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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烛一边和春节说着话一边抽着烟,他说这话的时候纯粹是一副通知的语气,可是原本在给自己剥开心果吃的春节还是有种莫名不好的预感。毕竟他平时人缘其实不错,除了和某个不太妙的家伙关系不对付,堪称是人见人爱,可是这左思右想的,离他近的就那么几天,而等这孩子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是谁啊时,萧南烛先是瞟了他一眼,接着以一副这还用解释吗的表情开口道,

“还能是谁啊?除夕啊!他昨天旷工了大半天,今天当然得来加班啊,春节,你和他不熟吗?没道理吧?”

春节:“…………”

……

春节还小的时候,他便很喜欢除夕。

那个时候的除夕还是个气度非凡的神君,和往后森冷可怖的他相比,彼时的他一身红衣金甲,意气风发的好似天上来的神兵。这幅威风的模样让同还是孩子的大年和小年羡慕得要命,他们发自内心的敬佩了不起的除夕,每每趁他无事时,这小哥俩就会一起跑到属于除夕君的那一页年历中去玩,而每一次这位笑起来好似灼眼骄阳的除夕叔都会兴致盎然地招待他们,不但会给他们各种好吃的小糕点,连说话的语气都暖和让人打心眼里的喜欢他。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怎么又跑我这儿来了?”

“诶,你们别怕阿年啊,对,他不咬人的,来,小年来摸摸他的鬃,他还是个稚子,和你们一样才三千岁呢!”

“我说大小年,可不许再唤我除夕叔了,我的年纪明明只够做你们的兄长……”

记忆里的那个红衣男人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除夕就变得不一样了,春节每每回想起这其中的往事来都会觉得心里发苦,可是无论他再怎么不甘心,他和小年都明白,他们所喜欢的那个除夕叔都回不来了。

阴森孤僻的除夕取代了原来的除夕,不是从前那个对谁都好,爱热闹喜欢小孩子和动物的他,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只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杀死任何人的暴戾灵魂。即使春节自己刚开始的时候也无法接受,但是当他亲眼目睹了除夕是如何行杀伐之事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勇气主动见过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除夕君了。

记忆深处,浑身浴血好似夜叉凶煞一般的红衣男人仰着头粗重的喘息着,他颤抖着蜷缩在自己的历纸边缘,泛白的手腕上满是狰狞伤口,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闻着就忍不住作呕,那双满是血迹的手掌抓着半张邪祟的脸颊,这就是他之前疯了一般的去杀戮的证据,此刻他惨白的脸上再无一点血色,身旁的年兽早已哀鸣着躲得远远的,而当怕得浑身发抖的春节试图去走近些看看除夕时,他只看见一滴血自除夕艳红的眼眶里落下,紧接着看也不看他的除夕君便用一种让他眼睛发酸的声音颤抖着道,

“滚……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你。”

第22章 春节

午时刚过,原本还休憩在年历中的除夕便醒了,他泛红的眼角残余着些许的倦意,但因为下午要加班所以他还是要准备起身。由于生病,这一上午他都在昏沉沉的睡着,而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自己当值的那晚又不慎沾染了一身邪祟病气。

寻常人类连药都不用吃就可以自愈的小感冒,却让身为神明的他一回到年历中就立刻病倒了。除了相依为伴多年的年兽,没有任何人来关心他或是探望他,只把他留在这痛苦折磨的边缘独自承受,毕竟在他人看来,强大到可以屠尽一切的除夕君压根不需要这些东西,受伤的野兽到底是野兽,没有人会愿意去给野兽多余的同情,而等浑身烫的难受的除夕仰躺在他的这一方孤寂的天地时,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下班前发生在他和萧南烛之间的那段对话。

“历师,你能……和我也说一句除夕快乐吗?”

