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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红光暴涨数倍,冲破白光与绿光的纠缠,径直向傅宁远疾刺而去。叶云灯见状,跨步将傅宁远挡在身后,紧紧闭上眼睛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却迟迟不见魔剑刺来,睁眼一看,自己与皇上已在剑意笼罩之下,白简行的知退早已出鞘,此刻正与湛元剑缠斗在一起。

一时红光与白光交织难分,剑刃相击之声响彻夜空,白简行剑招精妙凌厉,而湛元也曾身经百战,又有强大的怨念加持,十分难缠,彼此僵持不下。一石激起千层浪,雪庐里的石案已碎成齑粉,一人一剑激斗的场景蔚为奇观。

傅成蹊也不敢有半分懈怠,重新聚气凝神,幽绿的光从指尖流溢而出,缓缓缠上失了控制的湛元剑。操纵净灵咒之人,可以通过灵念感受到被净化者的情绪,那些来自战场上死者的不甘、愤怒、绝望通过灵念的纽带,从指尖传到胸腔,傅成蹊眉头紧皱,汹涌的负面情绪冲击着胸腔,堵得他差点儿喘不上气。

正与湛元交锋的白简行明显感觉妖剑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幽绿的光如潮汐般温柔地拂过灼烧着剑身的火焰,怨念的业火一点点暗淡下去,白简行渐渐占了上风。他略微有些诧异,大师兄的净灵咒何时已精进到如此地步?却也不敢分心细思,全力以赴压制渐渐败下阵来的湛元剑。

——!

傅成蹊瞳孔骤缩,心脏突然狂跳不止,包裹着湛元的绿光也开始忽明忽暗,催动灵咒的十指开始细细颤抖——

这是……鬼灵殿下的‘念’!

血光冲天尸横遍地的惨状历历在目,刀刃划过脖子的触感记忆犹新,那些真心待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苍白的面孔沾满血污与尘土,紧闭的嘴唇再不会对他说出温柔的话语——

成王败寇,可是不甘心!

汹涌的恨意以灵力为纽带进入傅成蹊的身体,在胸腔引起强烈的共鸣,无法抑制的绝望感几乎让他窒息,净化的绿光渐渐被红光渗透——

动摇了么——

被吞噬了么——

“大师兄!”白简行觉察到不对劲,略略分神瞧了一眼傅成蹊,只见他曲着膝盖半跪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眼中密密麻麻爬满血丝,面色狰狞可怖之极。

傅宁远瞪大双眼望向面目扭曲的莫穹,额角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眼中流露出不知是狂喜还是惊惧的复杂神情——

此时此刻,莫穹的神情和兄长自刎时一模一样!

明水城那夜,当他以成王之姿站在明水殿上,隔着熊熊烈火与艳艳血海,他看到的是被愤怒扭曲的兄长的脸,湛元横在他颈项间,锋利的剑刃泛着凛凛寒光,只是轻轻一划,殷红的血喷射而出,几滴鲜红的血珠子凝在了湛元剑上,在火光的映照下异常妖艳动人,兄长依旧保持着跪立的姿态始终没倒下。

大火迅速蔓延,他与兄长的尸首间横亘着熊熊火海,众人拥着傅宁远迅速撤离,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等大火被扑灭时,明水殿的尸首早已被烧得只剩下灰烬,彼此相融,风一吹,也散了。

不散的,只有怨念!

*

白简行再无心与湛元剑缠斗,眼神一凛,将灵力尽数汇于知退,剑锋一转朝湛元疾疾劈去,已被净化了大半怨念的湛元威力大不如前,这一击让它飞出三丈之外。

再顾不得那把妖剑,白简行此刻心中只有大师兄,面上早已不复往日的淡漠从容,浅淡的眸子写满担忧,他扳过傅成蹊的肩膀,盯着他布满血色的混沌双眼急道:“大师兄!”

闻言,傅成蹊血红混沌的眸子似恢复了些许清明,颤抖的身子也平静了不少,一张依旧狰狞扭曲的面孔对着白简行。

大师兄这是,被鬼灵殿下的怨念反噬了么,可没有道理——

白简行也顾不上细细思考,湛元剑又再度疾刺而来,白简行一手握着知退应对湛元,一手双指按住傅成蹊眉间,催动清净决试图击退怨念的反噬。

若大师兄有什么三长两短,如果……白简行根本无法往下想,如果没有了这个整天呱噪不休烦他逗他的人在身边,如果又恢复成最初独来独往的样子,那他余生还有什么喜怒哀乐可言!

