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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让李飞舟向自己求助,如果真的说出来,可能他会以为自己在轻视他。

同样都是alpha,他有自保的能力。

李飞舟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一些。

两人一起往地下车库走,廖颂从购物袋里摸出来新买的泡泡糖,单手撕开包装后塞进了嘴里,泡泡逐渐膨胀又很快破裂。

乐此不疲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地下车库格外响亮,直到坐上车后李飞舟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这么爱吃泡泡糖?

说完后他又小声嘟囔着。

那不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吗。

敏锐的听力让廖颂听到了他的话,顿时就笑了出来,一边打方向一边开玩笑似的问。

谁说那是小孩子的东西?成年人怎么就不能吃了?

李飞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抿着嘴唇看着窗外,并不再接话。

车辆徐徐开出地下车库,傍晚的天色昏沉又朦胧,远处的火烧云将这个并不发达的小城笼罩在了画作一样的场景里,盛大又浩瀚。

红灯亮起,车流停了下来,车厢里安静片刻后,廖颂忽然出声说。

小时候我跟我妈住,家里太穷,别的小孩都有糖吃,但是我买不起,也不想买。因为就算再舍不得舔,糖也很快就会融化的。

分享儿时的事情仿佛突然间就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但廖颂的语气轻描淡写,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好像是在拿童年趣事来逗人开心似的。

李飞舟下意识偏头看向他,却见他正看着前方,好像随之想起了那时候贫苦的日子一样,出神的安静了几秒才继续散漫的说。

不过泡泡糖可以含很久啊,只要嚼一嚼就会甜滋滋的,好像一直都很甜,而且也不会融化。

说完后他扭头看着李飞舟,扬了扬眉,吐出一个泡泡后才补充说。

更重要的是还会吐出来泡泡啊,多好玩。

印象里是偏僻杂乱的筒子楼,凹凸不平的地面,仰头看到的天空被各家各户晾晒的湿衣服割成了无数个碎片。

母亲会在早晨去工作之前塞给他几个泡泡糖,然后摸摸他的头说。

颂颂乖,自己玩啊,泡泡糖都吃完之前妈妈就会回来的。

他慢慢的嚼,慢慢的吐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泡泡又听它们破掉,即便嘴里的那一团干瘪的东西已经被吸干了甜意还是不敢吐掉。

一个泡泡糖可以吃很久,只要他不吐掉,就不算吃完。

前面的车流开始移动,廖颂拉了手刹,然后继续启动车子往前走。

李飞舟犹豫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见他已经自如的继续问。

晚上想吃什么?

他们现在在公寓里待着都是订的外卖,于是李飞舟就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

吃过晚饭后他们就把游戏套装拿出来研究,现在的李飞舟没有军队里的记忆,但他还残留着肌肉记忆,又被廖颂教了基本的枪法和技巧,所以第二天他就把游戏玩通关了,于是第三天廖颂带他去射击馆。

李飞舟以为这是他第一次拿真正的枪,也早就做好了游戏和现实不一样的心理准备,所以看到自己优异的成绩后惊呆了。

确认后他立刻扭头看向旁边的廖颂,眼眸明亮,无措又难掩欣喜的问。

这、这个成绩真的是我的吗?

廖颂点了点头,笑着说。

十枪里面有三个十环,四个九环,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呀。

毫不吝啬的真诚夸奖突然让李飞舟感到了一丝羞赧,他把枪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装子弹,有些不自然的侧过了脸,却还能看到微红的脸颊,嘟囔声里也带着掩饰不住的一丝得意。

可能只是碰巧,一会儿我再试试。

他张扬舒展的眉目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宛如一棵在阳光下热烈生长的小树,凭着一股韧劲往上拔高,往土壤里延伸,朝着参天大树的目标拼命努力。

廖颂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白皙侧脸,被那双漆黑眼眸里的光亮吸引了。

静静的看了良久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泡泡糖,然后掏出来一个草莓味的塞进了嘴里。

李飞舟向来都聪明好学,在他和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又试了几次后有了很明显的进步,中途休息喝水的时候他才发现廖颂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看,不由得问。

你不试试吗?