“嗯?行啊,除夕快乐,除夕幸福,除夕健康,除夕……嗯,你让我仔细想想词啊哈哈……”

男人带着点玩笑意味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年轻的历师显然并不吝啬于向历神们给予自己的温柔,对于每一位历神都是一视同仁的包容和善意。这般在心里地想着,红衣的男人一直以来并没有波动的眼神忽然动了动,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掩住了自己的眼角,而守着他边上的年兽一听见他苏醒的动静也赶紧进来凑近他,见他没事也兴奋的摇了摇尾巴,无奈的除夕在随手揉了揉他柔软漂亮的毛发后,却忽然剧烈的咳嗽出一口黑色的邪祟。

因为一昼夜的休息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微弱病气已经几近消散了,不会耽误工作这也让除夕彻底放心下来,他这个样子他也习惯了,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惹上麻烦,而在将放置在手边的玄色毛领大氅裹住自己十分畏寒的身体后,本还面无表情的除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脚边的年兽。

“大年在?”

冷淡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迟疑,闻言的年兽飞快地点了点头,却让他的主人立刻拧起了眉。或许是心里到底对其他历神总是怀着一份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交集他下意识地有些畏避,毕竟那些历神个个见到他都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更别提什么正常相处了,而在看了看时辰后,稍稍在心里犹豫了一下的除夕最终还是带着年兽准时出来加班了。

……

此刻另一边的萧南烛已经和曹胖子如约见上了面,因为让春节在这种场合现身也不方便,所以他便让这小子干脆躲在自己的钱包夹里,自己则和曹冲进了这位于市区金水湾的夜场会所。

这家叫芳菲的会所在本市也算有名气,21年开的,这么多年了办的也算大,听说也是挥金如土的地方,但凡是有点社会地位的男人总爱来这儿喝喝酒,谈谈事。萧南烛这幅穷酸的打扮看着也不像来这种地方的,不过因为牛气哄哄的曹冲在前面领着,所以也没人拦着,视线所及,会所外面还是正常的雅座,但等那穿着正经职业装,却目测不超过二十岁的漂亮服务生领着他们上了五楼之后,叼着烟,面无表情的萧南烛一走进那最里面的大包间,就被里面乱七八糟的混乱场面给弄得挑了挑眉。

“曹冲!快过来坐!哟!这就是萧老弟啊!来来来!久仰久仰啊!!可算是见上面了哈哈!”

本还仰躺在酒红色沙发上喝酒唱k的高大男人左右手各搂着个小姑娘,在他旁边还坐了好些个和他一样德行的男人,身边有男有女,但个个模样上成,看着就淫乱的很。萧南烛一进来,这些人就立马把视线齐齐地落在了曹冲和他身上,而等那明显说得上话的高大男人迎上来和萧南烛打招呼后,萧南烛把嘴里的烟头一捏,接着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回道,

“张先生好啊。”

“诶,叫什么张先生啊!和曹胖子一样叫我张弛吧!快,乐乐啊,给萧老弟倒杯酒!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事!”

张弛的话音落下,有个坐在沙发边上穿着衬衫牛仔裤的清秀男孩就顺势站了起来,昏暗的灯光打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可以看出这是一张干净的,带着露骨讨好意味的脸,曹冲在边上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显然之前也看出了萧南烛的某些癖好,还特意和有求于他的张弛说了说,见状的萧南烛也不表态,由着那显得有些生涩的男孩把他领到了沙发边上坐着,而等包间的其余不相干人等都被张弛都请了出去,只留下曹冲,萧南烛和那几个陪酒的公主少爷后,一副大爷模样的张弛这才笑容满面地拍拍掌心道,

“行了,这次可算清净了,其实我也不爱这种应酬的场合,但有时候啊,就是身不由己……

张弛这幅虚头巴脑的模样让萧南烛笑了笑,从进了这屋子之后他就一直没什么表情,所以看上去就不是太好相处的人。或许是空气中到处乱窜的邪祟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尽管身边这小帅哥一直在似有若无地勾引他,清心寡欲了好几年的萧南烛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是为了工作的,他也不想为了点色心就耽误事,所以在张弛感慨完那些屁话之后,他还是没忍住有些不耐烦的出言打断道,

“滨江路大桥工程的事我可以给你搞定,元宵之前赶紧选一个动土的日子,等惊蛰之后有些藏在那底下的东西就要醒了,到时候可就由不得张先生了。”

萧南烛的这话让张弛嬉皮笑脸的神色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他之前的那番试探其实也有探探萧南烛深浅的意思,但看他这么爽快就给了自己答案,这人反倒有些意外地笑起来道,

“哟,倒是我无知了,那萧老弟能告诉我那底下藏着的,让我不安生半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吗?”

