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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的一切,都只有我才能欣赏……
第24章 【选秀】(七)
江枫第一次站在这样庄重的舞台上唱歌。
前世他也上过台。作为夜店的驻唱,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舞台有多简陋而狭窄。地上铺着略有些脏的红色地毯,舞台周围到处都是电子乐器和音响的线路。台下是疯狂而荒淫的人们,在酒精和毒品的刺激下,不知疲惫地舞动、尖叫,透支生命中的快乐。
那时他的演出永远都是嘈杂而混乱的。他有一整个舞厅狂热的听众,但没人真的在乎他是谁,他唱了什么。
然而现在,他站在从没有任何一个流行歌手曾经登上过的最好的舞台上,在最宏伟博大的管风琴的伴奏下演唱。没有任何合成电子音响的掺杂,没有一点点噪声的扰动,偌大的看台空无一人,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只有他的音乐。
那时,江枫第一次觉得,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第一次把这声音确实地握在手中,记在心里,那种感觉让他安心,让他怦然心动。
那种感觉,太美。
他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希望能一直在这样的舞台上演唱下去,希望能再唱几百首、几千首歌曲,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像魔术师一样赋予他这一切美好体验的男人,只是在他身后专注地演奏着管风琴。江枫莫名觉得,那琴音似乎都带着笑意。
后来的一切都与音乐会的流程一模一样。贺景临拉着江枫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谢幕。他仍恪守着“不见面”的约定,演出结束之后就消失在后台,仿佛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独奏家,而江枫只是毫无关系的普通听众,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普通的音乐会。
江枫独自回家,一路上那首《finale》悠远空灵的旋律和管风琴震人心魄的宏大音响,一直在他耳边萦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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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与吴欣是约在周末见面的。因为吴欣已经小有些名气,贸然出现在公众场合并不合适,江枫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发现跟她有所往来,两人最终决定,见面地点就在吴欣家里。
虽说吴欣也是住高层公寓,面积大概有江枫那套小公寓的四倍大,视野极好,公寓的基础设施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江枫联想到贺景临千奇百怪的礼物,不免有些尴尬,心说这房子不知道是哪个土豪送的呢。
江枫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吴欣倒像刚起床,只穿了一件珍珠白的真丝睡裙,长发披散在肩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她是货真价实的美人坯子,即便像这样不上妆打扮,也有一种极为动人的气质。
吴欣一改在人前甜腻娇弱的模样,举止大方而随意,反而让江枫略微局促起来。两人在客厅坐下,吴欣便开门见山:“怎么样,我说的条件你答应吗?”
江枫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应道:“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我胸口有个……东西的。为了这件事,我自己也从各种途径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破解之法。所以,如果你想以此作为交易的条件,必须先让我知道,你确实有能力除去这个东西。”
“算是订金嘛,很合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吴欣点头,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知道纬书吗?”
江枫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之前他始终觉得这个吴欣有七成的概率是在故弄玄虚,现在她一开口就提到纬书,倒真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江枫的反应吴欣显然都看在眼里。女人轻笑起来,用手随意地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看来你说自己查过这件事,也不算全无收获。方士依托经义宣扬道家符箓、瑞应、占验之书,其中内容最为杂芜的一部,被称为《龙鱼河图》,有人评价‘诸毖纬中邪说诬民,盖未有甚于此书者’——”
吴欣说到这里,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江枫,“我猜你大概是查到了定水珠,难道不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的吗?”
江枫心里猛地咯噔一声。他实在没有想到,定水珠和《龙鱼河图》的事情,吴欣竟然全都知道。纬书多记载道家偏门术法,被统治者认为是“邪说诬民”而加以禁毁,大多佚失殆尽。江枫前世也是从一些残篇和辑佚中推断出定水珠的存在。这个吴欣对这一切知之甚详,难道她手中就有《龙鱼河图》的原文吗?
