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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山神,我就不能是女子,”萝萝说,“可我若是男子,你也是男子,我要怎么娶你?”
舒兰声惊的连哭都憋回去了,他当年看的时候,真的就只是看到山神能娶妻,并没有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一时间怔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萝萝叹口气,“你要是真的喜欢我这幅皮囊,我可以做个小草人陪你一世,行走坐卧和常人无疑……”
“你说什么?”舒兰声本来被萝萝必须是男的给打击傻了,但是听到萝萝这话,瞬间炸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喜欢的就只是你这皮囊?!”
萝萝疑惑的看向舒兰声,“不是吗?可是这样子,就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变化的啊。”
舒兰声腿都软了一下,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觉得自己被剜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萝萝:不慌,我当山神,给你扎个替身陪你,你不就喜欢我的皮囊吗。
舒兰声:你信不信,你变回本体,你变成男的,你他妈变成一朵花,老子照样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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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虐,信我,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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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妖精回报
舒兰声真的不想弄的这么难看, 他的眼泪完全忍不住,咬的嘴唇都破了也止不住。
或许最初感情变化的原因, 是因为月下那个模糊的幻影, 但是一个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影子念念不忘几百年?
他最初想要和萝萝在一起的时候, 清楚的知道, 自己的一生对于妖精来说朝生暮死, 太过短暂, 根本没可能等到她真的化形。
可这个没有心的妖精, 怎么能说他只是爱她幻化的皮囊?
他抱着她扭曲到不成人样的鬼样子亲吻, 靠的难道只是个幻影吗?
舒兰声用手背狠狠擦了下眼睛, 哑声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
萝萝见舒兰声哭的太凶,实在是不喜欢他伤心的样子,还是凑近他,微微踮起脚,用袖口给他擦拭脸上的眼泪。
舒兰声泪眼模糊的看萝萝, 因为她的无情痛苦, 却更因为她的看似有情的举动更撕心。
就像她此刻温柔的样子,像是多么在意他, 可舒兰声根本不敢问, 萝萝肯不肯为了他不做山神。
她连为他停留都不肯,又怎么可能愿意呢?
舒兰声想大吼,想推开萝萝, 让她不要假惺惺,既然不肯要他,不要再做这种看似温柔,实则残忍的事情。
但是他的自尊战不胜他的心,几世轮回,他早就在思念中磨光了所有的倔强。
他不由自己紧紧抱住了萝萝,用卑微的哀求的语气,说着根本不抱希望的话。
“你别走……求你了,别走,别扔下我。”
他抽噎着弓着脊背,脆弱的把头埋在萝萝的侧颈,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倾在萝萝的身上,萝萝却连踉跄都没有,站的笔直,把舒兰声的重量稳稳接住。
晚上萝萝到底是没走,舒兰声不肯片刻的松开她,洗漱到上床,整个人也不吭声,也不哭,更不再开口求她,只是沉默着像个悲伤的大狗,把自己蜷缩在萝萝的身边。
萝萝也没有说话,她用一缕细细的灵力流转在舒兰声和她之间,感受他悲伤的情绪,和无望的心境,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份不该发生的沉重的爱。
山上不是没有妖精和人类相爱,但是她所知道的所有的,没有一个会有好的结局,人妖极难繁殖,动物都是其次,人和植物妖精完全没可能。
不以繁殖为目的结合,萝萝无法理解,何况她是个连繁殖都不需要伴侣的妖精,她实在不知道恩人为什么会对她产生这样的感情。
舒兰声闭着眼睛,自身后密密实实的抱着萝萝却根本没有睡,他不敢睡,他怕睡了,萝萝就会消失,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办法能留住萝萝……没有任何的办法。
第二天,两人还是维持这种状态,第三天……
可人不可能一直不睡觉的,舒兰声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睡醒的时候,怀中空荡荡的,身侧的被子早就冷了,他的心也跟着空荡荡的。
屋子里寂静无声,外面天色黑的没有一丝的光亮,舒兰声走到床边,把窗户打开了,初秋的夜风呼呼的吹进来,凉透他四肢仅存的余温。
他没有试图去找,他早知道萝萝不会因为他留下,几百年,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舒兰声不知道站在窗边多久,一直到他四肢都麻木,他才躺回床上,蜷缩进被子里。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舒兰肃出差回来,把几乎要烧着的舒兰声送到医院,他已经烧的神智不清了,陷在几世的记忆中,一会哭一会笑,泪眼模糊的抱着舒兰肃说心口疼,活活把舒兰肃眼眶都给弄湿了。