“虫,蛇,甚至是……总之什么都有可能。”

这般回答着,萧南烛故意没将话说完,把故弄玄虚做了足套,偏偏这张弛这种人还就吃这套,所以一时间表情都和之前散漫态度不太一样了。毕竟之前那事是他压在心底大半年的心结,找了那么多所谓的高人大师却统统说没有任何问题,搞得他焦头烂额之余只能四处求人,而见状的萧南烛知道他总算是乐意听自己好好说话了,便也没再做之前那副不通事理的样子,只把那一直在自己腿上黏糊乱蹭的男孩的手指把玩着捏了捏,接着眯起眼睛一脸玩味补充道,

“老曹和我说过您的情况,也和我提了您那一整个春夏都没有消停的工程,听说是找了不少道上的师傅来看过,都没什么用处是吧?那我看问题也不是出在什么邪魔歪道上了,那东西好抓,有点本事的人都能收拾掉,可是您想想,还会有什么东西是一入冬就钻到土里没影子的啊?四时变化,春去秋来,现在和过去不同了,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随这节气规律来,不过您现在赶紧找我是对的,毕竟过了惊蛰这节气,到了龙头节指不定那玩意儿就愈发的闹腾了,张先生您还要发财,您耽误不起……”

——“我说对吧?”

第23章 春节

滨江路大桥工程,本市政府和最大企业联合投资的一个项目,最初的目的是想建造一座横跨滨江的地标性大桥,可最终工程迟迟无法完工不算还惹上了天大的麻烦事。这先是桥柱子怎么也打不下去,后来又接二连三的发生工人被莫名袭击的诡异事故,张弛作为投资人叫苦不迭,可是这个项目攸关他与上面领导的关系,所以他也没法就此甩手不管。如今这破事也拖了一年多了,他有心想找个根治的方法,可是却始终没个方向,正巧年尾的饭局上他从曹冲那儿听说了萧南烛这号人,而等大致了解了这人的业务范围后,本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的张弛怀着几分病急乱投医的心思就这么把人给叫来了。

真见着面,看着人,张弛倒是对萧南烛这人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看法,毕竟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和之前那些大师傅一样的下三流人物,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实打实的本事,他那项目搁置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也和曹冲提过一些,但是鲜少有人知道他那工地不是闹的什么神神鬼鬼,反而是一大波怎么也赶不走的蛇虫鼠蚁和一条藏在滨江底下的大东西。

虫害这种东西的繁殖率很高,踩死了一波还就来一波,他们公司方面为此找了专门的虫类处理专家可是都无从下手,但是这一群虫子显然耽误不了什么真正的大事,因为最麻烦的就是那条到现在都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的……邪物。

水它能入,土它也能入,看身形总有四五十米长度往上,一入夜还能搅起滨江的惊涛骇浪。目击的工人们说法五花八门,但不可否认这滨江之下的确暗藏玄机,偏偏这种事不能往政府上面报,只能他们公司这边私下处理,可是这处理的方式张弛想破了头都没个头绪,后来更是没办法去找了道士和居士之流过来看看情况,可是这些人过来了,只一句我们不敢造次便都惊慌失措的走了,而那从始至终仿佛躲在地底下不愿露面的鬼东西就是赶不走,虫越来越多,蛇也越来越多,但凡他们的吊车往工地上开,第二天准得出事,只把张弛这好好的2026年一整年都搞得焦头烂额,每天被那几个大领导挨个叫过去谈话却拿不出个法子,而等入了冬之后这情况才稍有好转。

“入冬那东西消停不是因为他走了,而是因为他需要休息,不过我想你们也是找了人问过知道这东西摸不得碰不得的吧?滨江连着整个中下游的城市贸易,当初建桥是为了领导们政绩,如今为了这档子事把这东西弄出来兴风作浪也不值……”

如实地这般开口,如果不是之前有找过某位还没上班的历神套过消息,萧南烛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门清。不过这事本就和除邪祟那档子事不同,真要是能随便斩杀那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所以考虑着事情本身的难度性,萧南烛就得把这酬劳给在提一提,而听到他这么说,一直默不吭声的张弛先是沉思了一会儿面上也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表情。