“猜对了哟,我手中确实有全本《龙鱼河图》,”吴欣好像知道江枫在想什么,得意地抿着唇角,打了个响指,“确切地说,是有这本古书的电子影印版。在你没看过的部分中,可是记载了相当有意思的事呢。”
一时间江枫只觉得喉咙发紧,手心都渗出了汗水。他从来没有离真相这么近过,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到最终的答案。
他因为紧张而重重地吞了口口水,半晌才说道:“你要怎么证明你有这本书?”
吴欣笑而不答,起身到书房拿来笔记本电脑放在江枫面前,插上一个蓝色的小优盘。江枫看到优盘中存有很多图片,大概有几百张。吴欣打开了其中的第一张,江枫只看了一眼,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确实是《龙鱼河图》!
古书纸页发黄,以毛笔写就,还加了朱红的批注,内容跟江枫之前见过的残卷别无二致。如果这几百页都是真的,那毫无疑问就是《龙鱼河图》的全本。
江枫下意识地想继续看下面的图片,却被吴欣一把关了电脑。
“帅哥,别这么贪心嘛。现在就被你看光了,我可怎么办呢?”吴欣拔掉小优盘在手中来回把玩着,撒娇似的说道,表情却异常冷静镇定,看着江枫的眼神透着一股浓浓的玩味。
第25章 【选秀】(八)
此前江枫一直并不相信吴欣真的能够破除水龙,毕竟那是他前世找了个天翻地覆都没有找到的东西。然而看到那些图片之后,他开始觉得,也许吴欣确实握有破解这个诅咒的钥匙。
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有人拿着一大沓子假币来他这里买东西,在他正想一口拒绝的时候,对方却用了好几种验钞方法,让他相信这些钱都是真的。
这让卖还是不卖的问题变得尤其艰难了起来。江枫默默想了足有十五分钟,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与吴欣对视。
“很抱歉,我还是不打算跟你做这笔买卖。我们就按原来的约定,以唱歌的水平来分胜负吧。”
吴欣听了江枫的回答,并没表露出太多意外,反而望着江枫的眼神中,那股直白的兴趣更浓了些。“哦?我提的条件不够划算吗?”
虽然思考的时候非常纠结,但一旦打定主意,江枫便恢复了果断干脆,冷静地答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不如说反而对我非常划算。只是我们现在的信息太过不对等,即便你刚刚向我展示的确实是《龙鱼河图》其中的一页,我也无法确定其他的图片都是真的。而且,在我没读过的部分中,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记载了我想要的东西,也还是未知数。”
江枫停顿了一下,略微垂下视线,“总之,因为我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对你很难构成约束。我放弃了这次机会以后,你是否愿意兑现你的承诺,完全取决于你会不会良心发现。除非,你能在我放弃竞争嘉宾席位之前,就先满足我的要求。”
吴欣连着点了几次头,似乎也对江枫的分析非常赞同,只是在江枫最后提出略显强硬的要求时,才面带诧异地挑了挑眉。“让我先满足你的要求啊……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有善心的人吗?”
“那正好了,我也不打算让你动手。”江枫摊摊手,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毕竟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我总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手上。《龙鱼河图》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查,至于路瑶的嘉宾候选人,我们还是以唱歌的水平来分胜负吧。”
吴欣第一次微微怔了一下。她疑惑地看了江枫半晌,随即露出一个异常受伤的表情。
“帅哥你也太绝情了,说到底你这是信不过我,一开始就不打算跟我做这笔买卖嘛。前面说了那么多,还让我小期待了一下,合着是在套我的话?”