内心的动摇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灵力也随着动荡的心境无法聚集,再加上催动清净决消耗不少灵力,灵力渐渐不支,白简行在与湛元的缠斗中逐步落了下风。

!!!

知退剑上的白光骤然消失,白简行瞳孔蓦的一缩——灵力枯竭!

失了灵力的知退剑在怨念暴涨的湛元剑面前不堪一击,两三下格挡下来,白简行便觉手臂酸麻如万蚁咬噬,十指已被怨气啃食得鲜血淋漓。

湛元剑锋倏忽一转,朝白简行胸口疾刺而去——

“大师兄,我定会护住你——”

傅成蹊混沌的双目动了动,似蒙起一层水雾,可惜白简行已无暇注意——

眼看便要一箭穿心——

一阵剑意与念力摩擦的尖锐声响,湛元剑在距白简行心口不到半寸之处突然顿住,阴寒的剑意也骤然褪去,如血红光消散在夜空里,咣当一声妖剑坠地。

御花园里鸟鸣婉转,水雾渐起,夜色又寂静如初,只有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照着那一把刃若秋水的开国之剑湛元。

此刻,在泠泠月色下,湛元剑不过是一把寻常宝剑,附着其上的怨念已尽数消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愣在当场,白简行面色惨白,难道,大师兄以自己为诱饵,强行将附着在湛元剑上的怨念引入自己体内?!

白简行无心顾及地上的湛元剑,将就要摔倒在地的傅成蹊一把捞起,此刻他已陷入昏迷,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面上无一丝血色,苍白的渗人,脸上若隐若现的似有道快要风干的泪痕。

雪庐的石凳桌案已尽数化为齑粉,白简行也顾不上地上的尘土,以半跪的姿势将傅成蹊的头垫在他腿上,一系列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枯竭的灵源再次被白简行催动,强行打开灵脉让他似被千万根毒针齐齐扎入,浑身密密麻麻的疼,他按住傅成蹊眉间的双手也不住细细颤抖,却似感受不到身体的痛楚般源源不断为傅成蹊输入灵力。

大师兄,快醒过来罢——

*

此刻他正孤零零地站在镜室中央,千百面铜镜映照着那日的血光火海,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刺刀划破皮肉的嘶嘶声,鲜血喷射而出的滋滋声,一声声如诅咒刻入傅成蹊的骨血里,明水城如人间地狱。

镜面一转,此刻的傅成蹊变成了孩童模样,蜷缩在刀光剑影横尸血海中暗暗抹着眼泪,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恐惧得不知所措,汹涌而来要淹没他的绝望感与无力感——

血海汹涌而来将他淹没,身子渐渐下沉,却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一丝光亮,是一条会发光银白色的带子,他伸出手拼命抓去,溺水的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根救命稻草上,却出乎意料的,那条带子柔软如发丝,温柔地缠住他的手臂,一握住就无比安心,熟悉又温存的怀念感弥漫全身。

得救了——

四周的血水渐渐退去,哭喊厮杀声也截然而止,遍地尸骨也化作烟尘。

谢谢你——

*

白花花的日光落在傅成蹊的侧脸上,他睫毛轻轻颤动,片刻,缓缓抬起半帘眼皮,半梦半醒,映入眼中的,是梦里那条银白发光的带子,伸手一摸,柔软如发丝。

当然柔软如发丝,这就是白简行的头发!

此刻,傅成蹊正以一种婴孩蜷缩的姿态被白简行从背后搂在怀里,两个大男人如此蜷缩拥抱,画面相当之诡异。

显然,傅成蹊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刚醒来头脑还有些懵,他扯了扯那条‘带子’,质感和梦里一模一样,忍不住又扯了扯,那条‘带子’竟蓦地向上一缩,自个儿动了起来,从他指尖缓缓滑走,傅成蹊的意识骤然清明了几分,正欲睁开半眯的眼睛向上瞧——

一个沉冷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

“哭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斗场面什么的,废柴作者尽力了orz

总之很鸡裂就对了,脑补一下。。。

殿下现在还是容易害羞,以后抱着抱着就习惯了。。。恩。。。

日常感谢小天使~~抱住蹭~~

第35章 返程

傅成蹊不用看也晓得,此刻正和谁同榻共衾。

压着枕子的右半边脸湿濡潮热,傅成蹊伸出压得麻木的右手一抹,潮乎乎的一片,微微咂舌,眼睛向下一瞟,一双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的揽住他的腰。

自己以这副小媳妇姿态,躺在白简行怀里哭了一夜?

