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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江南本该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不可抑制的喘息,但她是个长期扎根在隐蔽战线的老同志,冷静,克制,稳健,于是她一字一顿地答道:“赵总你好,打扰你休息了,请问吴越在吗?”

吴越当然在,他在拼了命地抢夺手机,可是赵忱之不让。

赵忱之看见了极其有趣的现象——波特吴的脸色已经不是普通苍白,而似深夜遇鬼,命在旦夕。

他捂住话筒,戏谑地小声问:“咦?你怕她?”

吴越奋力摇头,抢手机。

赵忱之用单手把他控制住,微笑地对电话那头的郝江南说:“他在洗澡,你找他什么事,我可以转告吗?”

呵呵,洗澡……

轰轰——————

郝江南的火山又喷发了一阵,但她是经过长期的考察和实践检验的,白乐天以诗咏之“试玉要烧三日满,辩才须待七年期”,她继续缓缓深呼吸平复情绪:“请你转告吴越,江东被欧阳从外地抓回来了,临死还有几件事要交代,请他立即去一趟爱心医院。”

“咦?”赵忱之表示惊讶。

郝江南又补充:“当然了,晚半个小时去也可以,反正能赶上遗体告别仪式。”

赵忱之问:“露西郝,你现在在哪里?”

郝江南敏锐地意识到赵总在查岗,于是掐了身旁的毛汤姆一把,毛汤姆发出李小龙式的“啊哒”叫声。

郝江南说:“我在日餐厅里,正在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

赵忱之用非常精妙的手法压制着吴越,后者并不甘心,正在努力挣扎,奈何两只手腕和脚踝均受制,腰力又不够。

“露西郝。”赵忱之发出迷之邀请,“你是吴越的朋友,我非常欢迎你来我家玩,当然是以私人身份。”

轰——————

郝江南甩开弥漫在上部的二氧化碳、水汽和含硫化合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说:“好的,赵总。”

赵忱之挂了电话,笑着对身下的吴越说:“露西郝说陆军总院的专家大约快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吴越重获自由,却没了反击的欲望,掩面抽噎:“你这个……你这个猪……你在干嘛啊……你根本不了解那姑娘是什么人!”

“哦?”赵忱之笑道,“是啊,我不了解她,但我直觉露西郝是站在我这边的。”

吴越说我要上吊,你们家院子里有合适的树吗?

赵忱之说何必上吊,你自行去喂狗便是,另外你到底去不去见陆总专家?

吴越显得将信将疑:“如果说别的什么医闹或者受害患者我倒还信,可欧阳么……他才不会拿江东怎么样,他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那你是不去?”赵忱之问。

不去又不忍心,吴越说我去。

“我送你。”赵忱之说着便去换鞋,并把出门必须的钱包、手机、车钥匙等塞在运动裤口袋里。

“你去干嘛?”吴越问,“我们不能老是同出同进,你自己前些日子不是还担心影响不好么?”

赵忱之说没关系。

“怎么叫没关系?”

赵忱之说:“我的规定是——同部门的同事不许结婚,没说餐饮部的不可以找客房部的,也没说客房部的不能去找营销部的。如果有人非议我,说我婚后可能偏私你,那我就把你开除,这样谁都没话说了。”

吴越心想谁他妈要和你结婚?我问你这个了吗?说话也不好好审题,简直他妈的离题万里!老子问的是,你的矜持哪儿去了?!

赵忱之微笑:“总之难得休假,我去凑个热闹,顺便参加遗体告别仪式。”

显然他对孙江东有着很深的芥蒂,因为那家伙剥吴越的衣服,连内衣都剥。

吴越无可奈何,只能和赵忱之一起来到了爱心医院。

他猜得一点儿都没错,欧阳果然没拿孙江东怎么样。贼专家还是好好地坐镇医院,手脚齐全,皮光肉滑,毫无受虐痕迹。

孙江东逃了几天的难,没显出惊弓之鸟的困苦来,居然还贴了点儿膘,大概是所去之处海鲜甚多,每天不停吃吃吃的缘故。他原本皮肤白净,脸蛋略微圆润后显得比以前还可爱些,有富足之态,好在吴越早就认清他邪恶本质,从大门外一见他没事,转身便走。

孙江东叫道:“喂!”

赵忱之抄起了双手,他很遗憾,原本是满怀热情来看孙江东的死状的。

孙江东说:“二位进来坐呀!”

吴越断然拒绝,扶着车门说:“谢了,但我这就走。郝江南真不地道,讣告都写好了就让我看这个!”

孙江东追出来,来到他们的车边。吴越发觉这厮走路不太方便,似乎腰酸膝软,但他凭经验知道不能乱问,以免对方作妖。

他将双手支在身前抵御,孙江东才不管呢,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到一边。

“给你这个。”孙江东神神秘秘地说。

吴越接过东西,发现一板小药片,问:“这是什么?”

