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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走出巷子,刚好金石也回来了,见两人搞成这幅模样,金石有心问问发生了什么,可看到老板黑着一张脸,他又把冒到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老老实实在陆孝严指引下开车送凌希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老牌跌打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一般的肌肉拉伤。但老师傅给出的建议是起码卧床休息两个礼拜,每天还要贴膏药并定时用药酒进行按摩。
眼看电影就要开机,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的档期都排好了,想请假休息肯定是不行的,可凌希还年轻,恢复得不好万一将来落下病根麻烦就大了。凌希一个人住,腰受了伤行动又不方便,自己敷药按摩根本应付不来,陆孝严思前想后,走出诊室打了个电话给林广乐,说是凌希腰伤需要照顾,想把人送到林家暂住几天。
不想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比菜市场还要嘈杂,林广乐完全是自身难保了:“我家?抱歉孝严,我也是爱莫能助。我家出大事了,都怪老太太一天三遍地问我宝宝是男是女,我心里一烦,就跟她说孩子没了,流掉了。结果她们一个个都要死要活的,我奶奶绝食一晚上了,姑姑正在上网搜索里岛居住条件最好的尼姑庵,说是生无可恋要斩断红尘,小婶娘伤心过度收拾行李回娘家了,姐姐正在和律师商量怎么冻结我的银行户头呢……”倒了半天苦水,他才想起问候凌希,“话说回来,凌希怎么会受伤呢?不是又跟程澈跑去打篮球了吧?”
“啧,”陆孝严烦躁地皱起眉头,“刚才他突然出现,从后面拍我肩膀,我还以为是……就……”
“你弄伤的?那你自己承担后果喽。”林广乐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你告诉他,天星现在就他一根独苗,叫他务必老实点,公司将来可还要靠他这个天皇巨星打响招牌呢!
”然后果断挂上了电话。
陆孝严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喂喂喂”好几声,那头已经是忙音了。
既然林广乐靠不上,只好转而求助宝妹住到凌希家照顾几天了,可万万没想到宝妹的处境并不比林广乐强多少,电话那头分明是另一处菜场:“陆少,抱歉,我也是爱莫能助。我家出了点事,现在被铺子里送补品的伙计塞满了,外头还有三位老中医在排队呢,总之……唉,不说了。不过凌希怎么会受伤呢?不是又去打球了吧?帅哥总裁说了,天星现在就他一根独苗,你叫他务必老实点,公司将来可还要靠他这个天皇巨星打响招牌呢……”
听着听着,陆孝严将电话拿到手里,很嫌弃地斜眼看了一会儿,果断按下了挂机键。
其实不管林广乐还是宝妹,陆孝严都并不十分信任,更别提临时雇用的工人了,也只有把凌希带回自己家里照顾才能让他完全安心。可眼下腾华和陆家都不太平,他也吃不准这个时候和凌希走太近会不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站在走廊上正思索着,金石主动提出建议道:“陆先生,不然等会我过去陪着凌希吧,我们之前训练经常磕磕碰碰,擦药酒按摩这种小事都做得来。”
陆孝严看看金石那条肌肉快从袖管里爆出来的胳膊,又看看金石骨节分明布满厚茧的手掌,果断作出决定:“不用,待会直接送他去我家,回头你把他平常用的东西整理整理一起带过来。”
把这决定跟结束完治疗的凌希一说,不出所料凌希是拒绝的:“我自己有家,干嘛去你家。”
陆孝严鼻子一哼,指指凌希摆在床边的运动鞋:“你说干嘛?有本事你自己把鞋带系好!”