……

想到此番傅成蹊老脸一红,连抬头确认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一趟上京,几乎次次醒来,都是以一副一言难尽的姿势与白简行缠在一起,纵然傅成蹊脸皮厚,也受不住这三翻四次的惊吓,难不成是莫小公子的壳子与京城风水犯冲?

傅成蹊闭眼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千万句开场白,最后只寡淡无味地说了句:“阿简,你不觉得有些热么?”

“嗯” 白简行淡淡的应了声,才渐渐松开揽在傅成蹊腰间的手,向后挪了挪身子。

“……”一时间彼此无言,从窗纸透过的日光热辣辣地照在脸上,傅成蹊一阵头晕目眩,蜷缩了一夜四肢酸麻无力,傅成蹊试着动了动就放弃了,再歇一会儿罢,反正都这样一夜了也不在乎这一时。

虽然依旧头晕脑胀,睡意却已退尽,脑子十分清明,他细细回想了一遍昨夜的情形,眉头不自觉紧紧皱了起来。

在净化湛元剑的时候,竟然与自己的灵念引起共鸣,现在胸中还隐隐感受得到绝望的钝痛,傅成蹊捂住胸口,睫毛微颤。

差一点,就被自己的怨念吞噬了——

“阿简,昨晚谢谢你。”他当然清楚,自己现在安然无恙,定是白简行护住了他,这句话说得极真诚,以至于听起来微微有些颤抖。

不过,在感激的同时,傅成蹊也有些顾虑,白简行要将被怨念吞噬的他救回,定要为他探查灵息强行净化,难道就没有觉察到一点异样么?

但听他波澜不惊的语气又不像,依他的性子决不会知晓真相而不言……难道是我的灵魂已与这副身体融合得很好了,探查不出来?

“ 无事—— ” 身后的白简行依旧淡淡的,声音有点沙哑,也似刚睡醒不久。

傅成蹊恢复了一些气力,微微侧身,瞧见白简行脸色的瞬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张本来就偏白的脸,现在苍白得如同纸人,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浅色的眸子也无往日的神采,往床榻上一躺,哪里像个活人,分明是个玉雕人儿。

傅成蹊顿时心下雪亮,昨夜白简行在对付妖剑湛元的同时,还要顾及被怨念吞噬的他,纵然他再厉害也是个人,灵力也绝非源源不断用之不竭,想到此番不禁疼得心尖儿一颤,柔声道:“阿简,以后别这般勉强自己,我命硬,没这么容易死。”

白简行抬眼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垂下目光,不置可否。

傅成蹊看他此般模样甚是惹人怜爱,便抬手想在那银白的脑袋上揉一揉,手还未落下,就被白简行一把截住。

轻轻握住他手腕的指尖有些冰凉,却很舒服。

白简行就这般静静地拽着傅成蹊的手,依旧不言语。

“阿简?怎么了?”傅成蹊看他眼神闪烁,有些担忧地问道。

抓住傅成蹊的手紧了紧,松了,半晌,白简行抬眼道:“大师兄,我饿了。”

傅成蹊扬起嘴角,揉了揉肚子道:“好巧,我也饿了。”

*

待他二人从床上爬起来,宫人便来伺候洗漱,傅成蹊往铜镜上一瞧,咂舌,他把莫小公子的眼睛都哭成胡桃仁了,虽然梦里流泪怨不得他,但一个大男人这副模样也真是怪没脸面的。

洗漱罢,传了午膳。

“吃罢饭我们就出宫,下午替阿笙置办些京城特产,再住上一夜,明儿雇一辆马车回沧北县。”傅成蹊想到顾笙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单子就头疼,比对付魑魅魍魉更糟心。

白简行点点头,许是吃了饭恢复了些,面上微微有了些血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唬人,傅成蹊稍微放了心。

*

两人正欲出门,忽而听得咯吱一声响,门被推开了。

傅宁远似心情不错,进屋便朝他二人朗声一笑道:“莫公子、白公子便这样急着走么?伤养得怎样了?”

白简行面色微微一沉,傅成蹊则淡然一笑道:“多劳皇上挂怀,已经大好了。”

傅宁远瞧了瞧他那只肿得跟胡桃似的眼睛,微微挑眉,道:“朕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莫公子可愿解答?”

傅成蹊垂下眼道:“皇上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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