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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不曾落在程文宇的身上,若是从前,看见死人大抵是会怕的,可是经过这一年,她倒是觉得死一个人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更何况是害她漂泊无依十余年的罪魁祸首,本就该死。

“去吧。”原氏拍了拍程筠的胳膊。

裴烬带着程筠离开,程钰咽了口口水,“殿下下手可真稳。”

大概谁也没想到裴烬会直接杀了程文宇,可又不得不说,那样当真是解气,程文宇本就多活了十几年,也活够了。

“来人,将他们全数收押。”程辙武大手一挥,也不顾他们的挣扎尖叫,在场的人都是听到了方才程文宇那句话的人,因而暂时不能交由官府,得等敬王这事过去之后才能处理。

程文宇已死,程辙武也算是解了这口气,至于孟程氏,也还没完,她也别想活,不过她要交由官府处置,暂且收押。

待人都被押下去,原氏走到程辙武身旁,“你觉得程文宇所说,有几分真?”

“十分。”程辙武将剑还给小厮,身上弄脏了,得去换套衣裳。

“既然如此,那殿下怎的还?”原氏讶然,谋反可是死罪,她最怕如今皎皎身怀有孕,搅合进去,万一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程文宇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但凡给了他机会,他必定会牢牢地抱紧敬王这颗大树,这件事也就闹大了,会打草惊蛇,殿下这是最好的法子。”

程文宇方才所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辰,求得生机,哪里会真心背叛敬王,做裴烬的内应,一旦让程文宇离开信国公府,此事一定会被他闹的沸沸扬扬,程筠的身世也会传开,这对程筠没好处。

“况且,程文宇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你当敬王真能信任他,将重任交给他?劳什子的内应,他还不够格。”程文宇若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现下还是个四品官员,不过是玩弄心计罢了,偏偏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裴烬,死有余辜。

原氏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那如今该怎么办?”

“我入宫一趟,你叮嘱府里的人,莫要乱说话,尤其是方才程文宇那话,你们也不许对旁人说起。”若是提前晓得敬王要谋反,那自然也就不叫谋反了,叫瓮中捉鳖。

“好,你且去吧。”原氏晓得这件事的重要性,程辙武一走,原氏便吩咐了,先将屋子里的血渍处理干净,至于程文宇,待天黑了扔去城外乱葬岗喂狗吧,他哪里还值得浪费棺材银子。

*

“身子可还好?”裴烬端了一盏热牛乳给程筠,“喝点牛乳,别想太多。”

程筠接过玉碗,莹润的玉碗里盛着洁白的牛乳,晶莹剔透,格外好看,“没想。”

她能想什么,很多事早就想开了,更不会现下胡思乱想,现如今她怀着孩子,哪里会这样折磨自个,只是觉得人心凉薄罢了,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可还是骨血牵扯,居然也这样狠心,权力当真有那样好吗?

程筠喝了一口牛乳,垂眸瞧见了裴烬衣裳上的血渍,“你去更衣吧,衣裳脏了。”

裴烬低头看了一眼,“也好,我去去就来。”

裴烬起身去更衣,程筠兀自喝着牛乳,一碗热牛乳下肚,她心情也好了不少,放下玉碗,拍了拍肚子,“小家伙可有吓到?”

她不曾吓到,就是不知肚子里这个怕不怕,不过看他睡的安稳,毫无反应的模样,应当不怕吧,毕竟那是坏人,而动手的是小家伙的爹爹,小家伙一定也是很勇敢的。

义母此次帮了程家大忙,爹爹娘亲查了许久不曾查到,可义母来了便解决了此事,也是一件恩情。

程筠微微叹气,无端的觉着有些累,尤其是想到程文宇所说,敬王想要谋反,又会掀起一阵风波,她怕裴烬受伤。

不过既然已晓得敬王的心思,想来也不太可能伤得了他。

“想什么呢?想的一张脸都皱成老婆婆了。”裴烬走出来就瞧见程筠一脸纠结,捏了捏她的面颊,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程筠拍开他的手,“程文宇说敬王那事,是真的吗?”

