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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歌无声笑,斜睨着她家夫君,朦胧小脸浮起坏笑,“寡虞哥哥,你脸红了。”

是吗?

萧寒潜唰的一下俊颜更红,鼓着一跳一跳的额角,勉力抬手按上小媳妇儿的暖帽,长指陷进暖帽皮毛,攥着暖帽缓缓盖住小媳妇儿的眉眼,“媳妇儿,你听好了。我爱你。”

☆、第359章 你母亲喊你回家吃饭

红泥炉噼里啪啦炸出一阵脆响,引得正堂内一阵急起急落的欢笑声,谢妈妈忙挥着火钳子一顿倒腾,留常字辈的丫鬟们自去分食闲坐,自己拣了碟最喷香的蚕豆转向左次间。

百宝阁打下一排浅淡的阴影,罩上墙角桌边的炭盆红光,隔断内光影相间,浮动着一抹冷香一丝凉意。

谢妈妈打眼见窗扇敞着条缝儿,忙疾步上前关严,哎哟嗔道,“化雪的时节最冷,屋里巴巴的烧着炭盆,左右通着风,怎么又去动窗扇!你就是嫌闷,也不兴贪凉的,王爷怎么就纵着你胡来!”

说着卡壳,才瞥见书案后只李英歌一人,并不见萧寒潜的身影,讶然道,“王爷呢?”

李英歌故作淡定的丢开被她家夫君抓得不能看的公文、账册,抬起头抻着衣袖道,“寡虞哥哥嫌屋里热,身上出汗待着难受,回上房沐浴更衣去了。”

她随口扯淡,心下噗通乱跳,她家夫君确实回上房沐浴去了,确切的说,是翻窗换裤子去了。

长腿跨上窗台,回眸瞪她的那一眼,又哀怨又气闷,偏含着浓得化不开的餍足和无可奈何。

正经夫妻,这一遭反倒闹得跟偷情的野鸳鸯似的。

他恨声指责她好生大胆。

事后一想,她确实太过大胆,不分场合不顾时机,就敢那样欺负他。

李英歌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谢妈妈几乎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她带着一帮丫鬟杵在正堂里,怎么没瞧见王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挑着老眉毛哦了一声,“一早囔着要吃炸蚕豆的是你,这会儿好了倒不馋嘴了?才出炉的,赶紧趁热吃。”

李英歌接过碟子起身,“我和寡虞哥哥一起吃。”

她披上绒袄逃离现场,常福、常缘拍拍手想跟上,却叫谢妈妈拦下,意味深长道,“左右就在一个院子里。由着小夫妻俩风花雪月去,王爷那里且有英哥儿服侍着,你们就老实待着吧。”

常福和常缘眨了眨眼。

李英歌也眨了眨眼,看向净房汤池边,她家夫君光着上半身,腿间随意搭着条半湿的浴巾,曲着长腿端坐池边,线条刚硬的小腿扎在香汤里,正低头垂眸,专心洗弄脏的小裤,她眼睫不由随着他搓洗的动作一颤一颤,抱着碟子歪上隔扇,忍俊不禁的轻声笑。

萧寒潜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小媳妇儿,耳根还残留着未退的绯色,“媳妇儿,你你过来。”

他拖着玉石矮凳放到身侧,李英歌忙乖乖落座,半心虚半讨好的奉上蚕豆,“寡虞哥哥,蚕豆崩得可脆了,你饿不饿?”

他是被欺负的那个,没耗体力却耗费心力,神思餍足胃里空虚,叫小媳妇儿的话一勾,真有些饥肠辘辘。

“喂我。”萧寒潜薄唇微启,先轻轻咬一口小媳妇儿的指尖,后又恶狠狠的嚼着蚕豆道,“以后不准再像刚才那样折腾我。这一笔我先记着,等你生完小宝宝,看我怎么回报你。”

翻过年他已二十有六,长这么大,不曾如此“狼狈”过,更不曾做贼似的自己动手洗过小裤。

他觉得,小媳妇儿严重威胁到了他的亲王尊严。

他搓在手中的薄软布料,顿时蓬出一股十足憋屈的皂角泡泡。

李英歌又好笑又不敢笑,忙不停手的喂他吃蚕豆,自己含着一颗嗫呶道,“寡虞哥哥,刚才就算我送你的除夕礼物,不好吗?”

好极。

好一份潋滟噬骨的礼物。

“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算是切身体会过了。”萧寒潜乜着狭长的眼尾,眸色却深邃,语意缱绻道,“媳妇儿,吻我。”

他颐指气使,李英歌乖顺无比,按着他半斜肩头,送上满嘴脆香。

她心里清楚,因着她昏睡和无归道长仙去的事,她家夫君顾忌着她的身和心,待她过分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呵护让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一闹,总算把时常别扭、偶尔霸道的她家夫君给闹回来了。

于是热热闹闹用过年夜饭后,李英歌就无事一身轻的躺倒睡大觉,由着她家夫君大包大揽,代她和肚里的小宝宝守岁。

迷迷糊糊间被似近还远的炮竹声拽出黑甜,就蹭阿蹭的摸上床沿,攥着她家夫君的衣摆道,“寡虞哥哥,过子时了吗?”