萧南烛刚刚的这番话正说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且直戳要害说的分毫不差,如今这形势由不得他多等,再这么耽误下去当初抢破头得来的工程真的就成烫手山芋了。现在这个情况,他自然也要是时候表表态。毕竟这好不容易盼来个高人,总不能让他跑了,所以在殷勤地从桌上取了个火机后,张弛一副老油子的表情亲自为萧南烛点上只烟,接着就着这烟雾缭绕的氛围里挤了个堪称亲和力十足的笑。

“我张弛在这y市的地界上还是说的上些许话的,历师要是真能说到做到,我包你今后财源广进,心想事成,之前我只当历师人年轻,没经历,恐怕担不起这样的大任,二三十万总可以随便打发,现在想想倒是我看不起人啦……这样吧,一百万这价钱满意吗?就当交了我这个朋友,您看怎么样?”

说话间称呼都变了,张弛这上道的态度让萧南烛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里对这漂亮的报酬数字也有几分满意。毕竟这有钱人的钱不宰白不宰,张弛嘴上说是交个朋友,其实不过是利益往来,彼此利用,他拿了钱自然得给他把活儿干漂亮了,而那藏在滨江底下的鬼东西……说不定还真值这个价钱。

“行,那就借您吉言,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这般带着笑着开口,萧南烛也没敷衍,就着手里酒就和张弛对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眼神冷凝的侧脸上,那勾起的嘴角看着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邪气。那一直缩在他怀里的小鸭子一直在偷听他和张弛说话,可是左右也听不懂只所以他也就没留心,可是等听到没一会儿功夫这身边的客人就已经入账百万的事,这男孩当下就心里一动,连带着看萧南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哥,你可真有钱啊……”

哑着嗓子凑到萧南烛耳朵感叹了句,这小鸭子长得其实有点符合他一贯的喜好,所以萧南烛也乐意和他玩玩,此刻听他这么说,萧南烛没表态只任由这男孩一副没骨头的赖在自己身上。

边上的曹冲打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就没再插嘴,只搂着个小姑娘在那儿摇头晃头地唱粤语歌,看模样很是乐在其中,正巧他们私事也谈完了,张弛这一直紧着的心情也稍显放松了些,所以在看到萧南烛一脸兴味地抽着烟由着那陪酒的男孩冲自己撒娇时,这在夜场玩惯了的人精当下便笑了,干脆开口建议道,

“要不带回去玩玩?我请啊。”

闻言的萧南烛转过脸,低头打量了眼身边这还带着股青涩可口味道的男孩,心里却没多大波动。照理说这应该就是他一贯的口味的,可是今天这么一看,倒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或许是这长相到底寡淡了点,或许是这眉目间少了点灼人眼球的颜色,或许是这牛仔裤边露出的半截细腰比不上某具阴郁惨淡的躯壳,而这么想着,眉头都皱紧了的萧南烛赶紧抽了口烟把这心里的邪火都给压了下去。

这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大年三十那夜半强迫且十分不愉快的记忆让他的心里总有些疙瘩,所以面对着这么个白送上门的消遣他也兴趣不大,照理来说他都和除夕讲清楚了,他也没道理老这么在心里惦记着那点小事,可大抵那张漂亮的皮相实在是太让人心生绮念了,所以到底是个正常弯男的萧南烛总有些不能释怀,而最关键的是当他在这儿暗自思考的时候,那一直藏在他钱包里的春节倒是顺势来给他敲警钟了。

“萧南烛!!你个大坏蛋!!我是春天的春!不是那个那个的春!!你要是敢趁着我上班的日子乱来我就咒你一整年倒大霉!!快点!!我要下班!!我要吃饭!!!嗷嗷嗷!(╯‵□′)╯︵┻━┻”

“…………”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萧南烛心里暗骂了一句,可是还是被春节这死孩子的话弄得瞬间没了兴致,所以在稍微迟疑了下之后,到底没能过自己这关的他最终还是摇摇手说了句算了。

听到这句话后那叫乐乐的男孩明显失望地握了握他的手,见状的萧南烛也笑了,这笑容倒是十足的潇洒风流,他有点为自己而惋惜,可是更多的倒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在把自己一直夹在手指上的烟粗暴地往他嘴里一塞后,萧南烛眼看着面前这小鸭子被呛得连连咳嗽,接着用手掌戏弄般的拍拍他的脸颊道,

