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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宏大师道:“贫僧自当尽力而为。”慧超大师亦点头应允。

巧玲又道:“本山庄有一镇庄之宝,是一只可以辟邪的白玉瑞兽,届时也一并请出来,为各位驱邪。”

向擎苍吩咐黄浩然立即赶回京城,将高中元和柳王旬的死讯报告陆炳,请陆炳定夺该如何处理此事。趁着天色还大亮,黄浩然就启程上路了。

接连死了三个人,关于浪剑也再无任何线索,众人都感意兴阑珊,也不想寻找宝剑了,各自回房休息。向擎苍越想越觉得那间小石屋有问题,出了房门,准备喊上岚岫一同再去那间石屋勘察一番,却见到了云姑步履踉跄的背影。他知道云姑行动自如,那根拐杖只是用来伪装的,这会儿却见她走得摇摇晃晃,手中的拐杖并未着地,心中万分奇怪,遂跟了上去。

云姑去了祠堂。断情山庄的祠堂位于石院落的后方,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内。祠堂大厅内停放着三具尸体,无人看守。云姑径直入内,丢掉手中的拐杖,分别掀开蒙盖在三具尸体上的白布察看。她在柳王旬的尸体旁蹲了下来,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空气中积压着一股沉重的抑郁,使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许久,云姑才哺哺低语:“你终于死了。”她的声调陡然拔高,一字一句阴寒毒辣至极,“让你就这么死去,太便宜你了。我恨不得将你抽筋剥皮,生啖你的血肉!”她那张蜡制的假脸毫无生气,似乎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寒意,衬着一袭灰白衣衫,就像是冰雪合成的人。她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忽的仰脸大笑,笑声凄厉刺耳,惨烈中混入无比的痛苦。渐渐的却转化为呜咽哭泣声,声声悲凄断人肠。

向擎苍一直躲在门外,云姑内功精湛,耳目灵敏,数丈可辨落叶,但此刻却是大失常态,丝毫未察觉他的存在。向擎苍又恐慌又紧张,如受冰水浇头,全身抖动不停。云姑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扬起手来,狠狠甩了死去的柳王旬一巴掌,清脆而又诡异的响声震醒了向擎苍,他脚步发颤地离开了小院,然后一路狂奔回到了房中。

众人直到晚膳时才集合。一顿晚饭吃得悄无声息,向擎苍偷眼瞧看云姑,她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从容进食,根本无法将那个在祠堂里又哭又笑的疯女人与她联系在一起。

众人胡乱填饱肚子后就齐聚祠堂小院外。三具尸体已被抬到了祠堂大厅外的石埕上,前头还摆放着一张供桌,上面有各种祭祀用的瓜果供品及香炉。

巧玲双手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从祠堂大厅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丫鬟。托盘上摆放着一个精致耀眼的红缎小锦盒,她将托盘放在了供桌上。随后巧玲和其她两名丫鬟走了出来,招呼众人入内。

张滟忽然惊恐地拽住向擎苍的手臂,“大人,你看!”

向擎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惊见明亮的月色中,有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在不远处的树丛中朝他们所在方向窥望。他疾步冲了过去,那鬼面人却倏然消失了。只有树枝剧烈颤动着,表明刚刚有人快步穿过。

向擎苍只得满腹疑惑地返回。

“你上哪儿去了?”朱岚岫对擎苍的突然离开感到讶异。

向擎苍道:“我刚才看到那边的树丛中有个戴鬼脸面具的人,但追过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朱岚岫也将目光投向那片树丛。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进去”,云姑低喝了一声。二人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进入小院了,忙快步追随。

第69章 戴鬼脸面具的人

巧玲带着两名丫鬟回到供桌旁,其中一名丫鬟上前将锦盒打开。巧玲道:“盒内装的便是祥瑞之兽,各位可向它祈佑祥瑞安泰。”

那祥瑞之兽不足巴掌大小,昂首前视,张口衔蛇,背部尾端伏有一物似天鹅,头顶中部有向后独角,尾垂于地,腹两侧有羽翅,呈挺胸伏卧爬行状。质地为和田白玉,色泽温雅,质感柔润,形质高贵。