裴烬略颔首,“是,这事早就盯着了,你不必忧心,安心待产便是,多思无益。”

从敬王来信国公府提出想求娶程筠时,裴烬便察觉了不对劲,若说敬王没那个心思,自然不会与他对着干,明知道程筠与他的关系,还敢提这样的要求,无非是想和他撕破脸皮。

裴烬已是太子,与太子撕破脸皮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奔着储君之位来的。

“你说的好听,可我也在上京,还涉及了孩子的爹爹,你若是出了好歹,岂不是要教我做寡妇?”程筠嗔了他一眼。

裴烬低笑,抬手抚了抚程筠的腹部,“你不是已做过一次寡妇,再做一次,对你而言驾轻就熟,应当也不难。”

从前,程筠可不就对外说死了丈夫,程筠扁着嘴角瞪他,很是不满意他这话。

“好了,”裴烬投降,握住程筠纤细的手指,压低了嗓音道:“好几日前我便怀疑裴濯与巫濮空有来往,昨日确定两人的确混在一块,背后还有一个安王。”

“安王?”程筠满是不解,“你确信不曾说错?”

对于安王,程筠脑海里甚至没多少印象,似乎见也不曾见过几次,无论是在平常,还是在宫宴上,安王似乎都是一个极其低微的存在,虽说是个王爷,还不如寻常官员打眼。

乍一听闻安王与谋反扯上关系,程筠只觉得说瞎话呢。

裴烬挑了挑眉梢,“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

“安王是父皇的兄长,是先帝的庶长子,还是皇子时才德还算出众,也是储君的推崇人选之一,但父皇是嫡子,最终还是父皇成为了储君,并且在夺嫡之战中胜出,成功登基。”

“父皇登基,先帝不少皇子不服,不过安王却忽然折下了傲骨,恭恭敬敬奉了新帝,之后纵情山水,不少人都说安王是认命了,连父皇也这样以为,因而这些年对安王还算不错,我也不曾想到安王并非真的纵情山水,而是一直蛰伏其中。”

程筠满脸惊叹,“这也太会演了吧……”演了十几年,滴水不漏,怕是整个大豫都被他蒙在鼓里,“可是为何不早不晚,要挑这个时辰?”

如今裴烬与信国公府结亲,太子之位已稳固,并不是谋朝篡位的好时机。

裴烬的指腹摩挲着程筠的指尖,不紧不慢道:“也许,安王等不了了。”

若是照前世来说,安王因病薨逝,这一世,兴许安王已机缘巧合晓得自个身子不适,才会急急忙忙,趁着巫濮空入京这次挑起事端。

程筠还是不明白,“那敬王与安王一起,到底是敬王想坐帝位,还是安王想?若是敬王,安王会甘心把帝位让给旁人吗?敬王还是圣上的儿子呢,若是安王,那敬王何必闹这一出呢?即便得手,与敬王也无关,安王自然是将帝位传给自个的儿子。”

“安王没有儿子。”

“啊?”程筠睁圆了眸子偏头望着裴烬,“连儿子都没有,他这把年纪,争这个帝位做什么?”

现下她真是满脑子疑惑了,安王这个年纪还没儿子,八成往后也不会有了,冒着死罪的风险去谋反,十几年后,帝位还不是旁人的?

裴烬摇了摇头,“不知。”

这也是裴烬的疑惑之处,兴许只有安王自个才晓得吧。

父皇也正是觉着安王没有儿子才更为放心,况且年岁也不小了,还有何还闹腾的,当确定安王与敬王,还有巫濮国之人勾结时,裴烬也想了许久,还是不曾想通,谁又晓得呢。

“可真乱啊,”程筠叹气,“罢了,我不管这事,我有些累了,想去歇息,你只与我说,你会不会有危险?”程筠本就不关心朝政,她只想晓得裴烬是否安好。

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跳梁小丑罢了。”

第213章 .风波

裴烬看着程筠睡下才离开,他并非大言不惭,若是敬王与安王不勾结巫濮空,他还当真未必晓得此事,可是巫濮空入京,多少双眼睛盯着,两人还敢与巫濮空勾结,这不就是自找死路。

不说这是上京,即便是西疆,他也要巫濮空有来无回,裴濯胆子倒不小,只是安王……裴烬还不曾查清楚两人到底是何时勾结上的。

裴烬去了书房,吩咐了些事,程辙武从宫里出来,找了过来。

“方才听圣上说,敬王上了折子,请求圣上亲临敬王府参宴。”

按理来说,圣上甚少出宫,不过自个的儿子成亲,去一趟也合理,敬王只是皇子,不能在宫中举办婚宴,在敬王府举办婚宴,有圣上亲临,也能看出圣上对敬王的看重。

“父皇答应了?”原本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多心之事,可是如今敬王安王巫濮空几人搅合在一块,便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程辙武点了点头,“圣上说将计就计。”

“如我所料,既然裴濯想演这出戏,那咱们陪他便是。”父皇看着待在宫里,可耳目众多,未必没有发觉巫濮空的不对劲。

“不过二房突然消失,怕是敬王会更为警觉。”

