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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云湖,仍旧是没有拦住逃难老百姓的脚步,如今云湖北岸的城池,以及云湖上那些小岛上面的城镇,也满是逃难的老百姓。
所以这一对比起来,南北岸的城池,好像都是差不多的。
两人是在是难以置信,明明所收到的消息并不是如此的,就只是因为这本地的官员和权贵们都被杀了,所以这座在苦难中的城池,居然一下活过来了。
这就让人觉得奇妙了,甚至还下起了雨。
这雨的到来,更让老百姓们坚定,这李落塔是上苍派来拯救他们的救世主,城里干旱,就是因为朝廷派来的这些官员和本地权贵们的狼狈为奸。
下雨了,老百姓们觉得是好事情,就连夏侯绯云都觉得老天垂怜,唯独沈羡之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尤其是想到那满河床里堆满的无数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爬满了蛆虫,这雨一下,尸水四处横流,交叉感染,没准就会……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朝老猫叮嘱道:“虽是下雨了,但让萧姑姑他们先不要上来,在等一阵子。”原本她当日和鹿修澜打算,隔日就离开良州去往竹州,哪里晓得鹿修澜留下的人,还是有些镇不住下面那些老百姓们。
于是只能耽搁留下来,跟着配合那余智龙梁清文等人分发物资钱粮,又顺便梳理了那些从别处逃来的老百姓们。
等这一切安顿好,天下雨了。
襄州城的老百姓觉得这雨是因为李落塔而下的,良州的老百姓则觉得这场雨是沈羡之带来的。
雨一下,她就更不敢随意离开良州城了,当即吩咐完了老猫之后,立即又让人召集了这梁清文等人,“如今大雨,瞧着是好事情,可是这难民们的尸体几乎都在干枯的河床上堆着。你们都是有见识的,识文断字的,该晓得自古以来这地方疫情大部份都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吧?”
所以这雨来的并不是时候,最起码得等他们将尸体都一一烧毁了再来。
可是这尸体大部份才分了钱粮,觉得有能力埋葬得起自己的亲人了,他们并不打算集体焚烧,准备好好给处理后事,最起码薄棺要准备一份的,所以一直还没能把此事处理好。
如今这大雨,来的着实不是时候。
那年纪过半百的梁清文脸上一下就变了,倏然站起身来,“完了,这雨若继续下,河水很快就会上涨,到时候泡着尸体的水会流过咱们的万亩良田。”甚至还会从城里横穿而过。
众人一听他这提醒,也忧心忡忡地朝沈羡之看去,显然这些天的相处,已经俨然将沈羡之当做主心骨了,哪怕知晓她是个女人。
“咱们该怎么办才好?”李常州岳家是开生药铺子的,每逢那雨季,河水暴涨的时候,总是有不少人因为喝生水而闹肚子,甚至还有个别的痢疾发生。听岳丈说,那都是因为河里沟里的水跟那些不干净的水混在一处,又流到了井里,将水弄脏了,所以大家才生病的。
往日里也没什么叫李常州觉得脏的,不过是浇灌庄稼的粪水罢了。
可如今满河里都堆满了腐烂的尸体,到时候这些尸水到处横流,只怕就不只是简单的拉肚子那么简单了。
“为今之计,赶紧趁着河水未涨,将河水引到一处,人畜皆不可饮用,四周撒上厚厚的生石灰,或者现在就阻止人员打捞尸体,马上烧掉。”反正现在埋是不行的了,只怕雨水浸入地里,最后和尸体融合,又称为饮用的地下水从井里出来。
她面前摆放着的是从衙门里书房中摘来的本地堪舆图,上面将良州大小河道清楚地标准出来。
有一处在山里偏僻些的深潭,她怀疑是有地下河或是地下湖,她甚至那地下河是莫家农庄底下流过的那条河的下游。
再有此处离良州城有一定的距离,应该影响不到。
这当然也不是个很好的处理方法,但是为今之计,沈羡之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而且打捞尸体,就算是打捞上来了,现在都湿漉漉的,烧费劲就算了,哪里还一口气能弄那么多柴火?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现在水还没到城里之前,赶紧改河道。
其他几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切都迫在眉睫,只能如此了。
也幸好这个时候大家也才算是从死里逃生,知道这活着的可贵,所以组织改河道,反而没花多大的功夫,就将老百姓们给组织起来了。
人多力量大,硬是顶着大雨开辟出一条河道。
不过这也多亏了这良州良好的地理环境位置,要是在往襄州城靠近些,到那龙凤峰脚下,开辟河道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没个十年八载的,半尺的小缺口都不见得能挖出来。
然只是将河水引到一处,却远远不行的,还要继续封城,严禁外人入城,各村庄也亦是如此。
只是这样一来,在外四处给村民老百姓们交代各事宜的沈羡之一行人,最后反而不能再进城了。