丫鬟将祥瑞之兽取出,置于供桌上。巧玲双手合十向瑞兽行礼,口中念念有词。那些前来参加寻剑大会之人虽然未必相信瑞兽能辟邪之说,也都是礼貌性的双手合十行礼。

随后法事开始,天宏大师和慧超大师为死者诵经超度,其余人在一旁默哀。法事结束后,巧玲道:“请各位挨个儿上前,对着瑞兽摸上三摸,一摸辟邪运程旺盛,再摸辟邪财源滚滚,三摸辟邪平步青云。”

众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依次上前,从天宏大师开始,到沐雨歌结束。当巧玲准备将瑞兽重新装入锦盒时,一个蒙面黑衣人由小院围墙跃落实地,以轻功提纵身法,一连三个急跃,凌空横渡,身子凭空拔起一丈二三尺高,再俯身向供桌飘落,左手疾出,从巧玲手中将瑞兽抢了去,复又双臂一振,蹬高数尺,直向门外飞去。

向擎苍飞身而起,奔雷闪电般追赶上了黑衣人,手中绣春刀对准他呼的当头劈去。

黑衣人一见向擎苍出手之势,便知遇上劲敌,身形微偏,举手一掌将刀震开。

向擎苍再度挥刀,突见一道白光,破筛飞来。那是黑衣人发出的暗器,向擎苍耳目极是灵敏,右手一招,接住飞来白光,定神一看,是一颗大如杏子的白色牟尼珠。

黑衣人见向擎苍能将牟尼珠拿捏得如此之准,必是身具上乘内功之人,不禁心头大感凛骇。他双足微一用力,身躯再度拔高,如箭平射而出,想以奇奥的身法逃脱。向擎苍凌空翻了两个跟头,逼至黑衣人身前时迅猛飞起一脚,正踢中了他的额头,黑衣人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从空中直滑下来。

其他人都已经追赶过来,黑衣人跌落地上,正好被包围在中间,他见难以脱身,猛然欺身至离他最近的张滟身后,以极快的手法将张滟擒住,一手死死钳住她,另一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放开她!”向擎苍怒吼。

“只要让我离开这里,我就放人”,黑衣人开出条件。

大家怕张滟受到伤害,都不敢轻举妄动。

向擎苍暗运劲力,趁黑衣人不备将手中的牟尼珠打出,去势迅急,划起轻微的破空啸声,正击中黑衣人的“凤眼”要穴。

黑衣人吃痛之下松了扼住张滟喉咙的右手,左手却用力抓住她的肩头,倒栽的身子,带动张滟的娇躯,一齐向后面摔去。

就在二人身躯欲倒未倒之际,寒光掠过,黑衣人的左臂登时血流如注。人影一闪,一只手扶住了张滟的身子。正是向擎苍迅急挥刀砍伤黑衣人的左臂,救下了张滟。

几乎在同一时间,又有一只手探向黑衣人的面部,将他蒙脸的黑布扯了下来。出手的是云姑,而当黑布被扯落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竟然是点苍派掌门马华伦。刚才做法事时现场一片纷杂,竟没有人注意到马华伦并未出现。

“阿弥陀佛”,天宏大师痛心道,“马掌门,你身为武林宗师,竟然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实令点苍派蒙羞!”

马华伦微闭双目,一言不发。

“马掌门,请你将瑞兽还给我们吧,那可是本山庄的镇庄之宝”,巧玲恳求道。

“和他罗嗦什么,瑞兽一定在他身上,直接拿来便是”,云姑将手探入马华伦怀中,果然掏出了那只瑞兽。

“多谢前辈”,巧玲忙道谢接过,却瞬间变了颜色,“这只瑞兽……是假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震惊,连马华伦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你如何分辨出这瑞兽是假的?”向擎苍问道。

巧玲道:“白玉瑞兽价值连城,庄主担心失窃,所以另外请人用普通玉石雕制了数件赝品,用于混淆真品。赝品几可以假乱真,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有杂质和裂纹。”