江枫确实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吴欣来解决水龙的事,他会愿意来跟吴欣见面,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希望能够通过试探吴欣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虽说双方都算不得坦荡,如今这些小心思被人当面戳破,江枫还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毕竟这件事对我来说太过重大,我很难轻易相信其他人,这并不是针对你,请你谅解。”他抱歉地笑了笑,又说:“我听过你唱歌,确实很美。而且贺声宇的作风你也清楚,他能够赏识你,更是证明了你的才能。就算不搞这些小把戏,你也未必会输掉这次机会啊。”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江枫不想与吴欣有什么必要之外的接触,便起身准备告辞。临到门口他还在想要不要跟吴欣握个手,礼节上周全一点,犹豫的这一会,就被吴欣勾住脖子,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喂!你——”江枫猛地推开女人,连着后退了几步,用手背紧紧按住被对方嘴唇亲过的位置。
另一边吴欣见到江枫的反应,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一点不似她在人前的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只是很普通的女孩子平常的笑,干净,清爽。
“我挺喜欢你的。如你所愿,我们以唱歌来分胜负。你可别输得太难看。”她倚在门框上,一边说着还俏皮地朝江枫眨了眨眼睛。江枫忽然觉得,这个生活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演戏的女人,只有现在的这一刻,似乎是真实的。
他被吴欣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全身一阵恶寒,也没顾得上回嘴,转身飞快地拐进了电梯间,直到确认吴欣没有追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被这样的人喜欢,还真是消受不起。江枫进到电梯里,用衬衫的袖子反复蹭着嘴角,干笑着这样想道。
然而回想起那个瞬间,褪去了一切做作的吴欣最真实自然的样子,他却莫名地并没有以前那么反感,心里对两周之后试音的期待,也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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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欣倚着门框站在门口,等到听到电梯间里传来电梯到达的铃声,确认江枫已经下楼去了,才关门回到屋里。她的唇角始终洋溢着非常明亮的笑意,似乎仍在回味与江枫的这场对峙。
她打开电脑,插上小优盘,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优盘中的图片。都看完了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他可没答应我哟。不过,你早就料到了吧。”没有任何寒暄问候,她等电话一接通,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直接说道。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半晌听筒中才传来一个异常低沉的男声。
“我说过不要主动联系我。这是最后一次。”虽然内容是一句威胁,男人的语调的却并没有任何感情流露,简直平淡到了极点。
吴欣丝毫不以为意,又换上人前那副异常甜美娇弱的声线:“别这么冷淡嘛,你想办的事情我可都帮你办妥了。就是苦了你那心肝儿,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一般人还真是消受不起。”
男人冷哼了一声,“这跟你没关系。你只管把事情做好。”
“你放心,规矩我懂。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些崇拜你的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男神典范贺景临贺大少,其实是你这个样子,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小姑娘们会心碎满地的啊……”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随即好像轻笑了一声。“论这一点,我还不如你。”
第26章 【选秀】(九)
贺景临提出以一个月为限,由江枫和吴欣分别演唱《finale》,凭演唱的效果来决定嘉宾人选。结果江枫一扭头就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礼拜,后来为了查吴欣的事情又忙了差不多七天,眼见着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他还一点没有练习过这首歌,连听都只听过两三遍而已。
要说唱这首歌的经验,正式的不正式的都算在一起,就只有在帝都音乐厅那一次。唯一的一次丝毫没有准备、全凭即兴发挥的演唱,站在最庄重的舞台上,以世上最宏伟的乐器——管风琴作为伴奏。
那对江枫来说是种极度美妙的体验。不仅是在台上被管风琴悠远柔和的音响所包裹的舒适,不仅是前所未有的清楚听到自己声音的喜悦,那时他站在舞台上,最强烈的感觉是——
这样还不够。