“别哭了,你喜欢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哥照那样子给你找个一模一样的。”这是舒兰肃这辈子,除了临订婚要和弟弟换对象之外,第二次说出荒唐的话。
舒兰声却哭的更凶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呢喃道,“你找不到的,她是我的一个梦而已。”一场沉醉了太久的梦。
舒兰声到底身体底子好,住了没两天的院就回家了,他表现的很正常,甚至去上班了,舒兰肃总算是慢慢放下心,又开始了脚不沾地的忙碌。
舒永峰修养回到家,和舒兰声开启了相互无视的模式,却不会再阻拦舒兰肃带着舒兰声去应酬。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平静,直到某天晚上,舒兰声酒会散场回到家,刚刚洗完澡,就在卧室里见到了陆英。
陆英说明了来意,舒兰声的阴阳印记被消掉,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是陆英临走的时候,给了舒兰声一个泛着红光的小瓶子。
“我就不逼你了,”陆英说,“但是该舍的,终究是要舍的,她已经回山接受山神仪式了,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
舒兰声眼中苦涩一闪而逝,淡淡笑了下,“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但是……我要准备下,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你再带着前尘记忆,就会被作为人间死魂,被地府的引魂使当成逃脱的恶鬼捕杀。”陆英拍了拍舒兰声的肩膀,叹了口气,“你不问问……”
“不问。”舒兰声摇头,自言自语一样,“不问。”
不问,不听,不去想。
只有这样,只有用其他的事情把他的所有时间都填满,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人间死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不能肖想神仙的那种卑贱的凡人。
情到绝处,心若死灰,但是舒兰声这天晚上拧开了小瓶子三次,却仍旧没喝。
他第二天照样麻木的去上班,像这世界上所有的凡人一样,机械的工作。
等到第三天晚上,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舒兰声喝了很多的酒,试图麻木自己,试图让自己勇敢一些。
但是拧开小瓶子的时候,想到即将失去所有的回忆,那些他曾经珍而重之的揣在怀里,连拿出来回味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碰碎的回忆,都会随着这一小口的红色液体分崩离析化为一片空白,他还是如同削肉剔骨一样的疼。
舒兰声靠坐着床头,西装领带已经扯的乱七八糟,他身边滚着两个红色的瓶子,他拿起其中一个,想要再来一口,但是已经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他放下瓶子,看了眼今夜窗外繁星和弯月,凄苦的笑了下,抖着手把小瓶子递到嘴边,即便他手中的不是毒酒,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撕心裂肺的死了几个来回。
孟婆汤喝了之后能忘却一切前尘烦恼,能销毁所有爱恨恩怨,能抹去所有难舍难分,但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东西,入口却是甜的,伴着咸苦的眼泪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舒兰声闭上眼,小瓶子从手里落在地毯上。
永别,他的神。
而他却不知道他的神,此时此刻,正在万尺幽冥下。
萝萝生来就是天道宠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缺失过灵气,但是这里是地狱万丈的幽冥下,即便是她已经成为了山神,却在这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沟通天地的感觉。
她像是被隔绝在了无声无光无天无地的幽黑之中,只有不远处的那一簇红光,支撑着她遍体鳞伤,也没有倒下。
太疼了,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遍地都是世间极恶的妖魔鬼怪所化的荆棘,即便她已经是神,被荆棘抽到,也依旧会鲜血淋漓。
她血液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人类闻着会山上瘾,对着这幽冥下不见天日的污秽东西,简直就是能够冲破幽冥重见天日的唯一机会。
他们只要吞噬了这个不知死活胆敢独自下幽冥的神,就能彻底脱离这里,于是荆棘舞动的越发疯狂,萝萝每一步,都走的血肉模糊。
她最怕疼,怕自己流血,平时掉一根头发,都觉得心疼,但是此时此刻,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被尽数绞碎,她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但她看着不远处的红色幽光,再艰难缓慢也没有停止脚步。
但是太疼了,萝萝轻轻的哼出声,她在想,恩人万箭穿心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疼过?