凌希这会儿热敷过了老师傅的药包,已经可以活动和走路了,只是不能一直站着,也弯不下腰去,穿鞋子的话他还可以直接把脚往里一伸,系鞋带可就没办法完成了,他试了两次没成功,坐在那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了。
“你看嘛,你看嘛!”陆孝严笑嘻嘻蹲在了凌希跟前,动作麻利地帮忙系着鞋带,脸上写满了“就知道你没有我不行”的得意劲头,并丝毫没察觉到这行为多么有违自己陆大少爷的尊贵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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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凌希先去洗了个澡,陆孝严帮他把干净衣物放在浴室门口的台子上就退了出来,但是并没有走远,就那么一直站在门外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他可没动什么歪脑筋,他是担心凌希行动不方便,万一需要人帮忙可以及时冲进去,可又怕这想法说出来凌希会误以为他在动歪脑筋,于是就选择了这种更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方式守在外头。所以说人脑子里想法太多,往往会被自己搞得左右为难瞻前顾后,倒显得蠢了。
没多久,水声停了,随即又响起了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陆孝严赶紧一扭头飞身跃上沙发,扯过张报纸装模作样看了起来。
浴室门一开,凌希小步小步动作僵硬地挪了出来,边挪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头发。路过沙发旁边,他站在那呆呆看了陆孝严一会,又看看陆孝严手里的报纸,又再看看陆孝严:“反了。”
陆孝严一时没听明白:“反了?什么反了?你是皇帝吗?”
凌希伸手指了指陆孝严手中的报纸:“报纸拿反了。”
陆孝严低头一看,果然反了,他尴尬地把报纸团成一团丢在旁边,迅速转移话题道:“去去去,跟你说多少回了,洗完澡先把头发吹干净,不长记性!快点,到房间去,我帮你擦药酒,擦完了早点休息!”
凌希眨巴眨巴眼睛,又努力朝客房挪了过去。等陆孝严拿着药酒走进房间,他已经自己爬到床上正面朝下趴好了,还很自觉地掀起上衣,露出了一截细瘦的腰身和小肚皮。
凌希的皮肤白净光滑,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饱满弹性,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还隐隐散发着植物的香味。手指触碰的瞬间,陆孝严感到一阵呼吸急促,喉咙发干,心脏在胸口里跳得又快又重。按说上辈子两人在一起整整三年,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摸的都摸过了,早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对于凌希在床上的乏味表现和那个又窄又扁的屁股他也没少嫌弃,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还是感到浑身通了电似的,麻酥酥,痒兮兮,有种急切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往手心里倒药酒的功夫,陆孝严忍不住偷眼去打量着凌希,这应该是凌希和他认识以来距离最亲近的一次了吧?不知道那个蠢蛋会不会羞涩脸红呢?算起来这可是凌希的初恋……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哪里传来了“嘀嘀嘀”的电子音,再仔细一看,原来声音是从凌希手里传来的,凌希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反而还在专心致志玩着手机游戏!
“喂你能不能专心点!又不是在度假,真当我是做马杀鸡的按摩师吗?”陆孝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凌希愣了一下,慢吞吞收起手机,摆正姿势规规矩矩趴在那不动了。
突然没有了声音,房间里静得出奇,气氛显得更加古怪了。陆孝严琢磨着自己的话可能有些生硬,怕凌希听了会不舒服,又很难得低声下气地解释道:“我可不是在训你,只是想提醒你多休息。又不是中学生,从早到晚盯着手机眼睛还要不要了?而且总低着头对颈椎也不好……”
自顾自说了好大一通,凌希完全没有反应,陆孝严忍不住叫了两声:“凌希?凌希?”
回答他的,是凌希舒缓悠长的呼吸声。
陆孝严凑过去一看,没错,凌希果然睡着了,半边脸压在枕头上,挤得都有点变形了,嘴角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陆孝严端详了一阵,伸手用指尖在凌希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凌希嘴角牵动着,酒窝变得又大又深,帅气少年立刻变成了乖宝宝——当然这只限于睡着了的凌希。
陆孝严实在忍不住,低头在凌希嘴唇上悄悄啄了一口,蜻蜓点水似的,生怕把凌希给吵醒了。
就在这档口,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美丽啊,你在做什么?”