不是江枫自夸,他对于和声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也是因为这项天赋,前世他才有能力写出结构复杂如《黑洞》一样的曲子来。贺景临对于这首《finale》的编曲处理,音乐厅绝佳的音响效果,管风琴震撼人心的音色,所有的这一切加在一起,最大限度地激活了他对这首乐曲的理解。他站在舞台上,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真的觉得有种叫做“灵感”的东西就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
现在这一版编曲和管风琴的演奏都很好。但是,还不够。如果让他来做的话,他可以赋予这首歌全新的演绎。
那天从音乐厅回来,江枫满脑子都是这段旋律的各种可能性。向来没有熬夜习惯的他破天荒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连夜写出了五六版总谱。今天见过吴欣之后更加燃起了他的斗志,坐车回家的路上他就有了更好的想法,又把前一夜写的那些版本都否决了。
到家时临近傍晚,王燕已经先走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大盘切好的哈密瓜,估计又是贺景临送来的。江枫跟那盘水果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总觉得那个人外表一副无比成熟稳重的社会精英范儿,有些方面,其实意外的孩子气。
江枫干劲正足,到书架上拿了五线谱纸,一边享用哈密瓜一边把路上的想法细化了付诸纸面。写写改改之间时间过得飞快,等到他终于满意,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10点。
哈密瓜被江枫在不知不觉中消灭光了。他拿着盘子到厨房去洗碗时,才想起自己其实没吃晚饭。水果不能当饱,专心编曲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下子一回过神,肚子也开始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可是临睡前吃东西的话,明摆着是要往身上贴膘的。病了一个多星期每天卧床不起,江枫好不容易练到初具规模的身材又有些松弛的趋势,这让他每次照镜子都会自我厌弃半天。所以,尽管夜宵的诱惑是巨大的,他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忍住。
这一番小小的心理斗争大概只花了三秒钟不到。盘子没什么污渍稍微冲个水就干净如新,他正要抬手去关水,竟有一股极其尖锐的耳鸣猛地响了起来。
“唔——”
耳鸣如同有其实体,像两把锥子那样狠狠扎入他的脑中,而且还在不断刺向更深的地方,在他脑袋里翻扰、搅动。那一瞬间江枫只觉得视野中一片暗房般的昏暗血红,世界开始飞速地扭曲旋转,原本最平常不过的家具静物,现在都狰狞了面孔,向他袭来。
手中的盘子落在水池里碎成几片,但他一点都没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头痛得像要裂开,搭在水龙头上的手指不听使唤,痉挛之中反而将水喉开大,猛然喷出来的水溅了他一身一脸。
而后,胸口的怪物终于醒了,以一种江枫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激烈方式拼命翻腾起来,动作迅速而毫无规律,简直就像是生物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时慌不择路的逃窜。
水龙有如利刃,在江枫体内反复割过,所带来的剧痛沿着神经蔓延到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痛苦地弯下腰,手指紧紧扣住水池的边缘,试了几次才艰难地吸入一大口气。
人体在过度剧痛之下的休克反应是一种自我保护。然而这一次,疼痛早就超过了休克或昏迷的限度,江枫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失去意识,神智始终是清醒的。这让水龙的动作成了一场漫长无止境的酷刑。他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躯体和四肢的存在,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锥心蚀骨的疼。
江枫靠着水池的边缘慢慢滑下去,在冰冷的地砖上蜷缩起身体,紧闭着眼睛祈祷这场酷刑能够尽快结束。如影随形的耳鸣声比疼痛还会更快地磨尽人的意志,没由来的深重恐惧让他全身都止不住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划破了吞噬一切的耳鸣,在他脑中响起,轻快,富有磁性,还带着点戏谑的味道。
——是颗直径三公分的黑珍珠,据说原本是清朝皇宫里的东西。
……定水珠……贺总?
——你这么穿真的特性感,阳光热血斯文禁_欲,听我的,上台那天也穿这套!
……我……
——试过了,比及格线高得多,我打85分。
——总算有点年轻偶像阳光正面的样子了。
——最近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都会变得很不正常,就好像有股火一直堵在胸口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小枫,对你来说,这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是什么?
——接下来的加演曲目,这首《finale》,我想请一位嘉宾与我共同完成。这个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他在音乐上的造诣,让我十分钦佩和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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