这种射击馆的最远距离在廖颂看来也是小儿科,他虽然现在从事的是文职,但当初在学校里学过的和在军队里训练过的经历可都没忘。

他想了想后也换上装备拿了一把枪,动作熟练的拉开保险。

在扣动扳机之前他的余光瞥了身边的李飞舟一眼,对方神态认真的看着他,似乎正在学习着他的标准动作,也在好奇着他的技术。

刹那间廖颂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假装射偏,免得让他太受打击,但是这个念头刚浮出来就被他否决了。

李飞舟不需要被让,这样只会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瞄准了靶子,然后利落的按下了扳机。

十枪十环。

李飞舟怔怔的看着他,原本已经平息下来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起来,alpha的本能让他被廖颂激起了胜负欲。

他知道廖颂很厉害,却忍不住向他发起挑战,跃跃欲试道。

我们来比赛吧!

廖颂看着他难掩兴奋的神色,摸了摸下巴说。

既然是比赛,赢了的人总得有点奖品吧。

李飞舟怔了怔,迟疑的问。

你想要什么?

没等他的心里生出模糊的不安,廖颂就随口说。

那输了的人就负责明天的卫生吧。

他们两个人都住在公寓里,没有请佣人,所以卫生平时都是两个人一起负责的。

李飞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眸也弯了起来,然后爽快的答应说。

好!

从射击馆出来的时候李飞舟的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眼眸却亮的惊人,微微睁大的时候黑白分明,露出了一股孩子气的纯粹与天真。

廖颂见他还意犹未尽,于是笑着说。

明天我们还可以来玩。

李飞舟的眼眸一亮,然后不甘示弱的说。

明天我一定能打败你!

不服来战。

李飞舟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就不禁有些气恼,直到上车了也还在嘟囔着什么。

他这样生动鲜活的样子实在太惹眼,廖颂频频偏头看着他,目光触及到他的面容时就柔和了下来。

这样的李飞舟实在太可爱了,谁能不喜欢他呢。

怕他会发觉自己看的太多,于是廖颂扫了一眼窗外后说道。

不然晚上在外面吃吧?这几条街都有很多吃饭的地方。

好。

☆、14

这一整夜李飞舟的呼吸都很紊乱,他仿佛在做什么噩梦似的时而急促起来,时而又会瑟瑟地弱下去。

廖颂坐在卧室门口,后背靠着墙,微微垂着头,两条腿自然的分开着,像是一个喝得烂醉的醉鬼。

墙上的钟表无声无息的走动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日光将他脸上覆盖的阴霾一寸寸驱散了,但眼眸里的黑沉却透不进去一丝光亮。

时钟指向六点左右的时候,有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然后门被敲响了。

是很有礼貌的问询,敲了三下后就静了下来。

廖颂盯向了门口,思考着会是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找到这里,而他没有想太久就猜到了答案,然后走过去开了门,神色平静的低声问。

你怎么会过来?

立在外面的沈淇然神色难掩疲倦,但看到他后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都微微放松了下来,简短的回答说。

叶望好像查到这里的地址了,我怕他会对你们不利。

廖颂偏身让他走进去后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才关上门,闻言转过身看着他,脸色微变,下颚的线条绷紧了一瞬又松开了。

他扯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答非所问。

我记得你不是正在升职的关键时期吗?居然在这个时候离开军队,你是连马上到手的上将职位都不要了?

沈淇然蓦然停下了脚步,但他并不是因为廖颂看似随意的问话,而是在察觉到房子里的异样后猛然明白了什么。

沈淇然微微侧了一下脸,目光盯向了卧室半掩的门,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清楚了床上隆起的弧度。

短暂的寂静里,李飞舟在睡梦中依然并不安稳的呼吸声犹如贴在耳边似的。

廖颂越过他走过去,无声的关住了卧室的门,然后转身看着他,几秒后低声开口。

去阳台吧。

在拜托廖颂照顾李飞舟的时候其实沈淇然想到过他们之间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所以眼下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在关上阳台的门后又瞥了一眼卧室,才面无表情的说。

廖颂,你快要结婚了。

廖颂从口袋里摸出来最后一个泡泡糖,但是没有拆开,只是在两只手的指节之间来回打转。

他英俊近乎多情的面容在清晨朦胧的日光下犹如梦境里的情人似的,能引得无数omega心甘情愿的跌进去。

他的目光也向来都是轻飘飘的,宛如湖面上的水痕,至多只会起一点点的波澜,却并不会引起湖面下的无声汹涌。

可如今他的目光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什么东西。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开口说。

