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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渊很是淡定,揉了揉柳韶光的脑袋,完全没把江永怀放在心上,“入梦这毒,一旦沾上就摆脱不了,无色无味,只显出风寒症状,而后慢慢虚弱下去,极易染上其他病症,最终丧命。自始至终,都不会有人发现这是毒,只以为是其他病症。”
也就是说这毒只是让人虚弱下去极易染病,并没有其他明显的特征,中毒的人即便是死亡,也是因为其他病症而亡,谁也查不出这是中了毒。
柳韶光恍然大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是谁弄出来的毒,真是天才。”
徐子渊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道:“我弄出来的。”
柳韶光:???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
徐子渊垂下眼,“上辈子,你离开后,我查到了桃花笑。后来,总得给自己找个事情做,便弄出了入梦。现在,全天下只有我会配入梦,其他人连听都没听过,自然不会往毒上面想。”
他没有说的是,上辈子,他也是死在入梦之下的。无非是觉得活着索然无味,又不想让长洲再次受到打击,就这么慢慢拖着,让长洲以为自己是病逝罢了。
柳韶光也沉默了一瞬,而后霍然抬头看向徐子渊,眼神亮得惊人,满脸赞叹,“徐子渊,你真的,除了嘴笨一点之外,完全没有弱点!这样的药都能被你配出来,你可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徐子渊顿时失笑,不可否认,柳韶光这么直白的夸奖和惊叹,让徐子渊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至于前世种种,如果那是会让柳韶光伤心的事情,徐子渊只希望柳韶光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柳韶光从徐子渊这里得了定心丸,再次面对江永怀时,便淡定多了,甚至还能真心实意地叮嘱江永怀,“表哥可要好好养病,我还等着表哥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江永怀戒心尽去,待柳韶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拱手笑道:“那就承表妹吉言了。”
看着江永怀离开的背影,柳韶光忍不住有些恍惚,如果不出意外,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和江永怀见面了,下次再见,便是江永怀的葬礼。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会试的时间了,梁妈妈急匆匆让人跑来侯府禀告,说是江永怀病重,已经人事不省,求柳韶光请太医来救他一命。
柳韶光怔愣了一会儿,心情颇为复杂,还是赶紧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匆匆赶去江永怀的别院,让太医尽全力救回江永怀的性命。
柳韶光的肚子已经微微显怀,抬头看了看天空,金光夺目,刺破所有阴霾,又是一个好天气。
柳韶光唇角溢出一声叹息,这样,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希望不要再出任何岔子了。
第80章 、080
◎放下◎
这个时候,柳韶光也没忘记给舅舅家去封信,也没添油加醋,只说江永怀病重,失去了意识。说柳韶光冷漠也好,她更在乎的是舅舅舅母的态度,和江永怀的情分真没有那么深。
一想到上辈子舅舅一家和自己反目成仇,连累母亲也没了娘家相助,还被赵姨娘时不时提上一嘴往她心窝子捅刀,柳韶光对江永怀就同情不起来。
若是没有这场变故,柳韶光真正的表哥,也该在江舅舅的悉心照料下,长成一个青年俊彦。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表哥天分比不上江永怀,那又如何呢?以江家的家底,养个富贵闲人又不是养不起。江舅舅也很拎得清,养出的孩子肯定不会是败家子,平庸一点又怎么了?人家一家也过得幸福。
结果被前朝余孽横插这么一杠子,上辈子江舅舅不知内情,只能承受这番丧子之痛,又和唯一的妹妹断绝了关系,晚年膝下凄凉,何尝不惨呢?