“放出风声,对外公布当初偷卖皎皎的是二房之人,有了这事,想必能消除一些疑惑,再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濯没机会反悔了。”

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可既然裴濯等人要挑这个时候,那说明一切准备就绪,容不得他临时反悔。

“也好,那大婚当日,皎皎安置在哪更为妥当?”程辙武就怕敬王等人晓得程筠是软肋,会拿住程筠,威胁他们。

裴烬皱了皱眉,“自然不能去敬王府,宫里头怕是也不合适,就在信国公府,多派些人手护卫,岳父不必忧虑,裴濯有多少底牌咱们都晓得,不会危害到皎皎。”

程辙武想了想,也不曾反对,“距离敬王大婚不过几日了,殿下且先去忙吧。”

去年一个裴澄,今年一个裴濯,便只剩下裴沐了,万幸裴沐与裴烬交好,在寻常百姓家手足相残都是极尽悲哀之事,更何况是皇家,动不动就是谋反,丝毫不顾忌百姓苍生。

裴烬也的确是忙的很,他得出去一趟,找下梁云川,安排上京布防,尽可能减小对上京百姓的影响,待这次事了,裴烬便要让梁云川去西疆了。

程辙武回到前厅,与原氏商议着,“如今皎皎大仇得报,到底皎皎还在孕中,见了血也不大好,不如在城门口施粥三日,给皎皎腹中的孩子积福。”

“这个好,既然要做善事,不如城门外施米,便捷许多,想来上京城的百姓也不怎的缺,还是城外更多困苦的百姓。”

“好,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原氏点头,“放心吧。”

从这日起,整个上京都在无形中忙碌了起来,要说最清闲的,还得数程筠的院子,安静的鸟叫声清脆悦耳。

裴烬漏夜才归,今日去了一趟城外,程筠早起时裴烬便走了,一日未见,“总觉着你消瘦了些,还不曾用晚膳吧?”

裴烬摇了摇头,“你吃过了吗?”

“吃了,我让人给你传膳。”程筠吩咐雪柳去了,裴烬更衣之后出来,晚膳便摆在桌面上了。

裴烬坐下来用膳,“后日就是敬王大婚,你待在院子里为好,我已加派了人手,待大婚那日,她们会在屋子里守着你,我请了新平县君来陪你。”

“我晓得,阿姐在呢,不怕的。”敬王大婚,程辙武与原氏不去太惹人注目,但阿姐与二哥不去便不打紧了,都会在院子里陪她。

“的确不必怕,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两个时辰便能解决。”若非皎皎挺着近九个月的肚子,裴烬有何可惧。

“这次敬王之事,苏姑娘晓得吗?”苏敏敏是新娘,也是其中最危险的人。

“我不知,不曾问,免得打草惊蛇,无论她是否晓得,这是她自个选的路,咱们不必替她操心。”

连母后都不曾问起她,按理来说,苏敏敏出阁,母后该准备些添妆,也是喜庆,可母后从始至终也没在意,更别说添妆,情分当真是断了。

程筠点了点头,促狭笑道:“我倒不操心,又不是我的表妹,我是怕殿下心疼,好歹也是跟在你身旁喊了这么多年的烬哥哥。”

裴烬抬起眼睇着她,好整以暇道:“还真是有些心疼,啧,这可如何是好?”

程筠本意是想逗逗他,可当裴烬说出当真心疼时,程筠的脸便垮了下来,哼了声,“既然心疼,现下去救她还来得及。”

“你瞧,可不是我提起的她,你提起来,如今又要吃醋,这不是折磨自个吗?”裴烬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程筠的下巴。

程筠歪过头去,甩开他的手,紧绷着一张小脸,“我才没吃醋。”

“是是,你没吃醋,吃个菜?”裴烬夹了块菜心到程筠唇边。

“不吃。”程筠鼓了鼓香腮,手指抓着帕子,“从前苏姑娘可没少给我委屈受。”

“改日将她送到你跟前,随你处置。”裴濯谋反,苏敏敏作为裴濯的王妃,自然是同罪,无论她是否参与此事。

若是从前,她自然不必担这干系,可今非昔比,早就不是从前了,苏敏敏难逃一死。

“我才不要,脏了我的手。”

裴烬放下银著,走到程筠跟前半蹲下,仰起头望着她,“这种捕风捉影的飞醋还吃,我若对她有半点留情,也不至于促成她与裴濯。”

程筠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可就只这一个表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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