萧寒潜正补批公文,闻声忙侧过身帮小媳妇儿重新掖好被角,抚着她如绸缎般光滑的青丝低声嗯,“新年快乐,媳妇儿。”

李英歌闭着眼抿着嘴,瓮声瓮气的笑,“寡虞哥哥,新年快乐。我,我也爱你。”

她攒着满腔情意留到新年告白,出口才惊觉喜欢二字说得容易,爱之一字却莫名好羞耻啊!

她不肯睁开睡意朦胧的眼,暗搓搓往她家夫君的臂弯里钻。

萧寒潜微怔一瞬,半垂的俊颜映着屋外烟火,泛起一片斑斓的璀璨亮芒,倾身笼住小媳妇儿,在她耳边呵出甜腻的气息,“媳妇儿,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吧”

“你再说一遍!信中说什么?!”江中良晃着满肚黄汤惊坐起,问着话却等不及亲信小太监回答,趔趄着上前抢过密信,触手一片夜露凉意,再开口的声线亦是冰凉透骨,“是真的,竟是真的!这大秦的天又要变了!”

他捏着密信来回一踱步,留下亲信招待京中来使,匆匆拓印一份密信命人转交张枫,便整装上马,连夜离开曲江道官邸。

议和如何顺遂如何落定不必赘述,只说开年这头一道好消息令新年喜上加喜,祁东州满城欢腾氛围下,江中良如离弦之箭,径直窜向乾王府。

他一路疾赶已然累成狗,滚下马脚还卡在马蹬里,就扑向闻讯迎出来的汪曲,撞上汪曲的肩头咬牙耳语道,“太子殿下,逼宫未遂!”

汪曲身躯大震,沉着脸道,“错不了?”

“错不了。江德海亲笔密信,走的是密折来往的路线,可见这消息是经由父皇授意,才敢送到江中良手中。”萧寒潜定定望着汪曲离去后,轻微晃动的门帘,凤眸中波澜不兴,“只怕等正旦朝贺、祭过天坛后,父皇要怎么处置皇兄,也该有个明旨了。”

李英歌放下分类到一半的拜帖,眨眼问,“是贤王殿下搞的鬼?”

“除了老六,还能有谁?老六掩饰得再好,骨子里的暴戾和孤傲却藏不住。他敢搞鬼,也只能说明皇兄太蠢。”萧寒潜面如寒霜,讥诮一笑,“我和大哥三年多不曾回京,一个在南疆一个在东北,捷报战功一趟一趟的报入京中,老六怕了急了。恐怕,不止是他一个心浮气躁。”

这后头,少不了明妃铺排,郑国公协助。

他偏头看向小媳妇儿,面上寒霜一瞬消融,盯牢小媳妇儿温声问,“媳妇儿,你怕不怕?”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这样问过她怕不怕。

以前,怕她因他受牵连受伤害。

如今,怕她怕什么呢?

李英歌心头发紧,面色却松散,“寡虞哥哥,你争不争?”

一问换一问,打着哑迷,心意相通。

萧寒潜剑眉一挑,委身凑近小媳妇儿,伏在她直挺挺的肩头笑,“不争。”

不争才是争。

乾王府年照过,外头却是人心浮动。

泰康十八年除夕夜,东宫走水,火光冲天下,太子纠结妻族、心腹,于皇室守岁家宴逼宫未遂。

泰康十九年正旦朝贺后,詹事府并太子残部、太子妻族连坐九族斩首示众,东宫下人同罪论处,随即锁东宫废太子,携太子妃母子、庶妃侍妾庶子女囚禁西山。

皇后长跪御乾宫不起,听闻明旨后病重不得起身,太医院一时大乱。

东北乾王府也乱,上赶着站队、巴结、试探的不知凡几,紧闭朱门外连日车马如龙。

萧寒潜闭门谢客,挡得住人流,却挡不住皇后病中传来的懿旨。

江中良苦着脸,捧着懿旨只恨不能去撬汪曲的嘴,“老哥哥别为难我。王爷不出枫院,您就行行好,帮我引荐引荐小王妃?皇后娘娘急召王爷回京,打的是侍疾、团聚的名头,王爷能抗旨不接,小王妃总不好白背个不孝的名头吧?”

心下暗道,王爷诶,你母亲喊你回家吃饭,求赶紧回京,他可不想再窝在东北打杂了!