当然,良州城的老百姓也不是没有良心,是愿意让他们进城的,更愿意提供一处僻静小院给他们住。
但沈羡之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打算进城。
面对高月的疑惑,她只一脸平静地解释道:“这种时候,不出事就罢了,若是出了事,此前咱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更何况他们也有足够的干粮,根本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所以便回到了莫家农庄里,打算在这里待一阵子,若是大雨过后几天,一切都稳定,没有发什么异常,就启程去去竹州。
鹿修澜的意见,既然良州这边问题解决了,莫家的人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折身回西南才是要紧事情。
他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沈羡之身体里的蛊虫问题。
只是沈羡之有蛊母在手,反而没那么多担心。
但让沈羡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一直所担心因为流往他们良州城的河流里堆满了腐尸,会引发病疫,所以关注着良州。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别处先发生了病疫。
而且还是云湖对面的北岸。
云湖上的尸体的确不少,周边城池和岛上的居民们也一直在打捞,但云湖水活的,一直流转着,有属于本身的一套新陈代谢,所以她没担心。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北岸的城池里,这个时候竟然发生了病疫,患者几乎都是发热之后发生痢疾,然后不过两三天便没气了。
偏偏两位皇子都已经到了南岸,那边的官员见此,也只能第一时间弃城而逃。有能力的人家也想办法离开。
留下来苦苦挣扎等死的,便只有最底层的老百姓们。
“北岸那边暂时无主事者,五皇子不愿意返回,六皇子回去了,如今只有这五皇子在雍城。不过只怕他在雍城也待不了多久。”毕竟听说那些辛辛苦苦从这边过去的老百姓,发现北岸那边出现了病疫,便又马不停蹄朝南岸折回来。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夏侯翼应该会往竹州和琅城方向而去。
至于良州,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来了,谁都知道这河里堆满了尸体,如今下了大雨,这河水会穿城而过。
污水所过之地,只怕生命难存,谁还会赶趟子一样来送死?
可是沈羡之听到这话后,却是打算立即起身,“我须得去拦住夏侯翼。”现在的李落塔几乎是按照自己的话,为了获得民心而处处宽待老百姓,不管李落塔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现在他所过之地,老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如果夏侯翼去了,只怕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夏侯翼就算是手无寸铁,身后无军队,可也正是这样,难免他会用离间计。
李落塔和他手底下那些人的过命交情,哪里能算真正的过命?在一切利益之前,都脆弱不堪,只怕到时候只需要夏侯翼磨一磨嘴皮子,李落塔刚建立起来的一切就即将毁掉了。
“属下与教主一起去。”鹿修澜立即起身,那夏侯翼再怎么单枪匹马,身边肯定也是有高手在侧的,不然怎么可能真敢来这江南腹地?
老猫也坚持要去,他的理由很简单,他是莫家的人,当然要寸步不离跟着二小姐。
明明从他们这里去往龙凤峰其实并不算远,可因为要绕开河道,所以走了许多冤枉路,等到龙凤峰的时候,也不确定那夏侯翼是不是已经越过,直往竹州方向去了。
加上因为这大雨天,消息来源也缓慢,沈羡之这个时候也只能碰运气。
更要命的是,那高月三姐妹竟然追来了,沈羡之这个时候也不能将她们赶回去,只能继续往山峰上带。
只是看着这绵绵不断的大雨,总在这山峰上待着,沈羡之也觉得不安全,只朝众人道:“等一天,若是不见人,我们便直接去往竹州。”
早前一直干旱,山上的树木早被蝗虫啃噬完,四处光秃秃的,树根大部份也都被挖掉或是干枯掉,如今忽然来了这么猛烈的大雨,沈羡之不免是担心发生泥石流。
所以并不敢在峰上多待。
哪料想当天半夜,这夏侯翼便路过此处了。
不管是要去往良州或是竹州,都会从这天生桥下走过,所以沈羡之他们便在此处等着,果然见了那夏侯翼一行人正急匆匆往竹州赶去。
他身边除了几个护卫之外,还有他的心腹高士兰,当初正是给夏侯翼出主意去找那刘菩萨合作,哪里晓得慢了沈羡之半步。
夏侯翼并不认识沈羡之,也没见过鹿修澜,更不可能认识老猫这干瘦老头,只是见对方忽然在这里拦住自己的去路,下意识便认定了大家的身份“是老六让你们来的吧?”