柳韶光这么想保住江舅舅和自己家的情分,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江舅舅。好歹双方的情分在,即便江永怀没了,柳焕和柳璋也能给江舅舅养老送终。亲外甥还是孝顺的,是胡乱过继来的儿子比不上的。更何况,上辈子,直到柳韶光病逝,江舅舅也一直没松口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来。
现在得知江永怀病逝的消息,江舅舅悲痛欲绝难以避免,但是柳韶光经历过更为惨痛的后果,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即便如此,柳韶光还偷偷拽着徐子渊的衣袖问他,“你说,真正的表哥是不是还活着?我们如果派人仔细查一查,是不是还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徐子渊轻轻拍着柳韶光的后背安抚她,“有这个可能。我已经让人悄悄去查了,如果有好消息,一定马上告诉你。你现在不能费神,免得伤了自己的身体。”
柳韶光摸了摸肚子,摇头低声道:“我哪里有那么脆弱?又不是我们房里那盏易碎的琉璃,磕一下就碎。上辈子我费的心力可比现在多多了,不还是平平安安地生下了长洲?”
徐子渊最怕柳韶光提到上辈子,两人这辈子重逢后,柳韶光一提到上辈子,徐子渊必然就要遭殃,乖乖挨骂挨锤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不过这一次,柳韶光提到上辈子,语气十分平静,心情也十分平和。虽然还有上辈子那些痛苦的记忆,但那些积攒的怒火和恨意,也在一次次揭开谜团后慢慢沉了下去。
认真来看,上辈子徐子渊除了没长嘴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柳韶光有永宁侯夫人实权,有外人看来感情深厚的丈夫,地位稳固,还没有妾室通房的恶心事,娘家也受侯府庇佑,柳璋更是受徐子渊帮助良多。这辈子徐子渊给江永怀准备的那一书房的书,不用多说,柳璋肯定也有一份。
科举考的是读书人的念书天赋,也考的是家底和获取信息的能力。像徐子渊给柳璋准备的那些历年科考试题,还有各个考官的诗书文章,要是有人天分实力都和柳璋差不多,单凭那一书房的书,柳璋都能甩另一人一大截。
能说柳璋就比别人优秀的多吗?无非就是底子厚,看的书多了些罢了。
更别提柳璋进入官场后,徐子渊对他的帮助了。
虽说清流和勋贵天生不对盘,但柳璋这种本就和侯府沾亲带故的,也不可能为了名声直接和侯府老死不相往来。现实点来分析,要是没有永宁侯府做靠山,柳璋这种出身低微的商户子,虽然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但想这么快出人头地?根本没门。大多都是沦为上面官员的棋子,甚至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谁,常年不被重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看看翰林院,多少风光至极的状元郎,就这么憋屈地在里面修了一辈子书。一生郁郁不得志,高中状元的风光仿佛从未存在过。
柳璋就不一样了,其他人想拿他当棋子,也得看徐子渊答不答应。再加上徐子渊本来就是景元帝的心腹,都不用他多嘴,景元帝都能自然而然地想到新科进士里还有柳璋这么个人。
要不怎么这么多官员都想奔个简在帝心呢?一旦帝王记住了你,那你的机会就来了。像柳璋这样的新科进士一大把,一次三百个,能力相差也不会太远,用谁不是用?
上辈子柳璋在朝堂上一路顺风顺水的,就算是在最恨徐子渊的时候,柳韶光也没否认徐子渊对柳璋的庇护。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解除误会后,再回看上辈子,柳韶光要地位有地位,要宠爱有宠爱,还有个十分孝顺贴心有出息的好儿子,日子已经胜过这世上九成九的女人,也算不错了。
就是那个宠爱嘛……徐子渊那张嘴,真的只是用来做摆设的。柳韶光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误会,只觉得她和徐子渊简直是在鸡同鸭讲,会有那样的结局真的一点都不冤。
至于这辈子,好歹把嘴给长回来了,没那么气人,也一直对她关心备至。人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里,柳韶光现在最期待的就是长洲的到来,整个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上辈子长洲虽然一出生,徐子渊就给他请封了世子,地位稳如泰山,又得景元帝的宠爱,在京城里也算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但柳韶光仔细想想,长洲虽然地位稳固,锦衣玉食养大,瞧着什么都不缺,但那个孩子,实际上还是缺爱的。