那天扔下恩人,回去之后,她问树爷爷,人为什么会爱上妖精?
树爷爷说,因为人类有七情六欲。
她又问,那到底什么是爱?要怎么回应?
树爷爷却只是叹气,说有个朋友拖它给她看点东西,关于那个凡人的爱,问她要不要看。
萝萝看了,那是能够储存和复制的法宝,萝萝只将手附上去,就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看到了心动,看到了月下的幻影,看到自己,看到如绸流逝岁月中的陪伴,看到担惊受怕却不肯交出她的恩人,明明怀揣着能换取一世荣华的她,漫山遍野像个地鼠一样的躲藏。
她感受到了他的惶恐,他的迫切,他的爱,他每一世从未停止的思念和寻寻觅觅,还有她离开后状似平静的绝望。
所以她来了幽冥最深处,要取地狱芯火,只有这个,是她这些天,能够想出来唯一回应恩人的办法。
萝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地狱芯火是这幽冥千万恶鬼唯一的善,也是这幽冥之中唯一的光。
她筋疲力竭,不知道倒下过多少次,不知道被荆棘缠住多少次,只知道最后将芯火拿在手里的时候,心头骤然的轻松。
这轻松终于驱散了那份沉重到让她比血肉模糊还疼痛的愧疚。
萝萝从幽冥爬出来用了比进去更久的时间,她不知道这里是天神都遗弃的地方,这里是三千世界的污秽泥沼,从古至今没有几个人能从这里爬出来。
她只知道幽冥芯火,能脱凡胎,成鬼神。
只凭着一点信念,护着怀中的芯火在数企图把她重新拖拽回去的恶鬼手中,生生爬出了那片虚无。
芯火消失,地府常年流动燃烧的炽热熔岩熄灭,萝萝站在天和地的交汇处,第一缕晨光映在她身上,她人形完全撕裂开来,皮肉挂在身上摇摇欲坠。
她像个丑陋的怪物,用断裂的根须缓慢移动,一步步,朝着她的恩人而去。
夜里,舒兰声坐在沙发上,浴袍松松散散,斜倚着沙发看电视。
窗户被敲响,啪嗒,啪嗒,啪嗒。
舒兰声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夜风吹动窗帘,什么都没看到,他也没在意,转头继续看电视。
但是浓烈的甜香很快围拢上来,他捏着遥控器的手瞬间僵到发白,眼眶霎时红的宛如溢满了血。
那晚,他把孟婆汤倒进嘴里,却在临咽下的时候,跑到浴室,趴在马桶上吐的昏天黑地,生怕吐不干净,他喝了好多的水,然后催吐,彻底把自己吐瘫了,才洗漱了躺在床上。
他这些天粉饰太平,看上去若无其事,实际上和行尸走肉无疑,贱也好,没出息也好,痴心妄想怎么都好,他真的不能忘,不想忘。
至于变成死魂被捕杀,杀就杀吧,他这一生,没有什么是真的,连所谓的生身母亲,都是陆英为了给他找富贵人家用菩提枝变化出来的。
唯一的关怀和慰籍,就是舒兰肃,舒兰声已经把萝萝给他的根须,还有玉佩和佛珠都放在了他大哥的房里,算是对他亲情的回馈。
只等着引魂使来抓了。
但是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引魂使,反倒等来了……
舒兰声僵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再犯贱,他留着记忆,不过是……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事而已。
但是身后的甜香越来越重,甚至浓烈的开始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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