大家定睛瞧看,果然可以看出杂质和裂纹。

“会不会你们当时拿出来的就是赝品?”玉虚道长询问。

巧玲道:“不可能,锦盒从收藏处取出来后,婢子很仔细地察看过,可以确定是真品。”

“真品和赝品原本都藏于何处?”天宏大师问道。

巧玲道:“都收藏在这祠堂大厅内,只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那一定就是被马掌门调包的”,云姑冷冷道,“快将真品交出来吧”。

向擎苍道:“马掌门没有调包的时间,刚才我们一直在打斗之中。”

灵真子道:“如此说来,调包应该是发生在法事开始后到马掌门盗取瑞兽的这段时间。刚才我们每个人都摸过瑞兽,如果要调包,那是最好的机会。”

张滟道:“刚才我们进入祠堂之前,发现了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会不会是他趁方才供桌旁无人时将真品盗走,换上了赝品?”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张滟,脸上都写着疑惑。

向擎苍道:“刚才在下也看到了那个戴着鬼面具的人。”

“戴鬼面具的人?”沐融忽道,“这断情山庄内除了那个从未露面的庄主外,还有一个人没有现身”。他顿了一顿,又接道:“山庄的人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不大,似乎那位一直昏迷着的柳小姐,嫌疑更大一些。”

灵真子疑道:“世子是怀疑,柳小姐昏迷其实是装出来的?可是,她总不至于杀害自己的父亲吧。”

沐融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云姑手中的拐杖一震地面,“那我们就去看看,那个柳小姐是不是还在昏迷中……”

余言未绝,突闻一声尖锐的哭喊,“爹——”柳鸣凤长发散披,踉跄奔来。她的身躯摇摆不定,似乎每一举步之间,都有摔倒的的可能。一直在照看她的丫鬟想要搀扶,却跟不上她的脚步。

柳鸣凤奔到了地上的三具尸体跟前,待她看清了父亲的遗容后,扑倒在尸身上,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哀倒欲绝,直哭得泪尽血流,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沐融问那个陪同的丫鬟:“柳小姐是什么时候醒的?”

那丫鬟道:“刚刚才转醒的,婢子告诉她侯爷遇害了,尸体停放在祠堂中,她就像发疯了一样哭喊着冲了出去。”

“你一直守在柳小姐身旁吗?”沐融又问道。

丫鬟道:“没有。婢子不知道柳小姐什么时候能醒,时而会离开做些自己的事情。也是才回房间一会儿,柳小姐就醒了。”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说来,柳鸣凤盗取瑞兽的嫌疑便无法排除,但是她此时正伤痛欲绝,谁又忍心去对她提出质疑。

这时巧玲道:“马掌门盗取本庄宝物,虽然只是赝品,也必须受到惩罚。”

“姑娘想要如何处置马掌门?”天宏大师问道。

巧玲道:“马掌门既然是武林宗师,婢子也不敢过于苛责,不如将他在这祠堂大厅中关上一晚,算作惩罚,也起到一个告诫的作用。”

天宏大师道:“此法可行。”又转向马华伦,“马掌门可服气?”

马华伦轻缓的冷笑一声,“我纵横江湖半生,今日竟然栽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中,还有什么话可说”。

马华伦被关入了大厅内,巧玲将两扇大门锁上,钥匙由她自己保管。

向擎苍望着泪流成河的柳鸣凤深深叹了口气,“时候也不早了,各位都请回去歇息,我留下来劝劝柳小姐”。

天宏大师一声叹息,“也好,我们都走吧”。

大家先后离去,朱岚岫看了向擎苍一眼,也满腹心事地走开了。

向擎苍在柳鸣凤身旁蹲了下来,轻轻咳了一声,用极温和的语气道:“鸣凤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柳鸣凤缓缓抬起头来,痛楚的蹙起眉头,她的声调里振颤着哀痛的音浪,“我很小的时候,娘就去世了,爹一直没有再娶,他一手把我带大,疼我爱我,从来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可是他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保护我,照顾我了……”泪水淹没了她未说完的话。

