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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乐飞的计划很仔细,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刚入河北道,还没见到田大雷,竟会碰到半路截杀这种事情。
那是一个清晨,他和带着的唯一暗卫甲,两个人从驿站出发,策马向北边驿道狂奔。却见晨光熹微之间,远远的,驿道上有一群骑马的人慢悠悠地走着,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顾乐飞本来不觉得此事奇怪,可是暗卫大叔甲却忽然策马靠近他,低声道:“驸马,情况有异。”
“前面那群人,都蒙着面。”暗卫甲道。
顾乐飞的心咯噔一跳,他左右环顾,驿道一侧是湖泊,另一侧靠山,均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子。
这地势几乎是绝路,前面是来路不明的杀手,后面没有一个援兵,即便暗卫甲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当十,毕竟对方也肯定是有备而来。
疾驰之间,顾乐飞匆匆看了暗卫大叔一眼。
大叔会意,低低道:“树林,走!”说着便从马上腾空而起,拎着顾乐飞的衣领帮助他踩着马背,只听一声马嘶,两人高高跃起,奋力往山上扑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顾乐飞听见背后一道劲风,裹挟着三棱箭簇的利剑破空而来。
“驸马,跑!”大叔甲高吼一声,猛地停住脚步,一个转身,将手中短匕狠狠掷出,只听不远处一声惨叫,有人跌落马下。
可是这并没有完,顾乐飞头也不回地一路往密林深处而去,而他身后除了紧跟着保护他的大叔甲,还有许多踩着树枝枯叶的凌乱脚步声。
他们是谁的人?为何知道他在此处?奉谁的命令来杀他?目的是什么?
顾乐飞的脑中满是疑团,他一路狼狈逃命,却禁不住担心司马妧会再次遇到危险,比他现在还要危险的危险。
到底是谁?
是司马诚的人发现了吗?不可能的,自己那样小心谨慎,行踪隐秘,以司马诚的智商怎么可能呢发现?
再或者……是高延要过河拆桥?
顾乐飞很想知道,但是他没有时间搞清楚。
“嚓”,又是一支羽箭,此次它堪堪擦破顾乐飞的右肩衣裳,再往下一寸就能洞穿他的右肩。
“大叔,”顾乐飞轻轻喘着气,向背后的暗卫伸出手来,“给我一把刀。”
暗卫大叔不问缘由,快速将刀递到他手上。就在这一交一接的瞬间,一个黑影从树上猛地蹦下来直扑顾乐飞,被大叔甲一个眼疾手快扯住脚踝,一拉一甩,仰面摔了个底朝天。
说时迟那时快,顾乐飞一个高高跃起,将寒光闪闪的刀往黑衣人的脖子上狠狠一划。
两侧动脉被剖开,热乎乎的鲜血飚了他一身。
“好刀。”将刀从没了气息的黑衣人脖上抽出来,顾乐飞低低喘息着。他的手很抖,止不住的抖,他就那样颤抖着揭开尸体的面罩,快速在尸体上一阵上下摸索。
暗卫大叔甲看在眼里,低低问:“驸马第一次杀人?”
“亲自动手,是第一次,”顾乐飞摸到一个硬硬的小物件,也顾不得看是什么,急急收了起来,“走!”
大叔甲颌首,却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望了一眼离此处还有些距离的追杀者,忽而道:“驸马,若是我没抗住,您逃过此劫,烦您把我和丙埋一块。”
顾乐飞的手一抖。
丙,就是那个在皇宫里引开司马诚的人来保护顾乐飞,最后和那人同归于尽的暗卫大叔。
“好,”他缓缓颌首,咬着牙道,“若我能活下来,必守此诺!”
*
千里之外。
云南。
司马妧突然睁眼从床上坐起,环顾静悄悄的大帐四周,还有尚且暗着的天色,表情浮现出些许茫然来。
鸡鸣才一道,连士兵晨起训练的时间都还没有到。
可是自己为何会突然惊醒?
