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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明灿的朝阳透过树林间的斑驳,落下点点阳光,格外舒惬。
吕布从坟头醒来,昨夜喝了太多的酒,脑子这会儿还有些肿胀,他伸手轻轻揉按起来,缓解起脑子里郁积的疲劳。
“大王,您醒了?”
胡车儿从旁轻声说着,他今天一早就来到了这里,见吕布睡得正沉,所以一直也没敢打扰。
清晨的山间,很是清凉。
“孤昨夜梦到先生了。”
看向坟头,吕布眼中满是缅怀。
胡车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当一个最为忠实的听众。
“先生与我说了很多,有不少都记不得了,但总归,让我明白了。”吕布说的很是平缓,昨夜醉酒之后的狂躁,此刻已经随风消散,写在脸上的只有淡淡的释然。
“我本想为先生大葬,但想到先生性情,他应该是最不喜这些繁琐仪式。”
昨天的吕布还想着表奏朝廷,为戏策追赠谥号,风光大葬,叫满朝文武都前来祭拜。但今天想来,也许埋骨青山,平平淡淡,才是先生想要的最好归宿。
“胡车儿,去把铁锹拿来。”
吕布吩咐一声。
胡车儿不明所以,将铁锹递了过去。
吕布接过之后,开始在坟地旁边铲起泥土。
胡车儿见状,想要上前帮忙:“大王,体力活我来就行,您可是金贵之躯,哪能干这些下力的活。”
“你在旁边呆着就行,不用你来掺和。”
吕布直接拒绝了胡车儿,埋头苦干起来。
挖出的泥土越来越多。
直到下午,太阳西斜向山下沉去,吕布才终于停手,他挖了一个丈长的大坑,深有四五尺。
这可将胡车儿吓了一跳,急忙从旁劝道:“大王,你可不要想不开啊!先生走也就走了,你可不能撒所不管,这个天下还指望着您勒!”
吕布懒得和胡车儿废话,没好气的道了声:“少聒噪,你下山一趟,去将我的方天画戟和甲胄取来。”
胡车儿不晓得其中意思,却也不敢忤逆了吕布,领命而去。
上山的时候,胡车儿身旁多了好几道身影,郭嘉、徐庶、司马懿、郭淮,还有吕家两兄弟搀扶的娘亲。
“胡车儿,谁让你叫他们来的!”
吕布沉着脸冷声质问。
胡车儿这会儿早就躲到几人的后面去了,他是真的怕吕布有不好的念头,所以才把郭嘉他们给请上了山来。
“老爹,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要实在憋屈得慌,就跟我再打一场。”吕骁直咧咧的说着,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不会拐弯抹角。
“大王,节哀。”
“戏志才走了,主公心中悲痛在所难免。但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也请您一定要好好活着。”郭嘉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轻轻抚摸,这是许多年前,戏志才送给自己的礼物。
如今,故人已逝,他也只能睹物思人。
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吕布心中感到温暖的同时,也很是笃定的说着:“放心吧,孤不会死的。我与先生经营多年,才有眼下之局面,我若就此死去,那才是对先生的不敬。孤会好好的活着,带着先生所有的希望而活!”
众人听得这话,总算是放下心来。
“那你叫我拿方天画戟和甲胄作甚?”胡车儿对此表示很是疑惑。
吕布答道:“先生一个人长眠于此,该很是寂寞,所以我准备用泥土烘制成真身,挂上甲胄,埋入地下,以守护先生……”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于是便跟着一起动手帮忙。
男人们忙得大汗淋漓,不如他们力气的严薇则跪坐坟前,她拿出佛经,轻声诵读,希望可以抚慰长眠地下的先生亡魂。
经过两天的努力,一樽和吕布同等身高的陶俑终于制成,他身披战甲,手握画戟,端的是威武不凡,若是从远处看去,竟和真人一般雄武。
几人见陶俑置入棺材,然后抬着慢慢放进墓坑,随后,一起挥动起铁锹,填上泥土,擂成一个很小的土包。
土包前面,吕布同样给自己刻了一块墓牌,上面写着:大汉边塞百夫长吕布之墓。
等到所有事情忙完,吕布下了逐客令:“这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也暂时不需要你们了。忙活了好几天,大家都不眠不休的,你们也累了乏了,该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谁都别来打扰,就让我再单独陪伴先生一些时日吧!
真想拜祭,也请以后再来。”
众人皆是熟知吕布脾性,他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情,很少能够改变,遂也不强留于此,纷纷与吕布道别。
“父亲,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孩儿等您回来。”吕篆恳求的说着。
看着面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儿子,吕布心中愧疚,过去将手搭在儿子肩头,很是认真的道了歉:“篆儿,那天的事,是为父不对。”
吕篆只是摇头。
随后,吕布唤住了郭嘉,与他吩咐:“对了奉孝,你回去之后,记得帮我写封信转告伯符,先生最喜白色的樱花,叫他去那名为‘倭’的地方再取些回来,我要在这里植满。”
郭嘉点头应下。
…………
很快,到了惊蛰。
惊蛰这天,大雨倾盆,雨水从夜里起,就一直没有停过。
山野间,吕布穿着守灵的素服,跪坐坟前,瓢泼的雨水淋湿了他的脸颊,湿漉了头顶的黑发。
纵使大雨倾盆,他也不曾挪动半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我不是说过,谁也不要来打扰吗?”
吕布没有回头,声音里透出一股霜寒,心中满是烦躁。
来人并不作声,只是撑伞走来,替吕布遮住了从天上落下的雨水。
啪嗒啪嗒!
大雨落在伞面,响起一连串的音符。
吕布并未因此领情,他这会儿心情极差,回头准备叱骂之事,却发现替自己撑伞的女子,早已浑身湿透。
“夫君,该回家了。”
她轻声说着,一如这些年来的温柔。
大雨滂沱之中。
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不复往日里的霸道和强势,此刻如同失去最好玩伴的孩童,将头发湿漉的脑袋依靠在妻子腰间,大声嚎啕。
“薇娘,先生,先生他……走了啊!”
泪水和着雨水,滚滚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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