向擎苍凝视柳鸣凤那孤苦无助的脸,失神而凄哀的眼光,他的声音诚恳而真挚:“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的。”

柳鸣凤仰起泪痕狼藉的脸来,长长叹息一声,“向大哥,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但是我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悯”。

向擎苍正色道:“我是情出至诚,言由衷发。”他忽然意识到这话可能会引起柳鸣凤的误会,心中念转,口中又接道:“我会永远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好好爱护你的。”

柳鸣凤黯然叹息一声,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凝目望着小院外凄迷的夜空,“你要说的话,大概已经说完了,我已经记在心中。现在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用陪着我了”。

向擎苍原本还想多说些宽慰的话,但既已被柳鸣凤当面揭穿,自是不便再留在这里,一时间进退失据,呆呆出神。

“快回去吧”,柳鸣凤下了逐客令,她蓬乱的秀发,破碎的目光,憋屈的神情,刺痛了向擎苍的心,他无言以对,犹豫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道了一声“你多保重”便起身离去。

柳鸣凤见向擎苍仍频频回首,故意转过脸去不理睬他,待他已踪影不见的时候,却崩溃的恸哭不止。

月光如水,朱岚岫在白梅林中漫无目的的游荡,一段路竟越走越长,夜也

越来越深。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仿佛还有另一种轻微的声响隐约相随。朱岚岫心乱如麻,也没有理会,直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喀啦”一声响,似乎有人踩断了一截枯枝,她才惊疑的回过头去。

月光洒在长身玉立的沐融身上,他全身散发着一种高贵耀眼的光彩。

朱岚岫讶然注视着沐融。沐融觉得她绝美之中,含蕴着逼人的高华气度,使人不敢仰观,遂微微垂首道:“在下到这林中赏月,不料惊扰了姑娘,望姑娘莫怪。”

朱岚岫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分明是一路跟随着自己,但她不愿道破,只道:“世子好雅兴,怎么不见郡主?”

沐融道:“夜深了,小雨已经睡下。”

朱岚岫倏然意识到自己大半夜的和一个男子在这林中独处,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沐融却道:“这两日山庄内怪事迭起,在下觉得那个酒窖有鬼,想趁着夜深人静前去探查一番,姑娘可愿同行?两个人,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朱岚岫见他说得似未存半点私念,自己若不去,倒显得小气了,转念一想,借此机会再探探那座小石屋也好,便点头答允。

第70章 隐形人消失之谜

小石屋的门长期没有上锁,一推就开,沐融晃燃火褶子,光亮一闪,他见入门处的一张小木桌上有一个烛台,便走过去将上面的蜡烛点燃。

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可见室内平静如常,除了墙上那一行“擅闯者必死”的血字仍让见者心头一悚。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缸,沐融和朱岚岫一前一后在那些酒缸之间穿梭,沐融一不留心,踢翻了一个小酒缸,“哐铛”一声脆响满室回荡,在深夜尤其震人心魄。

二人尚惊魂未定,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暗红色的葡萄酒从碎裂的酒缸中流了出来,就像一摊涌动的鲜血慢慢渗开来,浸湿了地面,暗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漫向墙边,直至停止流动。陡然间,那液体的表面像是有人踩着似的,有脚印呈现。脚印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地面上,就像是某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洒了一地的葡萄酒上行走一样。脚印一路延伸到最里端的墙壁前,在那里消失了。

沐融和朱岚岫都像着了魔似的盯着地上那一长串脚印,就像看着一个隐形人在流淌的葡萄酒上不断刻下自己的脚印,直至最终消失在石壁里,他们的心都被恐惧压迫着,却都忍住没有发出惊呼。

这种被惊惧包裹着的死寂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沐融骤然拉起朱岚岫的手,发了疯似的向门外冲去,朱岚岫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无意识地追赶他的步伐。两个人一路狂奔出了白梅林后,朱岚岫才惊觉自己的手被沐融拉着,她骤然一缩手,挣脱开来。沐融也不说话,只是痴乱地望着朱岚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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