不是柳韶光和徐子渊不爱他,而是常年生活在父母冷战下的孩子,天生就比别的孩子多了几分谨慎和不安。
现在看长洲当年确实小小年纪就十分听话懂事,会努力把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挤进柳韶光怀里,一脸懵懂地向柳韶光保证,“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娘亲的。”
也会在徐子渊过来时,兴冲冲地看看柳韶光,又看看徐子渊,而后欢呼着转圈圈,吭哧吭哧爬上徐子渊腿上闹一场,玩累了又揉着着眼睛朝着柳韶光伸手要抱抱,要柳韶光哄着才肯睡。
孩子天性就是喜欢父母,希望父母感情和睦的。年幼的徐长洲却已经学会看父母脸色,变着法儿地逗父母开心,为的就是柳韶光和徐子渊不再吵架。
即便有柳璋带着他到处疯玩,不缺小孩子该有的快乐。但父母的地位,完全是无法代替的。就算是柳璋这个亲舅舅也不行。
柳韶光自认自己最亏欠的,就是长洲。
说她不争气也好,没骨气也罢,这辈子,她希望长洲能够达成所愿,在融洽的血脉亲情中长大。
怀孕确实让柳韶光柔和了许多,前世种种,她都不想再去计较。江永怀眼看着就要丢了性命,他一死,前朝余孽失了主心骨,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人生无常,活在当下才是。
是以柳韶光提起上辈子时,态度也十分平和,并没有徐子渊想象中的那样,再次因此同他置气。
徐子渊先是一愣,而后便是一阵狂喜,难以置信地看着柳韶光,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喜气洋洋地张开双手,似乎想要紧紧抱住柳韶光,又怕自己激动之下用力太大伤到柳韶光,一时间急得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只会呆呆地看着柳韶光,脸上的傻笑让柳韶光忍不住闭了闭眼:救命,为什么会从徐子渊脸上看出一点憨样来啊!
多看一眼都伤眼睛!
柳韶光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心中默念:长洲,你可千万不能学你爹,这么傻兮兮的,真是不忍直视。
徐子渊似乎感受到了柳韶光的嫌弃,终于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柳韶光搂进怀里,双手几乎不敢用力,因为太过激动,一向拿着长枪弓箭手稳稳当当的双手竟然还有些颤抖,哑着嗓子道:“阿韶,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等到这天了。”
“你说得对,能碰上你,确实是我祖上积了很多代德。”
怎么会有这么心软的姑娘,纵然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是一样的替别人着想。气过后,即便自己的痛苦还在,却还是坚定地向前看,努力抚平伤痛,走出阴霾,甚至还能云淡风轻地提起往事,再也不计较。
徐子渊莫名觉得眼中一酸,珍而重之地在柳韶光发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虔诚,“阿韶,你远比我勇敢。”
柳韶光这样明媚直爽的姑娘,喜欢谁会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大胆争取,为了爱可以奋不顾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爱的坦然,恨也直白。相比之下,徐子渊当年的那些骄傲矜持的小心思,那些少年人的口是心非,在这颗赤忱的明珠照耀之下,都显得那么卑劣。
徐子渊第无数次忏悔,“我真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
他儿时的遭遇,不该是他偏执的理由,更不该一意孤行,认定的事情从不解释,造成那样无法挽回的惨痛过往。
柳韶光很是大气,既然要放下,就不会再揪着不放。拍了拍徐子渊的背,柳韶光凶巴巴威胁他,“你知道就好!反正我们这辈子,不许再让长洲担惊受怕,动不动就担心我们吵架!”
徐子渊认真点头,“绝对不会!”
这个时候,他还是非常感激长洲的存在。虽然之前柳韶光口口声声说长洲比他重要多了,他心里还不大高兴,甚至对长洲还有几分醋意。但现在,徐子渊无比感激长洲的存在,不然的话,他想等到柳韶光彻底摒弃前嫌,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果然,不管是哪辈子,长洲都是他的有力帮手。
柳韶光还在那儿得意呢,“徐子渊,我告诉你,你这叫什么。你这就叫,父凭子贵!”
徐子渊忽而笑出声,坦然接受了这个说辞,伸手轻轻地抚上柳韶光的肚子,眉眼一片温柔,声音轻得宛若晚春的暖风,“是啊,我这是父凭子贵。”
所以长洲,这一辈子,你也要好好长大呀!
