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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匕首阵密密麻麻, 张冽压根不可能躲过,凌不现身的后果也只有一个,那他死路一条。
张冽此时骂娘的心都有了,也顾不得管用不管用,连忙向后跑去。那妖皇显然没有一击必中的想法, 他仿佛是一只正在捉弄玩物的猫,控制着匕首阵的速度, 将张冽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快的那把匕首就在张冽的脖颈后面不过五公分的距离, 可却偏偏不再快一点。
张冽只要稍微回头就能看见匕首的锋芒,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腿脚上慢一点,那匕首就会刺入他的后脑。
这种情况下, 他几乎耗费了全部的力量在奔跑,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老鼠。当然, 即便如此, 张冽的脑袋也在动的,他知道妖皇的目的,这可不是他怜惜自己的小命, 更不是他没事干了折腾他玩,他这是给凌时间,逼迫凌出来。
因着这个,即便在快速的奔跑,张冽也不忘跟凌沟通——虽然他内心其实特别想骂凌——“他要见你,你就跟他见一面,为什么非要躲着呢。”“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三千年前你躲开了,他杀了书生,这三千年,他不是还是在找你吗?有用吗?”“等我死了,你还得躲藏,不停循环的事儿,你这是何苦呢。”“你是不是出不来,我可以帮你传话啊!”
当然,张冽并不讳言自己的自私,“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么要求你不应该,可我才十八,我真想活着啊!我不想碎成块啊。”
这句话一落,他已经到了洞府的尽头,眼见前方无路,张冽只好换了个方向撒腿跑,也是因为这一转弯,他的速度慢了下来,第一把匕首随即跟上,顿时,一股刺痛从后脖颈传来。
张冽连忙提了速度,摸都不用摸就知道,肯定是破了,汗水刺入了伤口,沙沙的作痛,让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跳动起来。
若是刚刚,那匕首阵追着张冽,他只是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但如今,他已经知道死亡的滋味了。
张冽忍不住骂了声艹,此时他也对凌不报希望了,在他看来,那凌若是有心救人,三千年前的书生也不会死,他既然不吭声,又只有一句对不住,八成的意思就是明着说,这事儿他不会管,靠的只有自己了。
张冽此时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符袋,那里面有他妈给他寄来的符,因为怕他出事,他妈挑选的自然都是攻击类型的,只是问题是,要激发这些符箓,他非但需要很长时间,还需要特定的仪式,如今在匕首阵的追逐下,他根本做不到这些。
唯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上次在虞姜肚子里一样,以血为笔,以天地为符纸,在这方天地间画符。
虽然后果严重,譬如他上次就直接昏倒了,可那也比分尸三千六百块强。
只是……这家伙,他又看了一眼那团黑雾,他的弱点在哪里呢?攻击哪里可以管用呢?
灭神符还是镇鬼符还是……他却不知道了。
倒是这个时候,却听见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雕像,不用管他,只要雕像毁了,他便无法出现在这里。”
是凌!
张冽真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出声。
只是此时却顾不得任何事情了,张冽的心思顿时就放在了那雕像身上——若说跟这死了妖皇斗,张冽知道,即便是妖皇不动他,站那儿让他攻击,他都不可能打过对方。但若是雕像的话,那可就简单多了。
张冽直接将手指掐破,绕着雕像跑了起来。
这种逃命似的跑法原本就没有痕迹,更何况符箓画起来也是如笔走龙蛇,那妖皇竟是真没发现,反而又问了凌几句——
“凌,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出来吗?你不是一向怜悯众生吗?为何独独见他去死却不救?”
“凌,这小子瞧着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级,你真要他死在你面前,方才甘心吗?”
“凌,你的仁慈呢,你的怜悯呢,你当时劝我不要杀人类时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他大概是已经怒急了,决定再逼迫凌一下,就听他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真忍心看下去吗?”
应该是他的命令,张冽右手边的一把匕首,居然猛然提了速度,从张冽身边刮过,张冽只觉得一阵剧痛,再看自己的右手臂,已然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跟自来水一样,喷涌而出,顿时染红了整条手臂。
张冽知道,妖皇等不及了,他也明白那书生是怎么死的了,为了逼出凌来,妖皇肯定会在他身上无所不用其极,三千六百块尸块,恐怕就是这么一刀刀的割出来的,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张冽忍着痛,这会儿也不用逼迫手指中的血液了,直接跑就是了。
妖皇却不肯罢休,那匕首时不时在他身边闪过,就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张冽已经如血人一般了。人身上的血液原本就有限,更何况他的伤口不但多且深,他又在剧烈的跑动中,此时张冽只觉得眼前已经出现了虚影,显然是失血过多了。
好在,离着符箓画完也不过只有几步距离。
此时,却听妖皇又道,“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来与我相见,否则这一次,这小子可不是开个口子这么简单了。”
张冽只觉得眼前已然花了,可此时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拖起已经沉重的步伐,向着前方迈过去。
还有三步。
匕首离他又近了一公分,他甚至能听见匕首因为飞行而发出的嗡嗡震动声,这一次是在左手边,靠下的位置,张冽判断,妖皇那么变态,能将人肢解三千六百份,定然不会直接砍下他一只手臂的,这次的目标,八成是他的一根手指头。
他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失去一只手指头?