并且心中无端端觉得慌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是刚刚做噩梦了么?
似乎也并没有。
司马妧捂着自己的胸口,眉头微蹙,她想起十二年前楼定远率军守卫嘉峪关的那夜,自己的心就是如此不安。
这种古怪的直觉来得毫无根据,却总是那样准。
莫非……这次又是最亲近的人要出事?
是楼重?楼老妇人?楼宁表哥?还是……
顾乐飞?
作者有话要说:云南和河北有时差啊哈哈,正在考虑要不要大叔甲领便当~
☆、第100章
整个上午,司马妧布置军务的时候都心神不宁。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被齐熠看了出来,趁着众将散去的间隙,他悄悄问道:“殿下身体不舒服?”小白走前可是对他耳提面命,务必要把大长公主看顾好。
司马妧摇了摇头,她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才道:“我担心小……我担心顾乐飞在路上出事。”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仅带一个暗卫走,太莽撞了。
齐熠挠了挠头,面对这种没确凿证据的担忧,他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干巴巴道:“殿下放心,小白可机灵了,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
司马妧抬头望了他一眼,听他一口一个小白叫得顺溜,便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叫他小白,不觉得奇怪吗?”
齐熠茫然:“奇怪什么?”
“他……他现在高高瘦瘦,一点也不……”一点也不像白白软软的小白肉团子?司马妧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齐熠却很快会意,他哈哈笑了两声:“殿下有所不知,我认识堪舆的时候,他便是如今模样,只不过没有如今的模样长得那么开。小白这个小名,是他幼时因为皮肤白才被母亲如此唤,和……呃,和胖没有半点干系。”
“是这样?”司马妧微微失神:“原来是我弄错了啊。”她以为的小白,只是她以为的而已,顾乐飞本来就是那副样子,以为他完全换了一个人而因此不习惯的,只有她而已。
以前的小白是什么样子,原来她一点什么也不知道啊。
“殿下!殿下!”一个人匆匆忙忙冲进大帐,赫然是赵岩,他没能随司马妧去前线打仗,每天都很不高兴。因着陪顾乐飞来看她的缘故,得以赖皮留了下来,如今得了一个看守南诏王的任务,每天都很有干劲。
“罗逻阁那厮说要和您、和您谈一笔交易!”赵岩气喘吁吁道。
“什么交易?”
赵岩没说话,他看了一眼还在帐中的齐熠。
司马妧道:“说吧,齐熠不是外人。”
“他、他……”赵岩咬了咬牙,压低音量道:“他说他可举南诏之力助您谋反,只求您放了他!”
司马妧的双眸一眯,寒光四射。
“带他来。”
“是!”