陆孝严猛一回头,只见好姐正端着杯热牛奶站在身后,笑容可掬地望着他。牛奶是他吩咐好姐准备的,目的是怕凌希骤然换了床会睡不踏实,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也怪他进来的时候没把门关严,搞得差点被好姐抓现行。
陆孝严帮凌希盖好被子关上灯,推着好姐出了房间:“没什么,没做什么,你去休息吧。”
好姐抓着他的袖子指了指客房门:“那是谁啊?”
陆孝严耐心解释道:“凌希啊,来过家里的,你不记得了吗?”
好姐很夸张地一撇嘴:“谁说我不记得?记得!不就是凌希嘛,多大啦?”
陆孝严并没多想:“二十了。”
好姐点点头:“嫁人了吗?”
“诶呦……”陆孝严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好姐你看看清楚,他是男孩子。”
好姐微微疑惑了两秒,翻着白眼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当我老糊涂啦,男孩子女孩子还分不清?我认得他,丝绸大王凌老板的儿子嘛,他还有个妹妹,嫁去大马做拿督夫人了,去年怀的孕,你猜怎么着?生了个三胞胎,都是女孩,简直是三朵金花,喜庆不喜庆……”
她就这样自说自话地朝餐厅走去,把陆孝严一个人留在了客房门口。在餐厅转了一圈,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再次自言自语道:“咦,哪来的牛奶?噢对了,刚才拿督夫人来做客,一定是帮她准备的。看我这脑子,扭头就忘,唉,老喽,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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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凌希起床洗漱完毕,陆孝严已经坐在餐桌旁开始翻报纸了,为了配合凌希的节食计划,他特意吩咐好姐将早餐准备得十分清淡。
看凌希往餐厅短短一段路走了好半天,陆孝严坐不住了,三两步跑到跟前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撑着胳膊将人带到了椅子上,凌希不敢使力,坐下去的过程也无比缓慢,陆孝严在旁边跟着憋了一头的汗。
总算顺利坐定,好姐端了刚煮好的热咖啡进来,凌希很有礼貌地跟她打着招呼:“好姐早。”
好姐热情地询问道:“睡醒啦?昨晚住得还习惯吗?”不等凌希回答,她又连珠炮似地接着说道,“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你们大马的椰浆饭、鸡油饭我都会做……”
凌希听得一头雾水:“啊?”
好姐继续笑眯眯看着他:“拿督先生最近可好?自从你嫁去大马之后,你们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好了,听说最近又收购了几家丝绸厂。还有那三个宝贝女儿,真是喜气,一个个比年画上的胖娃娃还要好看……”
陆孝严正在悠闲地喝着咖啡,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来,咖啡喷得到处都是。
凌希满脸疑惑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好姐,又看看陆孝严,最后默默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在了耳朵上,又翻起卫衣后面的帽子遮住了头,假装自己已经成功隐形了。
直到这一刻陆孝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好姐颠三倒四、稀奇古怪的话题当中,自己和凌希的同居生活竟然就这么开始了……
第47章 吻戏
冯安出道三十多年了,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国外发展,但论起电影圈儿的人脉可半点不少。这部新片除了男一号凌希之外,其他角色不是老戏骨跨刀出演就是大牌红星友情客串,摄影、编剧、艺术指导都有奖项傍身,从演员到幕后可谓星光熠熠。
关于腰伤的事凌希并没有特别请假,也没向任何工作人员透露过,每次宝妹或者陆孝严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他都回答说不累、不需要,问得次数多了,他干脆连答都懒怠答了。没办法,他是绝对男主,戏份贯穿始终,整部电影加起来两百多场戏,他自己就占了近一百九十场,可他又是所有演职人员里面资历最浅、咖位最小的一个,只有他配合别人档期的份儿,没道理让别人迁就他。