抱着这种想法,他迈出了步子。
还有两步,匕首又近了一步,张冽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锋芒,只要妖皇一个念头,就会从他手上快速的消去,他却无能为力。
张冽忍不住骂了声艹,却不敢再打赌自己能全须全尾走完剩下两步。他终于开了口,“凌有话要说。”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打破了洞府的寂静,张冽能感觉到,身后的匕首阵仿佛一下子凝滞住了,那股子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威胁感暂时不见了。
他听见妖皇用激动地声音问,“他说什么?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张冽看着那团乱舞的黑雾,慢慢地松了口气,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他说他与你有仇,并不愿意与你攀谈。只是你如此逼迫,他不得已发声而已。”
这是张冽判断而来的,凌七千年未曾搭理他,若是说得太密切,恐怕妖皇都不可能相信。
果不其然,这话一落,妖皇居然幽怨地哀叹了一句,“他还是怨我啊!他究竟要我怎么做,方才能够原谅我呢?死亡还不够吗?”
张冽当即迈出了最后一步,臂膀上的血慢慢的溜到指尖,滑落到了地上,将刚刚画出的符连在了一起。
张冽的心放下了大半,那边妖皇已经等待不及,再次询问张冽,“他说什么?你快点说啊!”
地上的符箓骤然发出金光,张冽只听头顶一声巨响,不知何处引来的天雷,直接打在了雕像上。妖皇显然未曾料到这等变故,黑雾开始扭曲,他疯狂而凶狠,“你设计我?我……”
张冽能感到,那群匕首们似乎又要飞起,只是此时已经晚了,一道天雷落,随后又有四道天雷接连落下,那妖皇那句话还未说完,只听砰地一声,那具雕像四分五裂了。
仿佛瞬间,刚刚还威胁张冽生命的黑雾包括那些匕首,陡然消失了。
张冽只觉得心头一松,一句去你妈的还没骂出口,人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的老狐狸则立刻站了起来,不解地看向了雕像所在的方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动?”
一直在寻找张冽的白寅,听着东南方向的骤然出现的雷鸣,当机立断,“去那里看看!”
第51章 英明不保
老狐狸显然觉得洞府里的动静不对, 可是主人何等凶残,他跟了主人七千年, 见多了做错一点事就死无葬身之地的炮灰们, 让他贸然进去查看,他却是不敢的。
他站在那儿犹豫了一番,回头问了一句旁边的人, “你说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比他还滑头,听了后只有一句话,“主人的事儿,哪里是我能够探听的。”
他这一句话,倒让老狐狸也安下心来, 仿佛自我安慰似的说,“也是, 主人一向厌恶我们手伸的太长, 何况,那小子我也检查过了,压根没半分修为。”
当然,天珠是在张冽体内的, 可这事儿在他看来简单的很,天珠不出现, 张冽就是个蝼蚁, 别说主人,他一手也捏死了。天珠若是出现了,主人恐怕高兴都来不及, 更不用他上前凑热闹。
所以,老狐狸眼睛转了转,终究还是坐下了。
倒是白寅,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禁飞令了,直接带人飞到了江城的东南角,引天雷的地方。这块其实是南溪山的一个余脉,但因为山壁陡峭,外加深林茂密,所以并未开发,如今还是禁入区。
白寅循着方位不多久就找到了这处洞府的入口,他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打草惊蛇,直接将禁制破开,进了洞府。老狐狸原本还安稳的坐着呢,这会儿却也吓了一跳,连忙带人迎了出来,就跟白寅碰到了一起。
若是平日,白寅直接跟他交手就是,可如今却是实在担心张冽,直接就变出了原型,冲着老狐狸迎战上去。
这一下,连后面跟着的周明王真人和玉如他们都惊到了,自从上次受伤后,白寅就从未以原型出现过,他们都以为是不必要,可今天一见,这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威风凛凛的白队,变成了一只小萌猫?那有半米长吗?