随即冷冷一笑,“表里不一的混账,本殿下就知晓他必然留后手,不然怎么可能忽然愿意回北岸呢?”那边可是疫情蔓延,只要运气有一丁点不好,司徒府就可就真的绝后了。
可老六还义无反顾地去,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感情是老六也没想让自己活啊。
不过就这三个人而已,而且其中一个已经又老又瘦,夏侯翼更没放在眼里,当即丝毫不在意,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只微微挥动了一下自己举起的手掌。
瞬间那几个护卫便都朝沈羡之几人飞了出去。
夏侯翼有这个胆量和现在的冷静,的确是因为他有这个本钱,这几个护卫的身手的确了得,反正算是沈羡之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算是能打的人了。
不过再怎么厉害,遇到了她和老猫,只能算是命中有一劫了。
所以那几个从来都战无不胜,几次让夏侯翼有惊无险的护卫,终究还是败了下来。
夏侯翼脸上也露出惊恐之色,和高士兰相视了一眼,都纷纷打算准备离开。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看清楚了其中一个护卫面貌的高月忽然没忍住,从躲藏的山石后面跑了出来,一下奔到那受了重伤的护卫面前,将其的衣领揪起,“你,是你,当初便是你……”
高月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有些说得不利索了,一双美眸里如今满含恨意,似乎要将那人给碎尸万段了一样。
而她这一出来,夏侯翼的脸色就变了,“想不到惠妃娘娘真是大手笔呀。”竟然让老六为其所用。这一刻夏侯翼不免是有些妒忌,妒忌这刘惠妃身后还有一个刘尚书,倘若自己的母族也能强势之下,那这储君之位,哪里用得着自己这样用命去争夺?
显然,他这不但以为沈羡之等人是夏侯绯云找来的杀手,在看到高月之后,更以为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刘惠妃一党。
逐月和宋月见一向还算是冷静沉着的高月忽然如此失态,也担忧地跑了过来,这才从高月口中得知,当初她腹中的孩子,正是夏侯翼手下这个护卫一拳打掉的。
当时她拼命,也只能扯下对方的面巾。
这张脸,她死死记在心中,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夏侯翼身边的护卫所为。
“为什么?我与驸马从未与你结仇,你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高月想不通,她和夏侯翼,不管怎么说,也是兄妹啊。
他怎么能如此?更何况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对于他能有什么好处?
没有人去回答夏侯翼的话,所以当夏侯翼听到高月的质问后,微微一愣,看了一眼个被高月抓着不放的护卫,恍然一笑:“这个当然要问驸马。”
“你,你什么意思?”满是仇恨的高月当场就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夏侯翼,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逐月和宋月更是连忙道:“你休得胡言,高月姐姐和秦驸马夫妻相爱,坚不可摧。”
没想到这话让夏侯翼一听,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冷笑,“惠妃娘娘可见还真心思都放在夏侯筠那混账身上了,怎么生出你们这几个这样蠢的女儿出来?”说罢,也不顾对方因为不满自己的辱骂,而继续冷笑道:“高月,你不妨用你的脑袋仔细想一想,如果不是有人帮忙,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进入府中,甚至大摇大摆到你的房间中对你动手?”
“你什么意思?”高月此刻的脑子是懵的,浑身仍旧在发抖,甚至因为夏侯翼这些话,抖得更厉害了。
沈羡之对他们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只是不耐烦夏侯翼这种吊胃口的行为,直接越上前去,将剑悬在他的脖子上,“废话少说,知道什么直奔主题,莫要再拐弯抹角故弄玄虚浪费时间。”
下着雨,沈羡之虽穿着男装,沈羡之头上的斗笠早在打斗之时落下,衣裳几乎都紧贴在身上,这样是男是女,一眼就能辨别雌雄了。
她忽然靠得这样近,借着手里的油皮灯笼,夏侯翼一下就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心头顿时竟然有种兴奋狂喜的冲动,这个女人的美刚好符合他的要求。于是满腹自信地朝沈羡之看过去,“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我能给你更多。”
他是皇子,开出这样的许诺,他想一个亡命天涯的杀手是如何也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的。
可是沈羡之却被他这话逗笑了,“你现在除了这条不值钱的命,什么都没了。”随后手上的剑朝他的脖子上多靠近了些,“接着刚才的话说,你到底知道什么?那秦驸马到底在何处,是死是活?”
脖子上流血了,虽然一下就被雨水冲刷掉,一旁的高士兰看得担忧着急,可是夏侯翼不但不紧张害怕,反而还比此前更为兴奋了,“你若是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沈羡之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这夏侯翼的语气有点奇怪,不过当下也没多想,继续逼问,“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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