更重要的在于,这部片子的投资方可是世纪天星,是自家公司的项目,剧组每停工一天都会损失巨额开销,以凌希吃餐饭都要优先考虑是否有打折活动的性格,别说腰伤了,就算断手断脚他也会坚持开工的。
开机发布会那天众星云集,气氛十分热烈,各路媒体记者纷纷赶到现场,□□短炮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按照流程,主持人先是简单介绍了几句新电影的题材和卖点,又请导演和演员们依次发表了对这部电影的看法,之后就进入到了媒体自由提问时间。凌希作为男主角,被安排和导演一起站在了舞台最中间绝对焦点的位置,可直到发布会结束都没有任何一名记者主动向他提问,除了导演会很细心地找个把问题抛给他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在来来回回帮别人传递着话筒,或是替别人充当着人肉话筒架。
站得实在吃力,他就小幅度调整一下姿势,尽量不影响整体状态。有那么一两次半边身体像麻痹了似的,差点站不稳,他下意识想用手去撑,手伸到一半又赶紧收了回来,咬着牙坚持将后背挺得笔直。之前林广乐有请专门的形体老师帮他上过课,他知道怎样的站姿最上镜,知道怎样的站姿才最符合他的外形和气质,这些也都是工作的一部分,马虎不得。
可即便凌希这样努力了,团队的宣传人员也提前打点过了各路媒体,通稿更是连夜就写好发出去了,第二天报道出街后有关于他的字句仍旧屈指可数,干巴巴连个完整的段落都没有。
其实也怪不得媒体,谁叫他是白纸一张呢?没话题没人气没绯闻没关注度,实在乏善可陈。唯一能给他找到点存在感的,大概就是剧组的各种宣传照了吧,起码是身材高挑、宽肩细腰,脸蛋也够漂亮,有没有演技暂且不谈,做个中等偏上水准的花瓶倒是足够了。
如果只是缺少正面报道也就算了,反正艺人到最后还是要靠作品说话,令人气愤的是,没多久某些八卦小报开始就冯安和凌希的关系做起了文章,说凌希之所以初出道就能演上冯安的电影担纲男一号,是因为冯安在单独关照凌希,至于为什么关照凌希,报纸上没写,却不知从哪找来了几张两人模糊不清的正面照,对着五官、轮廓好一番比较,并似模似样地分析出了“遗传基因”这东西,话里话外分明在造谣说凌希可能是冯安的私生子。
冯安饱经世故,不会将这种无聊的假新闻放在眼里,凌希心里虽然不舒服,也只能默默看完放在一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无奈总有些闲极无聊的读者会将假的当成真的去讨论,也有不少小粉丝确实信以为真了,还就此对凌希的身世发散出了乱七八糟各种不同的版本。
更郁闷的在于,这种无名小报根本不怕你去投诉,就算将其告上法庭了,大不了改名换姓卷土重来,不但不能澄清真相,反而会使假新闻得到二次传播,简直得不偿失,所以除了听之任之视而不见,再没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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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冯安所要拍摄的,是他里岛三部曲中的第二部 ,梦里人,他想用一种超现实的叙事手法来表达自己对情感、对理想、对生命意义的终极思考。
故事的主人公叫lyle,是个酷爱唱歌的少年,lyle从小就音乐天赋惊人,并励志要成为一名伟大的能触动世人心灵的歌手。
lyle出生于里岛周边一座远离都市喧嚣的小岛,阳光,沙滩,浪花,帆船,靠近海边的崖壁上还有一大片神秘岩画,已经有千年历史了,上头画着一个抽象的神祗,神祗头顶戴着象征幸运的羽毛,据说谁有胆量从悬崖边探下身体摸到那片羽毛,就可以成功实现一个愿望。
那时候lyle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沙滩上踢足球,踢得尽兴忘了时间,总要妈妈跑来捏着耳朵将他拖回家。lyle的父母很恩爱,因为工作关系他们分居两地,聚少离多,但是每天都会通上好几次电话,在电话里天南地北家长里短聊得火热。
十七岁,lyle背着吉他去了里岛闯荡,在那里结识了一班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一支风格独特的乐队,并很快被伯乐发现,签进了当时最有前途的唱片公司,成为了正式的歌手。他的朋友们都很为他骄傲,签约那天他和朋友们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大家纷纷向他敬酒表示祝贺,最后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嘻嘻哈哈在午夜的街头放肆高歌。