孙江东说:“短期避孕药。我听江南说了,你是一个什么o什么体质,发情期里一旦控制不好,很容易中招。”

“……”吴越把药片摔倒他脸上。

孙江东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大约牵动了哪里的痛,他笑得又不尽兴,只能捧腹笑一会儿,再皱眉停一会儿。

赵忱之听不见他们说话,莫名其妙地远远望着。

吴越咬牙道:“你他妈七八年的医学院白上了!”

孙江东捂嘴:“噗嗤嗤嗤郝江南真他妈的自学成才啊哈哈哈哈!”

吴越问:“你居然留了个全尸,怎么说服欧阳的?”

孙江东轻描淡写说:“用身体。”

吴越退了一步。

“在他的车里。”

“谢谢,我知道这些足够了!”吴越要跑,孙江东拉他回来。

“他把我揪下飞机的那天晚上,在他的车里,他把他的……”

“不要说细节!”吴越吼。

孙江东说:“我们在后座上,我将我的……”

“行啦!!”

孙江东问:“你他妈到底还有没有一点服务读者的意识?”

吴越逃回车上。

孙江东追了几步停下了,他遥遥问赵忱之:“赵总,能否借我二百万赎身啊?”

赵忱之就是应付能力强,他不假思索就说道,我们的钱都是浮财,早晚一天要悄无声息地回到整个社会的流通中;而你不同,知识和技术是你的财富,谁也夺不走,你将很快就会创造出不可估量的价值,远不止二百万这么简单。

一番话让孙江东几乎重燃了争当科室带头人的梦想,过了十多秒他才想起自己早就从三甲医院辞职了,可惜这时赵忱之和吴越已经绝尘而去。

他对着院子大门方向愤怒地绞起了双臂。

这时候欧阳开车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因为不明白他在干嘛,特地摇下车窗望着他。

“看什么看?!”孙江东愠怒道。

欧阳有时候就是把他当祖宗供着,憋屈地将车窗摇上去。

那边赵忱之开了一会儿车,突然发现了什么,赶紧靠右停下。吴越问怎么了,他说:“这里距离爱心医院有2.1公里,陆总专家应该不会追来了吧?你在车里等我片刻,我去买点东西。”他说着打开车门出去了。

吴越叫道这儿不能停车,交警贴单呐!他却充耳不闻,走进了一家商场。吴越只好惴惴不安地守着车,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他回来了,把一只深紫色的小盒子扔进吴越怀里。

吴越问:“什么?”

他系上安全带说:“自己看。”

吴越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枚钻戒。

“……”他问,“你干嘛?”

赵忱之耸肩:“上回就说要送你的,求婚信物。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月珰。”

吴越说:“赵总,你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是吗?”

“嗯!”

吴越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我把那块加百利表还你,至于戒指,也不能收。”

“百达翡丽。”赵忱之望着车前方纠正,“那手表你留着吧。我觉得电子表挺好用的,不但有时间、温度显示,能记步数,还有闹钟,每天早上‘滴滴滴滴’准时把我叫醒。”

吴越说:“我现在真有点儿恨你。”

“为什么?”

吴越仰面靠在椅背上,以左手腕遮眼,手中捏着那只颜色暧昧的天鹅绒首饰盒,好半天才说:“……因为你的矜持都转移到我身上了。”

第二十一章 纽扣

“什么矜持?”赵忱之显然有些困惑。

吴越突然坐直,那只手狡兔一般在他眼前掠过,首饰盒已经被塞进了赵忱之的衬衫领口。

此时中秋刚过,白天气温最高时在二十多度,赵忱之也没有在衬衫里穿背心或t恤的习惯,首饰盒顺畅滑落到他的安全带上方,卡在那边不上不下。

“啧!”他伸手去摸盒子。

吴越极为敏捷地爬到车后座去了。赵忱之的车虽然车内空间相对宽敞,但他原先以为只有小孩子才能不受阻碍地爬来爬去,想不到身边人居然也有这缩骨奇术。

吴越爬到后座是为了避免尴尬,然而两人互不搭理却更尴尬了。微妙的气氛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真想不通孙江东和欧阳在车里为什么会搞起名堂,他现在只想逃出去喘口气。

赵忱之说:“你脸红了。”

吴越骂道:“你哪看得见我的脸?开你的车吧!”

“太矜持也不好。”赵忱之说。

吴越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他妈是有丝分裂出来的!”

赵忱之说:“哦。”

“‘哦’是什么意思?”

赵忱之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别扭地在衣服里摸戒指:“‘哦’的意思就是,回家我要亲眼看看你怎么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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