好在白寅虽然如今是幼崽形态,但实力却比原先强悍许多,而且又因为担心张冽安危,下手半点不留情,不过一个照面,老狐狸只觉得胸前一凉,白虎的爪子已经穿透了他的右胸。
老狐狸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寅,只是却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便倒下了。倒是白寅一路往里狂奔,只留下一句话,“把这两个看好了。”
那地方也不远,白寅全力奔跑下,不过片刻就到了。此时大门紧闭,白寅直接推门而入,结果一进去,就被满洞府浓重的血气熏的差点腿软。
平日里,张冽最厉害的不过是咬破舌头而已,就那样他都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更何况,此时的满洞府流的都是张冽的血。
白寅的脑袋几乎立刻就蒙了起来,腿脚也开始虚浮,若是平日里,他恐怕已然不受控制,可此时不行。张冽就倒在他的面前,跟血人一般,还不知道生死。白寅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只能凭借着理性,一点点的抗击着本能,向着张冽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不知道张冽为了画符走出最后几步是有多危险,不过却知道他在越来越浓厚的血气中,保持清醒是多么的困难。
时时刻刻,本能都在诱惑着他扑上去,去舔舐张冽身上的鲜血,去跟他窝在一起,像个真正的幼崽一样。
可此时却不允许,王真人他们恐怕要缠斗一番,张冽如今若是活着,流了那么多血,却是早一分治疗多一分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白寅走到张冽跟前时,他已经汗如雨下,如同落汤鸡一般了。他此时却顾不上身体的疲累,而是去看张冽,此时张冽已经人事不知,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仿若破抹布一样的瘫在地上,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了。
白寅连忙将脑袋低头垂了下去,当张冽轻微的呼吸吹动他脸上的绒毛,他才终于放下了心,忍不住说了句,“你吓死我了。”
只是,此时他兽形已然难以支撑,若是变回人形压根不可能保持清醒,只能连忙又叫了王真人过来,送张冽去医院。
等着张冽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了,鼻子里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浑身上下紧绷绷的,显然是缠满了绷带,最重要的是,胸口上沉甸甸的,他往下一看,果不其然,虽然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过来的,可此时正稳稳当当的趴在他胸口睡觉呢。
张冽都不敢置信,忍不住叫了声,“嘿,小家伙!”
平日里,小家伙虽然睡得很踏实,可是他醒了,也就跟着醒了。可今日却不同,张冽连叫了三声,这家伙不过是把眼皮慢慢地抬起了一条缝,眯着眼看他一眼,然后又垂头睡了过去。
呃……也不是没动,而是往前拱了拱,将脑袋拱进了他的脖颈里,将尾巴缠在了他的右手臂上。脖子里的大脑袋毛茸茸的,虽然挺暖和,可扎的痒痒的不得了。
张冽忍不住就想笑,可他伤的太厉害了,脖子后面只是一道小刀口,胳膊和大腿才是主力,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老不死的妖皇最少扎了他七刀,刀刀见骨,如今他一笑就牵扯了伤口,浑身都疼了起来。
张冽忍不住嘶了一声,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了。
这下,就算痒痒他也不敢乱动了,只能由着这小东西趴在他身上,不过还是忍不住嘟囔它,“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啊,怎么医院里都能找到我?这么爱睡觉,这是在外面玩疯了?累了?”
可惜,他一个都没猜对,白寅这是醉血了,他如今脑袋是不清醒的,四肢都是软的,能起来才怪。
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冽虽然醒了,居然没有护士过来,张冽只当人家忙不过来,没空搭理他呢。哪里知道,他病房外面,此时就站着几个门神,不过门神们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明抻头将小家伙硬是往张冽怀里拱的动作看了个全,等着他扭回头,脸上肌肉都僵硬了,忍不住说,“我不是做梦了吧,那不是咱队长吧,那是白虎家的哪个幼崽吧。”
这事儿其实不能怪他们,主要是白寅平日里在他们面前实在是太严肃了,他们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天天黑脸的白队,会变成小萌物拱在一个人身边死活不肯离去呢。
一想到,他们收拾完老狐狸和他的帮手,急匆匆进了里面的洞府,看到的不是打斗的场面,而是白队趴在张冽的胸口死活不起来的场景,这群人就觉得,老天爷都不对劲了。
更何况,将张冽送往医院的这一路上啊,他们白队压根半句话都没跟他们说过,就窝在张冽颈边,无论是担架上还是急救室还是病房里,愣是半步都没离开过。
可问题是,他们知道那是白队不敢随意违抗命令,可医生不知道啊,有个医生还冲着护士来了句,“把这猫崽子弄走,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结果呢!他们严肃的凌厉的凶悍的白队,一听这个,居然死死的抓着张冽的衣服,冲着人家小护士就吼了起来,那样子,就跟……离不开老公的小媳妇似的。
一想到这个比喻,饶是知道只是想想而已,王真人脸色都不对了。连忙说,“成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我们就别管了。”
剩下两人也是连忙点头,只是这事儿太过惊悚了,纵然都定下基调了,周明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怎么看,怎么像白队是受啊。”
你瞧瞧那副样子吧。
可这事儿能说吗?王真人就想训他一句,然后就听见一贯特别正经的玉如轻飘飘的来了句,“我觉得也是。”
倒是屋子里,张冽这边闲了下来,自然又想到了这事儿的源头之一——凌。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凌的意思,你说他有情吧,那是真无情,妖皇要杀了他,而且那么残忍,凌却眼睁睁的看着,见死不救。可你说他无情吧,张冽生死关头想办法,他居然还指出了弱点在哪儿,这人简直太矛盾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凌在他身上,这太危险了,张冽必须知道凌的态度是什么,否则的话,下次可能就真的是他的死期了。
这会儿屋子里没人,张冽忍不住就在心里叫了他的名字,“凌,这会儿安全了,咱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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