“就这么等不及啊……下次有空再来找你,乖啊。”

第24章 春节

除夕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年了,所以在萧南烛通知自己需要加班的时候,他其实有点迟疑的,多少年的长辈晚辈之间要见面了,现在的他之于春节君来说或许就是个面目可憎的存在,可是最早的时候他对大小年两兄弟却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关爱疼惜在的。毕竟他那么喜欢孩子,那么喜欢热闹,他喜欢看那种张灯结彩的节日氛围下孩童们拎着大红灯笼和炮仗庆祝过年的样子,可是这种情况……却是越来越难目睹了。

夜色黑沉沉的不见一丝光,虽然刚过七点,可是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新年伊始的欢快喜悦在这僻静无人的郊区河滩上显得并不真切,而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出的悚然氛围。

只身站在只修建了一半的滨江大桥上,高耸的钢材结构虽还没有完全完工,却已经遮蔽了半个天际的光亮。半轮圆月挂在当中,冬日的烈骨寒风吹得人心里发寒,因为工程被迫搁置再加上过年大部分工人已经离开,所以这片地界的人烟现在实在是少得可怜,而当此刻,身影显得格外突兀的除夕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却仿佛将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都染上了几分灼热的人间颜色。

除夕这个时候会过来自然是因为萧南烛给自己下达的工作安排,毕竟昨天无故翘班半天是他不好,历师让他加班他就得老老实实加班。因为萧南烛那边要带着春节先去见那个大客户,所以除夕就自行过来查看下这问题究竟有多大。

据他自己了解的情况看的话,滨江曾经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非但邪祟很少还因为面朝江河入海,连通四方往来所以积攒了近千年的福泽气运,可惜近几十年来整个城市产业趋于工业化,很多沿海企业只重视发展肆意污染导致了滨江水质不断恶化,曾经清澈的江水变得浑浊不堪,里面混混沌沌的连个鱼虾都不见,更别说能孕育出什么好东西,所以刚刚除夕只稍微凑近些便因为那浓烈的恶臭味而皱起眉头,而当他掩着口鼻兀自陷入沉默后,他忽然低下头用一种冷冷的口气训了一句因为难得出门而不断发出旺旺旺叫声的年兽。

“阿年,噤声。”

表情冷凝地皱着眉,一向管教年兽好似严格家长的除夕一脸阴郁,可是年兽打从刚才起好像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停地围着他的衣摆打转。见状的除夕不明所以,作势便要去碰他,可是还没等他接触到他背上的鬃毛,这小畜生就先一副撒娇模样的滚到了地上。心里顿时就是一突,眼看着附近工地上看管的狗都开始跟着年兽开始汪汪汪叫唤起来了,本还在认真思索河水和这整个河滩工地究竟有什么问题的除夕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随便扔给哪个历神管教去了。”

除夕的威胁一出口,年兽就不叫唤了,或许是真怕自己的历神将自己抛弃,他赶紧闭上嘴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蹭了蹭他的衣袍角。除夕见状冷着脸也不搭理他,而年兽在发现自己的撒娇耍赖并没有用之后,忽然就冲着他们脚底下的河滩土嗅了嗅,接着用爪子刨开那一层厚厚的冬季冻土,没一会儿竟硬生生从那冻的结实的土里扒出了一张发青肿胀了的孩子的脸来。

“汪汪汪汪汪!”

求表扬般的摇了摇自己的大尾巴,年兽这无心之举却让除夕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视线所及孩童早已没了声息,但是伴随着那浓重的尸体臭味他还是立刻就闻到了更多的更为浓重恶心的味道,这让除夕的眼神瞬间转为冰冷,眉间的杀意更是一瞬暴涨,而在厉声呵斥着年兽躲开后,他起手将这整个河滩的表层泥土都连根拔起,却在看到那黑红色土壤下盘根错节的尸体血肉和虫卵蛇蛋后几近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

躲藏于泥土和江水之下的怪物看似陷入沉睡,却为自己和后代储存了充沛的食物以供一整个冬天。这些血肉之躯来源于大多是尚不足十岁的孩子,可是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上的血已经被虫吸尽,肉已经被蛇食完,而最可怕的是,置身于泥土上层的人类对此一无所知,只待开春之后便打算再兴土木,而这一次,当大型机器再次挖开这一层层的冻土时,所能看到的就是这一具具让人作呕的半腐烂的尸骨残骸。