又过了两年,事业顺风顺水的lyle交到了一个甜美可爱的女朋友,那女孩喜欢穿红裙子,对他很好,也很信任他,最喜欢坐在他摩托车的后座上到处兜风,愿意和他手牵着手去任何地方。
lyle的世界里有音乐,有家人,有朋友,有爱情,每天弹弹琴,唱唱歌,生活就像梦境一样美好。
唯一令他感到困扰的是,他似乎很容易陷入某种类似“梦游”的状态之中,恍恍惚惚的,偶尔还会分不清现实与幻象。
比如某一刻他驾着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钓鱼,太阳暖融融的,波浪反射着鳞鳞金光,光影飘摇浮动,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想闭着眼躺在那休息一会儿,谁知身体猛地沉了下去,铺天盖地的水流漫过头顶,吓得他赶紧上下挥动手臂,不断挣扎着,终于,手抓住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他借力向上一挺身,睁开眼睛,惊觉自己正赤身*躺在家中的浴缸里,洗澡水已经凉了,旁边搁架上的瓶瓶罐罐翻了一地,外间客厅的音响里还在放着他自己的歌。
再比如某次他受邀参加明星朋友的派对,到了那才发现是场变装派对,海盗船长和德古拉伯爵一起抽着雪茄相谈甚欢,来自清朝的格格和来自中世纪的皇后手挽着手从他身旁经过,俨然一对闺蜜,木乃伊和钟楼怪人在舞池里随着音乐不断挥手踏步,笨拙地律动着……他不禁埋怨起了同行的经纪人,怪对方不早点将着装要求告诉他,经纪人听后只是诧异地望着他,好像他是个怪物。茫然对视了片刻之后,lyle揉揉眼睛,看到画面又恢复了正常,原来大家的打扮都很大方得体,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珠光宝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矜持、或浮夸、或暗藏深意的笑容,与平时那些充斥着烟草味、香水味和美酒美食的浮华派对并没什么分别。
lyle说不清到底是压力太大的缘故,还是过度专注于音乐造成的思维混乱,他断定自己的脑子应该是出了问题,不得不求助于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可惜医生也检查不出他到底是什么病症,只能暂时给他开了一些舒缓情绪的药物,并建议他定期去做心理辅导。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的状况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常常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觉得自己其实正存在于一个梦境里头,并随时可能醒来。
曾经存在于lyle脑海之中那些源源不断的音乐灵感开始枯竭了,他再写不出好听的歌了,也不知是否药物真的起了作用,他感觉大脑慢慢清楚起来,那些天马行空的画面,那些荒唐怪诞的遭遇,那些充满幸福和温馨的回忆,都如胶片般一点点泛黄,焦枯,直至化成细碎的粉末……
原来派对上每一张脸都来自于他的内心感受,那些千奇百怪的角色和装束不过是他凭空强加在别人身上的符号。原来躺在浴缸里那天,是他错失了入行以来最重要的奖项,因为喝闷酒喝得太醉在浴缸里睡着了,差点淹死。
他还想起了很多事……不,其实那是他一直都记得的事,只不过都被他用美好的假象掩盖住了而已,他或许要彻底从梦里醒来了……
原来他并没有什么甜美可爱的女朋友,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可那时他还是个居无定所前途渺茫的小歌手,没办法给对方稳定的生活,甚至生日时连份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那女孩希望他能放弃唱歌跟自己一起出国留学,他没有答应,分手那天他就是骑着摩托车送女孩回的家。两年后女孩嫁给了一名年轻的商人,生了个粉嫩乖巧的女儿。
原来他的事业并不顺利,第一家签约的唱片公司因为经济原因倒闭了,经纪人骗光他的钱之后也失去了踪影。为了能继续唱歌,他不得不委屈自己去出席各种饭局派对,陪着有钱有势的老男人、老女人们喝酒聊天曲意逢迎,以求争取到更多工作机会。
原来十七岁那年他曾和朋友们相约要同舟共济一起闯天下,可最后唱片公司只看中了他一个人,为了实现做歌手的梦想,他选择离开了乐队,放弃了朋友。在乐队成员们眼中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叛徒,临别那天他一个人默默收拾完行李,默默出了门,没人给他送行,没人为他祝福,更没人陪他一起酩酊大醉。