他失忆了。

说完后没有顾浑身一震的沈淇然,他自顾自的继续说。

他的记忆只到了沈甫那一部分,完全忘记了我们,所以这次我想和他好好相处,想让他过得开心一点,但是昨天发生了一点意外。

说到意外时廖颂顿了顿,神色也好像被重重乌云压覆住似的。

这让沈淇然无端感到一股令人不安的窒息感,好像即将会有他承受不住的狂风暴雨落下来。

廖颂看向他,然后笑了一下。

只是这笑和以往的都不一样,无力又苍凉,只一瞬就迅速的衰落了下去,随即神色逐渐爬上了龟裂的灰败。

沈淇然的脸上血色全无,犹如最坚硬的一根骨头被狠狠打碎了似的,他怆然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扶住了墙壁,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眸。

他的嘴唇在颤抖着,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廖颂昨天已经经历过这种锥心刻骨的疼痛了,因而移开了目光,缓慢的说。

我不知道他醒来后怎么样,但我不会结婚的,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话语落进空中后就融化了,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被拉扯的无比漫长的沉默仿佛长出了冰渣子,刺的心口发寒,如坠冰窖。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让两个人都立刻透过透明的推拉门看了过去,只见卧室的门缝越来越大,然后李飞舟无声的走了出来。

看起来他是刚醒过来,头发都有一撮翘了起来,脸色苍白又憔悴。

但神色却警惕的如同含着刀片,一察觉到从阳台投过来的目光后他就立刻盯了过去,漆黑的眼眸锋利又凛冽,却残留着一丝难堪的惊惶。

廖颂在看到他出来后就一把推开门朝他走了过去,这样急促的脚步却让李飞舟受惊的加快脚步朝着门口跑去。

他明显还没有从昨晚恢复,走路迟缓又别扭,踉踉跄跄的,脸色也很难看。

飞舟!

见他想跑,廖颂脸色大变,立刻加快脚步挡在了门前,然后抓住了他的手。

但是被碰到的同时李飞舟就反应强烈的挥开了他,廖颂原本也只是虚虚一握,顺势松开时却感到掌侧一痛。

再抬眼看,李飞舟已经又往后退了几大步,一只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上死死攥着一把沾血的水果刀。

那是前天晚上廖颂切好水果后端到他的床头,催他吃的时候李飞舟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所以拿过水果刀也切了一个苹果还给他。

他如临大敌的盯着廖颂,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后才克制不住的发抖说。

别碰我。

廖颂僵了几秒,没管正在滴血的掌侧,只看着他慢慢的说。

我就站在这里,行吗?

李飞舟脸上的戒备并没有因为他卑微的示弱而减轻半分,很快他冷冷的目光就移向了同样僵在原地的沈淇然,狐疑又不安的低声问。

你是谁?

逐渐有了热度的日光将朦胧的雾气蒸发了,客厅没有开着灯,但沈淇然也能无比清楚的看到他戒备重重的神色。

即便他的眉眼间难掩一丝独属于少年的天真与惊惶,但沈淇然也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获得少年李飞舟的一丝亲近,甚至会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更加憎恨他。

犹如失声般,他张了好几次嘴才总算吐出沙哑的话。

..我...是沈淇然。

陌生的名字让李飞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他看到沈淇然和廖颂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自动把他归成了廖颂的同类,更何况沈淇然突然的出现在这里也看到了他和廖颂的对峙,同样也看到了一片狼藉,和难堪的自己。

他抿了抿唇,不自觉攥紧了水果刀,正迟疑着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沈淇然时,对方已经再次出声了。

低沉的声音说的费力又缓慢,好似含着粗粝的沙子磨出了触目惊心的血痕,让李飞舟听的心里莫名难受,却又瞳孔骤缩。

生殖腔不只是廖颂的事,我是主谋。是我先提出的这个想法,也是我找医生为你做的手术。

沈淇然每说出一个字,颤抖的频率就更大。

他一直定定的看着李飞舟,仿佛要将他听到真相的神色牢牢刻在骨子里,然后永远承受这一刻带给自己的悔恨与痛苦。

李飞舟的神色有几秒钟的空白,他完全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突然出现的人直接将最残酷的真相告诉了他,而且将这一切不堪的源头都坦白了,于是在昨晚还没有来得及发泄的愤怒与绝望便顷刻从廖颂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死死盯了沈淇然几秒,然后骤然暴起冲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这样激动,沈淇然也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冲过来的力道将自己撞到了身后的沙发,然后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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