汪曲不为所动。

暗叹侍疾是假,利用是真。

他心底一片冰冷,面上却笑得和煦,“王爷的话你也听见了。小王妃胎像还没稳当,又是头一胎,可容不得半点疏忽。回京是要回的,却不是现在。王爷的意思,等小王妃过了四个月再启程。

你要是真有心,就老实等着,在我面前歪缠还好说,别起心思缠到小王妃跟前,小心好心办坏事。使错了力反惹一身骚,回头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一听江中良左一句老哥哥,右一句小王妃,就晓得江中良这“能屈能伸”的老鬼,是打算趁机赌一把,越不过江德海的位置,顶替不了他的职司,就想站着乾王府这条船不下,好谋小王妃名下总管大太监的前程。

心思花不要紧,心思大也不要紧。

要紧的是够灵醒,够忠心。

江中良心念一转表示受教,苦脸变笑脸,目送汪曲施施然离开,转头对上坤翊宫传旨太监的黑脸,一边暗骂晦气,一边假作样子,继续照三餐领人杵在乾王府门房里,不甚走心的“求见”萧寒潜。

传旨太监一心堵人,却不耽搁萧寒潜公事照办。

衙门才开印,就传出容怀接任知府一职,原知府大人荣升京官,授礼部尚书职的消息。

敲不开乾王府门的,立时调转车马,奔向新旧知府两处府邸。

知府夫人扶着老腰,只觉一番应酬半点不辛苦,心情大好的挥退下人,和知府大人对坐闲话,忽然压低声音道,“乾王殿下总归不会留在东北不动。若是回京,不定是怎样贵不可言的前程。老爷看,我娘家有几位未出阁的侄女,样貌性情都是顶出挑的,不如趁早”

趁早塞进乾王府,博一份旁人难及的风光。

知府大人闻言一皱眉,抬手打断道,“你这心思,给我趁早歇了!”

☆、第360章 好有道理的样子

“我这心思怎么了?”知府夫人不以为意,抬手扶正鬓边华簪,“现在动这心思的不差我一个。都说乾王殿下洁身自好,不过是因着早前常在前线,能送到殿下跟前的都是下里巴人,莫说殿下,就是我也看不上。

如今可不一样。乾王妃有孕,殿下身边合该添些个知疼知热的贴心人儿。不趁早赶这个趟儿,先把名分位置占了,难道还等着殿下回京再落于人后?京城乾王府里可还有一位庶妃、两个通房。再说了,要是”

她翻着眼珠子戳天,“将来真成了事儿,哪个坐龙椅的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殿下一力提拔老爷,老爷也该替殿下想在前头。”

“你也知道殿下是一力提拔我?”知府大人老眼一眯,慨叹道,“那你知不知道,哪个地方官能像我这样连蹦几级,越过小九卿直接位列大九卿的?原礼部尚书不朋不党,怎么就这么巧告老返乡,怎么就这么轻易叫我补着缺?殿下人在东北,不代表他在京中无人无势。

你又知不知道,忠爷大年节的为什么不在祁东州?上回我请忠爷、丁公公吃酒,方才知道忠爷名下的商会不仅是东北的龙头,更已渗透北直隶大小州城,这会儿,忠爷正往南直隶立山头呢!将来再往西往南去,这就是一张坚实不破的大,能兜住银钱,也能兜住情报。

且六部除了工部外,哪处出的缺不比礼部肥腻实在?殿下怎么就偏偏挑中礼部,要我去做礼部尚书?这里头的门门道道,殿下走一步看的却是三步。我这个礼部尚书,要做的不是矛,而是盾。你有闲功夫动内宅心思,不如把开国史找出来,仔细琢磨琢磨。”

知府夫人惊疑不定,半晌才嗔道,“这和开国史有什么关系!”

知府大人笑而不答,心知老妻心思已歇,不由摇头笑道,“回头记得也提点一声你那些交好的夫人,要露脸,也别往殿下的后宅掺和。殿下虽冷面冷情,根子却是再正不过的。你且看着吧,坤翊宫再派多少人传旨催促,都不顶用!”

奉懿旨回京算个什么事儿,乾王殿下等的,是圣旨传召。

他一语成箴,正月闹早春寒,三月三女儿节一过冻土解封,京城来的天使就披着绵密春雨捧圣旨而来,洋洋洒洒涉及边防涉及攻赏涉及人事,重中之重却是启阳帝对萧寒潜的一声令:给老子速速滚回京城。

“回京城好呀。趁着你身子稳又不重之前,赶紧动身。”陈瑾瑜灌下老鸡汤,砸着嘴去拣酸酸咸咸的果脯吃,“我跟你说,哪里好,都不如京城好。京城户口多少好呀,求也难求,赶紧的,回京生小宝宝去,落个京城户口一生无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李英歌啼笑皆非,也不追究陈瑾瑜的古怪想法,放下一个小襁褓,又小心翼翼抱起另一个,“你觉得京城好,怎么不把这对龙凤小宝宝生到京城去?”

“那不行。铁定生完就走不了了,我们娘三个这辈子都别想出京了。”陈瑾瑜一皱鼻子,垂眸看新生的龙凤胎,万事嬉笑的面上不禁露出流连的母性光辉,“我受不得拘束,我的孩子也不该受拘束。我先带他们在外头玩个几年,等玩够了,我再搬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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