他想追求梦想,于是不停为自己编造着美梦,就这样沉溺于梦境之中,竟然骗过了自己。
带着复杂的心情,lyle回到了自己家乡的小岛,希望可以就此回归到平静而真实的生活,找回属于自己的音乐灵感。可他发现,自己儿时的记忆也被篡改了,他生活过的这个地方终年阴雨连绵,周遭海域遍布暗礁和漩涡,每年都会有渔船在这里失事,是远近闻名的死亡之海。
原来小时候爸爸妈妈每天通电话并不是在秀恩爱,而是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想要和妈妈离婚,妈妈不肯,爸爸一气之下干脆连家都不回了,妈妈就不停打电话过去诅咒痛哭,破口大骂。
原来他从没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沙滩上踢过球,他的肩膀做过手术,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为了将来能弹一手好吉他,他必须好好保护自己。每次大家分成两队踢球踢得热火朝天,他只能站在场地边帮大家看着书包和衣服。在他看书包和衣服的那些日子,也从没有人会满世界找他,催他回家。
有一天上课时老师让大家说出自己的理想,他说他长大后想当大歌星,同学们笑话了他。他不甘心,夜里偷偷爬上那块刻着奇特岩画的悬崖边,想摸到神祗头上的羽毛,实现自己的愿望。他的手很短,探出大半截身体费了老大劲还是够不着,搞得自己差点摔下去。得知消息的妈妈跑来找他,被吓坏了,跌跌撞撞冲上来想拉住他,谁知脚下一滑,意外从很高的地方跌了下去,就这么死掉了。
对于来说,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经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过往,如果一种是现实,另一种就是梦境,他以为他所拥有的,或许早已经失去了……那到底什么才是切切实实的存在?他真的很会唱歌吗?他真的有过朋友吗?他真的遇到过心仪的女孩吗?他真的实现理想了吗?他真的……
lyle坐在悬崖边苦苦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一直活在梦境之中,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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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里很多时间其实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布景,打光,走位,调试器材……候场的时候,凌希就搬过把椅子,小学生一样安安静静坐在导演身后,看导演给别人讲戏,听导演絮絮叨叨表述着对剧本和角色的理解,以及对自己这五十几年人生的诸多感悟。
冯安是个非常感性的人,许多时候甚至有点悲观。他常常会对凌希说,lyle,你知道吗,人这一生其实就是个不断幻想再不断打破幻想的过程,无论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聪明、是愚蠢,你都会长高,变大,日益强壮,再渐渐老去,直至枯竭。你会遇见很多人,你爱的,你恨的,爱你的,恨你的,但无一例外,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分离,分开你们的可能是误会,可能是金钱,可能是时间,也可能是死亡。你也会经历很多事,无论成功的喜悦,失败的痛苦,得到的欣慰,还是错失的遗憾,都不过是生命尽头短短千分之几秒钟的回忆而已。
谈到梦境,冯安对他说,lyle,其实你现在身处的,就是一场你无法主宰也无力掌控的梦境,这个梦从你出生那天开始,到你死去那天醒转,所以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什么都没有,离开的时候照样什么也带不走。
谈到真假,冯安对他说,lyle,我告诉你,有时候真的未必是好,假的未必是坏。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可信,那可能是别人在欺骗你,也可能是你自己在欺骗自己,无论如何,你选择相信了,就说明它更符合你内心期待的样子,它会使你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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