柳韶光抱着肚子得意了一把,注意力转到了另一件事上,“江永怀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就剩吴怡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说完,柳韶光还有心思同徐子渊开玩笑,“不会还打算让我一怒之下拔剑捅死她吧?”
“当然不是。”徐子渊也被柳韶光给逗乐了,“她哪里配让你脏了手。”
“之前你说,梁妈妈认出了吴怡用的桃花笑,那毒本来就是前朝皇室的秘药,吴怡能拿到桃花笑,本就和他们牵扯颇深。现在江永怀病重,那边一时间还顾不上吴怡,等到他们腾出手来,吴怡自然也不会躲过去。到时候,我们再来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柳韶光还有些奇怪,“江永怀那病……可救不回来,其他人群龙无首,还会想得起来吴怡?”
这一点,徐子渊很是笃定,“会的,江永怀丢了性命,他们那帮人,有的会明哲保身想办法退出不再趟这趟浑水,也有人会痛极之下发疯,尽全力拉上所有人给江永怀陪葬。”
柳韶光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真是一帮疯子。”
疯狂拉人给江永怀陪葬,亏他们做得出来。还好徐子渊早有防备,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吃多少暗亏。
柳璋听了江永怀病重的消息,特地请了假跑来侯府,听闻江永怀早些时日就搬出去了,又急忙匆匆往外赶。
徐子渊不放心柳璋,也怕柳韶光担心,便伸手揪住了一脑门汗正要往外跑的柳璋,冷静道:“我同你一起去。”
不得不说,柳韶光确实松了一口气。江永怀那边的情况,柳韶光也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疯子。万一他们发疯之下对柳璋动手怎么办?徐子渊跟着过去,柳韶光的心就稳稳地落在了肚子里。徐子渊虽然长了嘴就跟没长一样,但他的身手是毋庸置疑的厉害,有他陪在柳璋身边,形势若有变动,不说别的,起码徐子渊能把柳璋平平安安地带回家。
另一边,吴怡也得知了江永怀病重的消息,心下难安,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动,又是惊讶又是喜悦,惊的是江永怀竟然会因风寒病重,喜的是江永怀一死,她就再也不会受人掣肘。
只是,吴怡心里还有些忐忑,先前见面的时候,江永怀看她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吴怡一时间也无法确定,江永怀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猜出来了他的身份。
若是这样,那自己就危险了。
吴怡也没了平时的从容淡定,恨不得陪着吴氏一块儿烧香拜佛祈祷江永怀就此咽气。
至于其他的……
吴怡仔细盘算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连个随身丫鬟都没带,低眉敛目地来到了观澜苑,十分客气地让门口的婆子通报一声。
柳韶光听了这消息,心中很是奇怪,吴怡这个时候跳出来凑什么热闹?她难道不知道,蹦跶得越欢,就越容易招人眼,然后丢了性命吗?
反正吴怡在柳韶光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柳韶光确保屋内暗卫的存在后,这才让人带着吴怡进来。
吴怡这次把自己先前那些小心思全部都收了起来,见了柳韶光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满脸慌乱,眼泪嗖嗖往下掉,一点平日里的优雅美丽风范都没有,张嘴就哭道:“表嫂救我!”
一边哭还一边砰砰给柳韶光磕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柳韶光都被吴怡这一出给弄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后赶紧开口道:“表妹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
话虽如此,但柳韶光看着吴怡这样豁出去的做派,心中顿时闪过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往暗卫的方向看了一眼,勉强定下神来,耐着性子安慰吴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侯府之中,谁敢这么大胆,竟然敢谋害表妹?”
吴怡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完全忘了教养嬷嬷教的规矩,努力让自己显得狼狈一些,刚被秋纹扶起来,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还后悔道:“表嫂,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听得可太瘆人了,柳韶光顿时神情一震,还拉着吴怡胳膊的秋纹更是手一松,任凭吴怡瘫在地上,转身挡在柳韶光面上,眼神不善地盯着吴怡,那做派,要是吴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秋纹就要冲上去把给她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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