“孽障……”

怒火染红艳红的眼眶,除夕的脸上阴郁惨白一片,只觉得胸中一股杀意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而眼看着这怪物的子子孙孙在那儿安逸地享受着血肉带给他们的养分,除夕忽然表情阴冷地往前走近了点,接着将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掌伸出来些。

赤红色的烈火骤然亮起,神君的怒意点燃了那盘根错节的虫蛇之窝,瞬间便将这肮脏的一切都化为焦土,这怪物善于向人挑衅,除夕便要亲自屠尽他的后代给他个教训。如今正是正月,惊蛰复苏之时还未到,所以尽管火势渐涨烧死了一片又一片的虫和蛇,那江底的怪物就是毫无动静,而见此,除夕倒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转而语气阴森地冲年兽说了句,诛,而得了主人命令的年兽立时卸下了吉祥物的傻萌模样,一声如虎豹嘶吼的咆哮后便将整个烧起来的河滩大火都吞吃入腹了。

……

“除夕叔想吃什么呢……”

跟着萧南烛走在回家的路上,为了让春节对自己刚刚的某些不检点行为予以保密所以他特意带这小子去街上买了一大堆零嘴,因为春节到底不是现在的小孩子,所以其实他对薯片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多大兴趣,反而和个小老头似的,十分钟爱那些传统过节时才会吃的东西,从寸金糖到大红枣,从炒花生到吊瓜子,这小子想吃什么萧南烛就买什么,大方的简直都不像他的作风,临到付钱的时候,大年忽然一脸嘀嘀咕咕地说了句这样的话,而闻言的萧南烛倒是一愣,接着低下头翘着嘴角回了句。

“哎哟贴心小棉袄啊,你不是最怕他了吗?怎么又惦记上了啊?”

“关你什么事!!快点付钱!!除夕叔给你加班是你的福气!!哼!”

“行行行,都是祖宗,我惹不起。”

一听萧南烛的话就羞红了脸了,除夕的存在一直是春节的一个心结,所以一想起来这孩子就怕的很,可是另一方面他也明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并不是除夕的本意,所以如今的他也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努力克服自己对除夕的畏惧,偏偏萧南烛就喜欢逗小孩子,一看他这傻乎乎的较真样子便笑的愈发灿烂了,而等他估摸着情况不玩了,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顺势把他给背起来后,春节趴在他的背上哼哼了一声,立刻就和只小动物似的蜷了起来。

街上人多,他这种单身男人背着个小孩子的画面倒有几分生活气息,春节手里攥着两个糖葫芦,一个是给他弟弟的,一个是给他除夕叔留的,或许是因为心里实在是害怕,所以他小声提起除夕的名字的时候还一直在发抖,把萧南烛弄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而等他一边哄着春节一边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位还维持着孩童外貌的历神居然都快睡着了。

“喂,不要睡啊,快,帮我找找钥匙在哪儿,不然敲敲门叫下除夕。”

嘴里嘀咕着把春节放下来,萧南烛在外头晃荡一天浑身上下也是疲倦得很,春节自然是不敢敲门的,萧南烛无奈之下自己敲了几下都没人答应,顿觉有些古怪的萧南烛皱起了眉头,恰在这时他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些许动静,而一旁的春节也忽然脸色苍白地开口道,

“我好像闻见血的味道了……”

春节的话让萧南烛的脸色一变,他瞬间想起来除夕那个时而有时而没有的毛病,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发沉,而春节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去,多少年前亲眼目睹的那血腥一幕更是让他的眼睛都瞬间红了。

“历师,你快救救除夕叔吧呜呜……他一定……一定又发病了……”

“别哭!”

皱着眉头开了口,萧南烛往后退了一步一抬脚便把整个门都踹了开来,门一开,他和春节都提着东西慌不择路地冲进了屋子之后,可是此刻屋里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只从最里面的地方传来一股浓烈的恶臭,这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不妙的东西正在里面酝酿,而等心情忐忑的他们一起走近里面卫生间之后,却发现一身浓重血腥味的除夕的确正独自背身坐在里面,可是真实的情况却和他们想到的有点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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