“杜妈妈放心便是,给奴十个胆奴也不敢乱说话啊。”
“行了,滚下去吧。”
“雯娘,这对母子就是我今生的克星啊。”屋里只剩下主仆两人时,大太太躺在榻上不禁悲从中来,说了泄气的话。
“大太太您的意思难道就这么算了?”杜妈妈心一凉,也是面有凄凄。
大太太摇了摇头狠厉道,“白便宜了他们除非我死。”
“这便对了。大太太放心,妾就是妾,即使皇后娘娘真有懿旨下来,那贱人的诰命也不会高了,老奴细想了想,这都多少年了,给自己的姨娘请封诰命的,咱们家这大爷还是第一人,先不说别的,给妾封诰命若是封的高了,只满城的正室夫人们也不答应。您放心,她到死也比不上您。”
“这道理我心里清楚。只是,若她真得了诰命,往后我可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大太太看了眼杜妈妈,主仆两人心照不宣。
“可不是。”杜妈妈似漫不经心的道:“大太太,要我说,您这心还是不够狠,若早知这庶子有今日的飞黄腾达,早些年您便该……”
“你以为我不想。”大太太瞪了她一眼,眼神往春晖堂那方向瞭了一眼,“那老不死的,你别看她镇日里莳花弄草喂鸟的,她心里可不糊涂。尤其是,咱们第一次设局坏了那庶子的名声之后,这老不死的护他护的紧,我哪有机会下手。”
“你容我再想想,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得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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