望着赵岩匆匆离开的背影,齐熠若有所思:“殿下……没和他说?”清君侧的事。
司马妧摇头:“他的身份敏感,军职却不高,我正考虑。”嫂嫂是明月公主,等于赵家全家都绑在司马诚的船上,虽然他对她很忠心,可是她不能确定这种忠心和家族利益相撞的时候,赵岩会选择哪一方。
相比之下,齐熠就果断干脆多了。一来睿成侯自进京后就只有地位没有权力,而且齐熠又是养在嫡母名下庶子,身份不高贵。如果事成,睿成侯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不成,大可与这个逆子撇清关系,将他逐出族谱。
故而齐熠只需要考虑自己愿不愿意。站在他的立场,支持司马妧几乎是肯定的,一来他认为司马妧的实力和声望的确已经直逼司马诚,成功几率很大,二来顾乐飞走前给他放过话的——不听他家大长公主的话,他就一辈子别想娶顾晚词。
你看,他是被威胁的,不得不做。
自韦恺押解罗逻阁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一月多,这正是大靖的春节,军营里气氛放松,好酒好肉,大家都很高兴。
大家都以为之所以现在不拔营返回,是因为大元帅想要大家先过个好年,年后再走不急,没人知道大元帅正在趁这时候收归兵权。
一开始,有人发现两个将领突然不见了,却没多想。毕竟战事已定,偷偷跑出去找乐子的人不少,只要不被发现,大元帅也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年后还不拔营,而且有三四个面熟的将领竟再也没有出现过。镐京那边如何赏赐安排,居然无半点消息,并且大元帅在没有皇令的情况下,不仅将南诏的兵权全部拆解分割,取消南诏王室的权力,还将云南都督府的范围扩大到南诏地区,命韦恺暂任云南太守。
强制性的政策一出,好几股部落的小势力有反扑,不过大靖的主力军镇在此地,叛乱很快平息。同时大元帅颁布诸项惠民政策,准南诏地区的人民三年不交赋税,且将被南诏王室强行征用的兵勇和奴隶如数释放,恢复自由身,一时颇得民心。
军中渐渐有流言四起,道大元帅被皇帝的人刺杀后起了异心,这是不愿回京,要带着他们在云南这块地方当土皇帝。
土皇帝?那大元帅吃肉,他们能分杯羹吗?
很多人雀跃起来,比起上层无端端消失的那些将领,底层士兵对忠君的执念更少,他们只知道大元帅带自己轻轻松松打了胜仗,升了军功,拿了很多好东西。
如果这片地方完全属于大元帅,想必自己能拿到更多的好东西吧?毕竟大元帅从来不亏待手下人。
有人又兴奋又紧张地讨论着,也有人毫无兴趣,只想回家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总而言之,此战胜利之后大元帅究竟想怎么做,这件事如今是军营下层士兵都在偷偷讨论的秘密。
而还握着兵权没消失的将领们,竟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讨论,甚至对手下士兵的看法颇为感兴趣。如此一来,更加让下头的人确定,大元帅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这种风声传到被囚禁的罗逻阁耳朵里,他自然起了心思。不过他比这些士兵看得更远,他不相信司马妧的诸项动作只是为了在云南当土皇帝而已。
他想得更大胆,他认为司马妧是想将如今的大靖天子取而代之。
既是如此,他和司马妧之间便应当不是仇敌关系,而是可以谈判交易的盟友。
罗逻阁想得很好。可是,当他被士兵带入中军大帐之时,望见帐中两排各站着五名将领之时,司马妧端坐在上头,一派威严气势,心中不由咯噔一跳。
“跪下!”一个士兵踢了他一脚,厉声呵斥。
生平从未想过自己会跪在一个女人下头,罗逻阁觉得十分屈辱,为了保命却不得不照做。
经过一月的休养,司马妧的气色已好了很多。她一身戎装,坐在元帅的大椅上,笑吟吟地注视着罗逻阁,看得他心里无端端发毛。
她道:“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嗯,罗逻阁?”
韦恺挎刀站在司马妧左下第一个的位置,此次南诏降,他立功最大。但是,或许是因为之前被南诏打得太惨,后来的胜利又来得那么容易,他一点不觉高兴,不认为这是自己努力换来的功勋,而将一切都归结到司马妧的运筹帷幄上。
望着底下那个被司马妧逼得哑口无言的前南诏王,韦恺的心情十分平静。对于司马妧的计划,他或许是知道得较多的一个。
韦恺知道她要“清君侧”,也知道无论罗逻阁再怎么努力谈条件,也终究会被司马妧押着回京。
南诏王就是她平定西南之功勋的最好证据,而阵前被刺,则是立功的大元帅蒙受冤屈、申冤无门、不得不清君侧的理由。
韦恺不知道这是司马妧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顾乐飞帮她想出来的种种手段。
但是他无意参与。
韦家和楼家有旧交,但是在楼家被忌惮监视的时候,韦家还能执掌北门禁军,便是靠着三代纯臣的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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